真宝和尚虽然找到了藏满金银珠宝的地宫,但让他郁闷的是,他还是没能杀了郭京和玉清子。地宫靠近崖壁的丈余厚的山石被凿穿了,然后下面三丈处,又有一个山洞。山洞往下数丈处,又有一个山洞。这样的山洞足有五个,才看见一根粗大的缆绳向崖底垂了下去。
周义望着十几丈之下的缆绳说道,“看来这狗贼早就想好了脱逃之法。想必这几个山洞本来都有缆绳相连的。他们攀下一个山洞,就砍断一根缆绳。如今地宫里没有绳索,看来只能让这两个狗贼逃跑了。”
真宝和尚再三打量下面的崖洞,感觉没有绳索强行往下跳,绝对是死路一跳。他纵然豪气干云,视死生如游戏,却也不会这样自杀。深吸了一口气,真宝和尚大笑道,“暂且放过这两个狗贼。反正他们也把几十年骗来的金银珠宝都奉献给我们义军了。周兄,我听说应天府军器坊的兵器极好,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周义连忙说道,“真宝师,我虽然是岳飞的师兄,可是一向不管这些的。应天府那里,军是军,政是政,民是民,没有人可以独揽大权的。不过我也听说应天府军器坊自从被徐庆接手之后,刀枪产量提高了几倍。如果有宽余的兵器,当然会卖给真宝师的义军。不过我几个月没有回应天府了,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如果真宝师有意购买兵器,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应天府。毕竟数千义军的兵器可不是一件两件,这是一桩大生意。”
真宝想了一下,慨然说道,“也好。早听说应天府是世外桃源,过段时间,俺这个和尚也去见识一下。顺便领教一下岳无敌的手上功夫。”
此时大雨还在哗哗下。站在崖洞边,周义望着雨水遮住的大好河山,忽然心中涌起一阵忧虑。他想起刚才玉清子说的话,这个九尾狐组织还真是百足之虫。虽然只有九个人,但他们底下的后备人员似乎极为雄厚。死一个就能填上一个。这样说来,阿弥佗佛教肯定还会东山再起。想要平定中原,看来必须先灭掉这个极为仇视中原的九尾狐不可。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好象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大义和天道。不灭掉他们,不灭掉他们的五德邪说,在金军的大举进攻下,不知会有多少摇摆不定的英雄豪杰投降大金。
想到这里,周义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真宝和尚知道周义的想法后,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周兄也太看得起九尾狐了。自古以来,左道旁门络绎不绝,他们虽然捣鬼有术,能量却也有限。只有最上层的人不被他们蒙住,他们也不过就是杂毛道士罢了。”
周义深知九尾狐不是这么简单的左道旁门,但也不好拂真宝和尚的大好兴致,当即笑道,“真宝师此言有理。不知真宝师打算何时前往应天?我这次追杀郭京失败,要先回应天府一趟了。如果真宝师过于急切,不如和我同往应天府。”
真宝和尚摸了摸断裂的胳膊,有点无奈地说道,“我必须先为弟兄们送去一点钱财,才能往应天府走一趟。要不然,等我运了兵器回来,弟兄们都饿死了。那样可就无法抗金了。再说我这条胳膊恐怕也要休养一段时间。郭京那狗贼手上功夫很硬,竟把我的骨头捏断了。”
真宝和尚说到自己的骨头断了,好象在说别人的一样。不过从他额头上露出的黄色汗珠,也知他在强忍疼痛。周义当即上前扶住真宝和尚,低声说道,“真宝师下山之后,还是先找正骨大夫看看伤势。我师虽是伏虎罗汉,但也须有金刚之勇,方能降妖除魔啊。”
真宝和尚回到地面之后,当即吩咐好汉们把地宫里的金银珠宝运上来。雨势一停,好汉们在苍龙院的废墟上草草吃了顿饭,就生龙活虎地带着金银珠宝下了华山。但让真宝和尚和周义讶异的是,那些被卖到山上的女孩们反而没有一个愿意下山。
这些女孩子或是被人贩子卖到山上,或是被亲生父母卖到山上,早已无家可归。再说山下也不太平,金狗的仆从军,各路义军,朝廷西军,在整个陕西路杀来杀去。她们这些弱女子去到山下,也不过是刀板上的鱼肉罢了。还不如就住在这华山之上,虽然苍龙院的道士们死的死,降的降,但第四进院子乃是放粮食的地方,那里有数千石粮食,本来是为五六百道士准备的一年口粮。如今所有的道士都不在了,只剩下四五十个女孩子,自然能在这里活命。
真宝和尚的义军早就饿得两眼发蓝,当然不会放过这几千石粮食。但他们只有百余人,拿金银珠宝就够拿的了。实在腾不出手去拿粮食。所以真宝和尚同意了这些女子的请求。暂时让这些女子住在山上,守着这些粮食。自己把金银运回五台山之后,再派人来这里运粮食。
周义和孟林一下华山,就告辞了真宝和尚。一路风尘仆仆赶往应天府。他们两人可不知道,此时岳飞还在太行山上。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岳飞迁徒二龙山义军的计划。
