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东进了教室，向着讲台上眉头紧皱的老师弯腰鞠了一躬，然后在同学们的又一次注目礼中，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打开课本，安心听起课来。
宋欣欣脸色温和了下来，也专心致志听起课来。
吴小峰和吴小峰对视了一眼，都是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失望。
阳光灿烂，照着教室讲台处的一角，亮与暗分明。
“The tip of the iceberg，你们谁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吴杰看着下面稀稀拉拉几个举手的同学，目光停留在了没有举手的王振东身上。
“王振东，你来回答一下。”
他倒要看看，这个曾经的学霸，是不是还有几分功底。
“是，吴老师。”
王振东不得已，站了起来。
这词语对于自己，不过是小儿科，有点侮辱自己的智商。
要不然，自己后世几十年就白混了。
宋欣欣暗暗叹息一声，低下头来。
这篇英文科普文章如此复杂，王振东又刚刚进了教室，哪里能够回答上来。
吴小峰也是嘴角上扬，暗暗冷笑。
这个土包子，半学期没好好学，大概都不知道 iceberg 是什么意思？
朱浩然紧紧低下头去，生怕下一个，老师就会叫到自己。
“The tip of the iceberg，这句话是冰山一角的意思。比喻显露出来的只是极小的部分，大多数的还没有发现或被揭露。结合上下文，是说在科学技术发展方面，人类发现的极其有限。”
在同学们失望或惊异的眼神当中，王振东一字一句，清晰地解答了出来。
“很好! 王振东!”
吴杰赞赏地点了点头，却用英语直接问了起来。
“王振东，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对于干外贸、开外贸公司起家的王振东来说，国内外的交易会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还骗过欧美女郎芳心，英语口语，那是50%的纽约口音，外加30%的伦敦腔，还有20%的毛里求斯范。
“吴老师，是个意外，正好削发明志，重新开始！”
王振东也用英语回答，没有丝毫的磕磕绊绊。
“王振东，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要努力啊！”
吴杰眼露惊诧之色，他示意王振东坐下，又继续了自己的讲学。
“我去! 哥们，牛逼!”
一旁的朱浩然如释重负，冲着王振东低声说道，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王振东摆摆手，开始听课。
即便是后世，他也是坚持看英文报纸，这样的文章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轻松。
那口语，就更不用说了！
教室里许多学生都是偷偷打量了一下王振东，就连宋欣欣也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个王振东，虽说是尖子生，这藏的也太深了吧！
“振东，你爸来了!”
下课时间，王振东还趴在桌子上做题，朱浩然指着窗外，提醒起了王振东。
“爸，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
王振东出了教室，看到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父亲，不由得有些惊诧。
学校距离父亲干活的地方，足足有 10 里地，也不知道父亲是走路来的，还是搭乘班车。
“刚开学，爸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父亲的脸上虽然挂着汗水，但心里却是高兴，刚才他从玻璃外面看到，自己的儿子专心致志，看样子真的是浪子回头了。
注意到儿子头上的绷带，父亲一下子惊慌了起来。
“东子，你这头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打架了？”
“爸，没什么。骑自行车的时候和别人撞了一下，一点小伤，对方非要包扎，我也没办法。”
王振东面不改色，轻声辩解。
“爸，你放心，不是打架。这么远的路，你要注意身体，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王振东的话发自肺腑，感情真挚。
一再追问，确定儿子头上没事，也不是打架斗殴，父亲才连连点头，放下心来。
“你大伯今天过来找我，他本来要来学校看你，单位上临时有事，就急急忙忙走了。”
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崭新的 10 元人民币，塞给了王振东。
“这是你大伯给你的 30 块钱，让你留在身上花。还有这个……”
父亲塞给王振东一个布袋，里面咣咣铛铛作响。
“这是你大伯给的几罐肉罐头，还有水果罐头和汽水，他让爸叮嘱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布袋捧在手里，王振东觉得沉甸甸的，眼眶发红，眼睛有些湿润，他却没有推迟。
大伯对他的恩情，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而对他和父亲最好的报答，就是读好书。
父亲离开，王振东冲着他的背影频频挥手，恍然若失。
教室里面，宋欣欣看着手里捧着布袋，痴痴呆呆，眼眶发红的王振东，心头也是感动，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这小子，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土里土气的穷光蛋，真是恶心!”
