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室,几盏油灯。
随意居的掌柜正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他前面坐着的就是随意居的幕后老板,他也只是给人打工的。掌柜的名张之章,他在这随意居干了大半辈子,从一个伙计做起,现在也算是生活美满,略有富余,他可怕这老板一不高兴,罢了自己,那自己的儿子还要买房的钱都没赚够呢。
坐在他前面的是个美貌女子,一张脸上轻施粉黛,柳叶眉,一双眼睛顾盼间光波流转,勾人心魄。可老头却看也不敢看一眼,这女人的心狠手辣做为她们的心腹嫡系他可是见识过的,他怕一不小心这姑奶奶一不高兴,那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
那女子就是秋怡,现在的她一点也没有白天在那包厢的轻佻,她满脸严肃的问肃立在面前的老头,“白天那两个乞丐你知道他们多少底细?”老头脸色一整,站直了身体,“他们是住在城北的一伙乞丐,那次守门的事情就是他们所为。那个大点的乞丐就是那伙乞丐的领头,叫```李仪,那个小的经常和他在一块,叫易金金,他们经常在这里讨钱。”
“很好,”秋怡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的背景你知道多少?”“那个,我不太清楚,”老掌柜有些丈二和尚,没事问个乞丐做什么。“好了,”秋怡点了点头,“你派个信的过的人去调查一下,看那小子身份干不净干净。恩,你可以出去了。”老头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不觉间,他的身上都被汗湿了。老头叹了口气,人老了,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只是,为什么问那个小乞丐的事情呢。摇了摇头,上头的心思猜不透啊。
密实里,秋怡等那老头走出去,换个姿势,用手托着下巴,“李仪,这名字倒还不错,不过不知你能不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呢?但愿你是个可造之材。”想起今天和那胖子的对骂,一抹微笑浮在脸上,“应该也是个有趣的人把。”灯光印在她脸上,美艳不可方物。她自语了阵,一挥手,密室里灯光全部熄灭。下一刻,整个密室又空荡荡,唯有那些灯冒着青烟,似乎证实过刚刚有人来过。
城北,破庙。
李仪坐在草堆上,唾沫横飞的在众乞儿各异的眼光中讲述今天在茶馆里的一切。“看到了吗?”李仪指着头上的缺,“这就是今天被那高手削去的,亏的我眼疾手快,把头缩了回来,不然,就差一点点,我的脑袋就搬家了```”众乞丐听的如痴如醉,口水直流三千丈,恨不能立即再和李仪去一趟,连带望易金金的眼神都变了。
李仪的故事在他模拟说书先生的说法下,足足说了三个小时。最后,李仪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内容了,又故弄玄虚的说了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众人嘘了声,抹了抹嘴边的口水,都站了起来。李仪的一通长篇故事说下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李仪大笑三声,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畅快,“兄弟们,我们买包子去。”
又是晚上,李仪还是带着易金金在千日醉酒楼门前。此次李仪心里隐隐有些变化,自从白天的事情发生后,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抱腿讨钱的小乞丐了,自己应该是一个有用的人,会在某一天成为真正的高手。
李仪抬起头,看着来来往往人群,想起那差点砍下自己脑袋的那一剑的风情,不觉又挺了挺胸。他摸着兜里的那锭银子,吸了口气。他在等那个老乞丐的到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老乞丐还没出现。易金金开始有些站立不住了,他左顾右盼,问这问那。李仪也心焦了起来,他还准备讨生活呢。他开始在心里说服自己,那老头是个骗子,一个大大的骗子。旁边易金金的问话让他有些烦躁,禁不住吼道,“都是你,你看,人都不来了。”易金金马上闭了嘴,一脸委屈。李仪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他拍拍易金金肩膀,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走吧,我们去买糖葫芦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李仪这么一诱惑,又跳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李仪又四处望了望,无奈的走了。
两小一人拿着根糖葫芦,在人来人往中自顾自吃着,浑然不知后边正有人跟着他们。“小李哥,你说我们今晚去哪上班?”易金金满嘴糖腻,仰头问李仪。李仪显的有些心不在焉,这茶馆是不能去了,酒楼大的进不去,小的进去也没什么收获,妓院不必说。一般大的场所都有专门的打手,象随意居,那是可收集情报的地方。
“就去阿公庙那边吧。”李仪漫不经心的说道。
阿公庙地处城西北角,是一个人龙混杂的地方。这里有卖各种玩意的小贩,有买各种小吃的摊主,有走江湖卖艺的人物,等等。这地方是伴月城最大的一个市场,随时都有许多人在走来逛去。
传说这阿公庙很多年前出了个济世救人的老者,姓甚名谁已不可考。这老者在此地修了间小破房子,专门为人看病,穷人一律免费。这老者医术举世无双,手到病除。众人不知他从何而来,叫什么名字,所以都尊称他一声阿公。这阿公在此地行医二十余载,救死扶伤无数。老者后来失踪,众民为了感恩建立座阿公庙,又把此地改名为阿公庙。
一直到现在,那阿公庙依然香火不断,据说还很灵验。而这里之所以发展起来,很大一部分功劳也是那个阿公带动起来的。
二小来到这里时,正是最热闹时分,不时有卖艺的圈子爆发出一阵叫好的喝彩声。易金金小孩心性,按捺不住,就朝人群中钻。李仪笑了笑,由他去了。
站在人潮中,旁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流。李仪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可我们却都来到这个地方,想法不同,目的也不同。擦肩而过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脸上的笑容我不知道是为谁而绽放,我的苦恼你也不想知道。
可能有些人明天就要为吃饭而绞尽脑汁,有些人就要为明天的离别而难过。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永恒,无须别人嫉妒或悲哀。
李仪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边有很多污垢,已经快将他的摸样掩去了过去。李仪从来没照过镜子,他也无从判断自己笑起来会迷死人还是吓死人。他还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是个为一日三餐去低声下气乞求人的乞丐。
李仪呆了半晌,十二年就这么过去了。所谓的未来象是面巨大的镜子,它让你看到了自己,然而却又始终触摸到那人镜子里的自己。你能看到的未来,只是你自己心里设想的影子,他站在那朝你微笑,等你迫不及待走到那一步,你会悲哀的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虚幻的存在。
没有比这更令人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