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东自然不会了解,因为自己的缺席,而导致学校一大社团“振东帮”的土崩瓦解,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尽力让自己跟上高三的节奏。
大江奔流的年代,一介寒门子弟,他却只有暂时埋头苦读,度过这黄金一般的10个月。
没人脉、没资金、没有规划的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积累。
关键是,他需要什么样的人生?财富只是一种体现,而不是最终的目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埋头苦读,弥补一下人生的缺憾,似乎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可现实,往往会制造一些事端,来考验你的不完美。
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是西部省地区,早晚温差大,白天温度尚可,一到夜幕降临,可不暖和。
尤其是这个年代,没有空调,教室又不能用烤热的电炉子之类,暖水袋是女生的专利,男生自然没那么矫情,只能是充硬汉了。
晚自习,王振东正在做题,窗外的敲玻璃声响起,他看了看窗外有些陌生的脸庞,站起身来,懵懵懂懂,打开了教室后门。
“你找我?”
十四五岁的少年虎头虎脑,身材偏矮,有些敦实,似曾相识。
“东子哥,有人到我们班诈钱,我的五块钱也被诈走了。你给说说看,能不能把钱给弄回来?”
少年哭丧着脸。看起来,他和王振东认识,看样子,他也认为,王振东能把他的钱给要回来。
“我学习太忙,你是……”
王振东一阵头疼,这少年如此熟悉,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东子哥,求求你了!要不然,我这一周只能借钱了!”
少年说来说去,苦苦哀求,王振东看了他半晌,额头冒汗。
这小子,不就是他的表弟胡国智吗?
这小子后来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个,英武不凡,但现在少年时的样子不过一米六出头,又稚气未脱,难怪他一时认不出来。
来到胡国智高一年级的那一栋楼,王振东和懵懵懂懂的表弟远远停下,躲在阴影处,观看着远处教室外发生的一切。
五六个高年级男生站在教室外边,一边敲着窗玻璃,一边让里面的低年级学生出来。叫出来的学生们恭恭敬敬,从口袋里掏出东西,递给高年级的男生们,才被放走。
一个学生出来又回去,紧跟着另外一个学生又出来,周而复始。
王振东微微摇了摇头。他不用看也知道,学生被叫出来,要交保护费,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欺凌和拳打脚踢。
还好,这些人从不敲诈女生,这也许是他们大男子主义的体现。
看向那敲诈的五六个高年级男生,王振东暗暗叹息。
不是冤家不聚头。几个领头的男生,张小伟、李涛、刘刚等等,正是他的宿敌。
“东子哥,你是不是怕他们?”
黑暗中,看到王振东沉默不语,胡国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小智,你跟我过来。”
二人来到另外一栋楼的晦暗不明处,借着教室里的灯光,王振东掏出口袋里的所有钱来,数了一下,取出两张毛票,递给胡国智。
“小智,这三块钱先拿着用,哥没有多的。被敲诈的钱,就不要想了。”
“东子哥,就这样算了?”
胡国智拿着几张毛票,满脸的愕然。
要是这样,他还来找表哥做甚,直接借钱不就行了。
“小智,哥不想惹事了,哥要考大学。你明白吗?”
王振东的话意味深长,却是肺腑之言。
“那好,东子哥,你带我去找校警,向校警报告,不能让他们想干啥就干啥!”
胡国智苦着脸,拉住了王振东的胳膊。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吗?”
王振东无可奈何,半推半就。
说实话,他不想和张小伟们有半毛钱的关系。
“东子哥,我刚来学校,不熟!”
胡国智在前,拉着王振东就走。
王振东看了看只有百米的灯火明亮的校警办公室,终于没有拒绝。
二人到了校警办公室,详细说明起了情况。
“都过去!”
张自力站起身来,抓起了墙上挂的警棍。
校警办公室对面的医务室墙角,两个负责放风的男生看到校警们拿着警棍,气势汹汹出来,后面跟着王振东,他们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向着高一年级的教学楼方向撒腿跑去。
校警们还没有到高一年级教学楼,张小伟一伙人已经逃出了老远。校警们忙活了一阵,鸡飞狗跳,终于是无功而返。
至于王振东,从校警办公室出来后,就回了教室。
不知不觉已经是星期五,中午饭时间,王振东夹着饭盒,手里拿着书,一边看一边向前。
抓紧时间,一分一秒,这已经是他的标配。
学校有两个学生食堂,教职工食堂则是单独设立,在另外一个方向。除了教室,食堂是最为热闹的地方,一丘之貉,打望女生,吃完饭一起各自活动,食堂是聚首的好地方。
还没有走到食堂,路旁的草坪里,一大群围观者聚成一个大圆圈,里面喝骂声不断,似乎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王振东好奇地看了一眼,不由得怒火中烧。
圈子里,草坪上,陈小卫被两个流里流气的少年按在地上,一个熟悉的黄毛拿着一本书,弯腰站在陈小卫前面,一边用书打陈小卫的脸,一边骂骂咧咧。
“说老子的坏话!你他马的再说啊!”