“就是，一身脏兮兮的，让人看着难受!”
吴小峰和吴海峰的对话，惹来前排宋欣欣的一声冷嗤。
“稻花香里说丰年，可惜了衣冠禽兽!”
宋欣欣的同桌杨雨晨也是板起脸来，说话毫不留情。
“父子情深，羡煞旁人，有些人天性凉薄，羡慕嫉妒恨，这辈子怕是得不到了!”
二吴立刻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吭声。
王振东收拾了一下心情，正要进教室，看到远处熟悉的肥胖的身影，大声叫了起来。
“王华，等一下!”
“王振东，咱们俩的事不是了了吗？你又要干什么？”
看到王振东过来，王华停下了脚步，白皙的胖脸上，全是惊慌。
“王华，有没有5块钱？”
王振东的话，让王华一下子变了颜色，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
“就剩下5块钱了，给我留下一块钱吃饭吧?”
王华可怜巴巴，王振东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把两张 10 元纸币递了过去。
“王华，早上你爸帮我付了 5 块钱的医药费，我这是还他的。还有董小晖向你拿的 10 块钱。咱们俩的事情已经了了，你就放心吧!”
王振东转身离开，王华拿着两张10元的纸币愣了半晌，摇了摇头进了教室。
经过宋欣欣座位旁，王振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一瓶橘子罐头。
“宋欣欣、杨雨晨、曹小雅，这是请你们几个女生吃的，不要客气。”
杨雨晨的位子紧邻过道，她赶紧笑着接了过来，谢了一声。
“王振东，我代宋欣欣和曹小雅，谢谢你了!”
宋欣欣的脸上，一下子红了半边。
王振东的目光从吴小峰、吴海峰二人的脸上扫过，二人都是低下头来。
“大嫂都给了，咱们肯定有份!”
看到王振东走了大踏步过来，朱浩然满面笑容，赶紧站了起来。
以自己和王振东的关系，自己肯定能分到一杯羹。
“哎，振东，还有我呢！”
看到王振东径直走了过去，目不斜视，也没有在自己这里停留，朱浩然不由得急了起来。
“瞧你小子那点追求，下课再吃！”
王振东眼神示意了一下，朱浩然向前看去，原来代课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朱浩然做了个鬼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和其他同学一样，打开了书本。
中午，刚一放学，朱浩然和赵向前等几个男生就跑了过来。
“可以啊，王老大，一口鸟语，吧里吧里的，哥们我一句都听不懂！”
朱浩然嘴里说着，“砰”地一声拧开了王振东递过来的水果罐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了口中。
“振东，你这可以啊！英语有什么窍门，快说说！”
另一个同学刘树贤，也是羡慕地问道。
王振东刚要推辞，赵向前夹了一块橘子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慢慢说道。
“中国人，汉语都没学好，学什么英语，舍本求末，这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
朱浩然嘿嘿一笑，王振东不以为然，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赵向前，愤世嫉俗，又是巨富人家，口无遮拦，却没有恶意。
“寒门学子，要参加高考，改变命运，英语不得不学啊。”
王振东幽幽说道，不知不觉，唾液横飞。
“应试教育，英语只不过鲤鱼跃龙门的“敲门砖”。应试化的英语教学，背离了英语教育的初衷。现在学的英语，即便是上了大学，又有几个人会用，走上社会，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若是高考取消了英语，从大学再学英语，似乎太晚了些……”
“上厕所了！吃饭！”
朱浩然一阵头痛，放下罐头瓶，赶紧逃离。
“朱浩然，等等我，我也去放一下水！”
赵向前也是快步跟上，大步流星。
“记住了，进厕所前，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
刘树贤冲着朱浩然二人的背影大声喊道，转过头来，推了推眼镜片，依然是不屈不挠。
“振东，真没有学习英语的诀窍？”
“刘树贤，我也只是会几句口语，成绩还没有你好。你就不要难为我了。吃饭去吧！”
王振东说完，收拾起了东西，刘树贤无奈走开。
王振东看了一眼课本后密密麻麻的单词，轻轻摇了摇头。
会说看的懂，却不能写完整单词，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