话说岳飞在相州城下耀武扬威时,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派出了七千军兵,由大名鼎鼎的王彦率领,白安民张翼为副,由大名府出发,直取卫州府。
王彦到达卫州时,正是蒲察石家奴和金十三领兵出援相州的当口。卫州一地兵力稀疏,无力阻挡王彦的进攻。王彦以猛虎下山之势打下了卫州新乡县。
蒲察石家奴救援耶律马五未果,回到卫州,得知王彦打下了新乡县。登时大怒,倾尽卫州全军,攻打王彦。王彦当即陷入了苦战。要知道蒲察石家奴攻打王彦的军队共有一万人,其中熟女真兵七千,辽人和渤海汉儿兵三千,可以说全是百战老兵。王彦所部虽然有七千人,但器甲粗略,士兵不整。如果不是在第一日交战时,王彦手提大枪,直贯金军,连斩金军一十七名勇士,吓退蒲察石家奴,他这七千军队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蒲察石家奴见王彦不可力敌,就把王彦营寨团团包围起来。金军围住王彦的营寨,箭矢如飞,射进宋军大营。数千铁骑环踏营门,随时准备突营而入。
宋军身上残甲不足以挡住金军的破甲箭,营寨不足以抵挡金军的铁骑冲锋,之所以在新乡县苦苦支撑,只因为他们是张所派出的一支先锋。在他们之后,还有招抚使张所的一万大军。
但王彦没想到的是,他这支军队刚刚离开大名,张所就丢了招抚使官位。一个从扬州过来的钦使在汴梁副留守杜充的陪同下,来到大名,直接夺了张所官位。把张所发配到荆湖南路为官去了。
张所在离开之前,一再请求新任的招抚使张益谦派兵接应王彦。张益谦却只是昂头不理。张所向着卫州长叹一声,“王彦将军,不是我张所不想派兵,实在是老天无眼啊。”
张所带着幼子张宗本离开了大名府,前往荆湖南路就职,却苦了不知内情的王彦。王彦一直在等待张所的援军。在苦苦支撑了三天之后,营寨终于被蒲察石家奴打破。
在万余金军的来回冲突之下,王彦的七千人马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傅庆傅选孟德焦文通领着数百义军杀了过来。硬生生从万余金军杀出一条血路,把王彦部仅剩的九百余人接应出来。
蒲察石家奴大怒,亲率数百精骑咬尾追击。但王彦乃两河上下第一豪杰,傅庆则是历史上的有名悍将,一杆大枪,一柄大刀,虽然身披数十创,依然杀寒了金军的胆。连蒲察石家奴的爱将蒲察定也被傅庆一刀砍成两段。
傅庆杀了蒲察定,不由仰天长啸。“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当然,杀了蒲察定依然不能挽回败局。在蒲察石家奴的急追之下,王彦傅庆一直跑到太行山,才算摆脱了金军的追击。但跟着王彦跑到太行山的不过七百余人。前来救援的傅庆四百骑军仅剩一百多骑。
看了看身后浑身浴血的同袍们,再看看莽莽千里的太行山,王彦不由一声长叹,“弟兄们,是我王彦对不住你们。七千弟兄十不余一,皆是我王彦不知进退之过。”
副将白安民愤声说道,“王将军没有错。错的是张所招抚使。如果他的援军能够及时来到,我们里应外合,何愁击不败金狗大军,何愁不能收复卫州。我就是不明白,一向说到做到的张招抚这次为什么不敢出兵?”
傅选见白安民指责张所,不禁冷笑一声,“白将军有所不知。张招抚使已经被朝廷撤职,发配到荆湖南路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王彦吃了一惊,大声问道,“傅选兄弟,此言当真?张招抚使赤胆忠心,安抚两河功劳甚大,怎么可能会被贬职呢?你不是开玩笑吧?”
傅选笑道,“此事早已传遍了两河上下。只是王将军被金军围住,没收到消息。新上任的招抚使张益谦是个胆小如鼠的投降派。上任之后就和各地民团断了联络。我看这狗东西肯定会投降金狗。朝廷让他当招抚使,真正是瞎了狗眼。我傅选此生只服三人,排第一的就是张所张招抚使。”
王彦见傅选说得如此详细,就知此事不假。但他还是又望了傅庆一眼。傅庆强调道,“王将军,张招抚使真的被朝廷撤了。”
王彦心中悲愤莫名,不由破口大骂张益谦误国。其实王彦也知道误国的不是张益谦,误国的是把张益谦提到招抚使的人。可是王彦虽然豪侠尚义,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却极为忠君报国。让他指责皇帝,哪怕是心里指责,也是万万不能。
发泄完内心的郁闷,王彦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去处。大名府是回不得了。张益谦对金人胆小如鼠,但对自己人却向以杀伐开路。自己本来就和这狗贼不对付,如今又吃了败仗,回去绝对有死无生。大名府回不得,汴梁暂时也去不得,蒲察石 家奴肯定沿路布防了。就是不布防,他们也没有粮食吃了。看来只能先上太行山找点粮食吃了。
想到这里,王彦用马鞭指着太行山,高声说道,“千里太行,正是兵家必争之地。弟兄们,且随我上太行一趟,会会那些英雄豪杰可好?”
众人齐声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