一边拿书抽打着陈小卫的脸,一边向周围的人群打望,张小伟漫不经心,得意洋洋。
这一刻,可是耍够了微风、赚足了面子。
王振东刚到,刚好站在他的后方不远处,张小伟一时倒没有注意到。
陈小卫闭着眼,任凭张小伟的侮辱,一言不发。
“给老子装缩头乌龟,老子抽死你!”
张小伟左手拿好书,开始用右手打起陈小卫耳光来,噼里啪啦,一下又是一下。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始终没有人站出来。
学生们,已经习惯了这些既不是学生、又不是社会青年的混混们的淫威。
“草泥马!”
王振东怒火中烧,他管不了许多,挤开人群,冲了进去,飞速上前,狠狠一脚,把猝不及防的张小伟踹了个跟头。
这陈小卫也是他生命中曾经的好友之一,只不过后来销声匿迹,所以才失去了联系。
王振东气势汹汹上来,其他两个少年赶紧放开陈小卫,退了数步。
王振东大步上前,把懵懵懂懂的陈小卫扶了起来。
“王老大!”
看清楚是王振东,陈小卫一阵激动,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指着张小伟几人,本就红了不少的脸蛋,更加通红。
“张小伟,老子弄死你!”
陈小卫面红耳赤就要扑上去,却被王振东死死拉住。
“小卫,算了。学校里面,打架可是要被开除的。”
张小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风衣上的尘土,摸了一下脸和鼻子。
“伟哥,鼻子!”
旁边的小混混赶紧从书上撕了一页,递过了张小伟。
张小伟撕了一块,卷成纸团,塞住了流血的鼻子,指着王振东,骂了起来。
“王振东,偷袭老子!你他马的一个小人!”
张小伟脸色铁青,拔出了背后的匕首。
“王振东,今天非放了你的血不可!”
王振东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
“张小伟,三四个人,带家伙欺负我的兄弟,谁才是小人?要说单挑,我还真不怕你!上来就是!”
王振东抓紧了自己的铝饭盒,面色阴沉。
张小伟瞳孔收缩,满眼的狐疑。
这个王振东,不是认怂了吗,怎么又要和自己作对?
陈小卫周围看了一下,跑了回去,水龙头边提了两块板砖过来,递了一块给王振东。
“张小伟,你有种上来,老子拍不死你!”
王振东又是一阵头痛。有些事,躲也躲不了,只能面对了。
张小伟看了一眼周围观看的人群,收了匕首,插回腰间。
“王振东,看样子你是成心和老子作对了。老子弄点钱花,你就跑去告诉校警。你踏马是找死吧!”
王振东心里一惊,看样子,难以善罢甘休了。
“张小伟,你是要混社会的大哥,何苦和小学生过不去。还是去社会上混吧,现在这年头,弄钱才是正经事。”
“王振东,你他马的教训谁呀!”
“王振东,你他马脑子进水了啊?”
张小伟没有说话,他的两个小弟先后怒吼了起来。
“王振东,今天先放你一马。这个仇,老子给你记着!”
张小伟摇头示意,带着两个手下离开。
“张小伟,有种别走,给老子回来!”
陈小卫还要扑上去,被扔掉了砖头的王振东给拉了回来。
“振东,你回来领头吧,不然兄弟们都散了!”
陈小卫急匆匆说道,眼神炽热。
“振东帮”四分五裂,完全就是因为王振东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闹的人人都敢欺负。
“小卫,混到了毕业,你打算怎么办?”
王振东看着浑浑噩噩的少年,反问了回去。
“毕业了……”
陈小卫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读书不行,家庭贫困,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我的傻兄弟,回头好好想想。现在,咱们先去吃饭!”
王振东看了看散去的人群,拍了拍陈小卫的肩膀,心头也是沉重。
好不容易认了怂,低了头,冲动之下,努力全废,付之东流。
以后的日子,怕就不会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