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阳拿着一根冰棍，冻的鼻子通红，缩了缩脖子，问在玩手机的宋南方：“今天你去楼顶吗？”
宋南方头也没抬：“不去。”
余朝阳怀疑，宋南方万一哪天变成盲人了，也会很快适应，毕竟他从来不用眼睛看路的。
余朝阳撇了撇嘴，特别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点点头：“那我也不去了。”
宋南方很快瞥了一眼她，看见她把自己裹在大大的棉袄里，捏着冰淇淋蹦来蹦去，什么也没说。
她叼着冰棍，看见一个男人在他们那栋楼下走来走去。
每栋楼下面都有门禁，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这栋的住户。
不知为何，余朝阳感觉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蹦跶的脚步停下来，渐渐放慢，和身后的宋南方撞个正着。
余朝阳被撞的酿跄往前走了几步，眼睛还盯着不远的那个男人，脚步停了下来。
男人懊恼转身，看见在不远处的余朝阳。
男人愣了一会，眯着眼睛仿佛在确认，然后咧嘴笑，冲着余朝阳喊：“阳阳，好久不见啊。”
男人穿着商务模样的西服，但背有些驮着，西服看起来很旧了，洗的有些发灰，头发发白，穿着的皮鞋磨破了一小块。
像是强装过的不错。
余朝阳打死也不会忘记这个男人：“爸。”
宋南方抬起头，眼神里有些奇怪，看向了那个被余朝阳称为“爸”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余朝阳难得很严肃，面露冷色。
余爸爸快步走来，想牵住余朝阳的手，却被余朝阳躲过：“我来看你啊阳阳，我还不能看看自己的女儿吗？”
余爸爸这才发现旁边有人，抬眼打量比他高的宋南方。
打量好一会儿，他嘿嘿笑起来：“这个是你男朋友吗？”
说着还想走近打量。
余朝阳一步上前挡在他们中间，把他们隔绝开，表情很不好看。
余爸爸一点也不介意，他也不在乎宋南方是谁，脸上还是带着余朝阳很不喜欢的笑，笑的有些僵硬：“别这么排斥我，我真是来看你的。”
见余朝阳不买他的账，这才说出了他这次来真正的目的：“你妈妈换了电话，阳阳不然你打一下电话，我也想见见她。”
余朝阳没打，隐忍不发。
余爸爸皱起了眉，语气变得严肃：“阳阳！听话。”
余朝阳轻笑一声：“你觉得妈妈愿意见你吗？”
他的笑脸僵住，尴尬的不行，又喊了一声余朝阳：“阳阳！”
爸爸是她一辈子的阴影，她甚至感觉他严肃的时候自己颤抖了一下。
余朝阳从来没办法拒绝他。
握紧的拳头松开，手指发白的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在家里。
“喂？怎么了阳阳？”妈妈在准备他们的晚饭，接上电话的时候刚把菜端上餐桌。
余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叫眼前这个男人，犹豫了很久：“爸……他在楼下，能不能下来一下。”
“谁？”妈妈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还没反应过来。
余朝阳一字一句说着，眼前的男人还僵着脸笑：“余焦栋。”
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只觉得恶心。
妈妈很长时间没听到这个让她哭了很久的名字，沉默了一会，说道：“知道了，我现在下来。”
他们刚分开的时候，她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哭，哭的太久了，肿着眼睛哭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接着哭。
余朝阳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妈妈很快就下来了。
看见了很多年都没见的男人。
看见他这么落魄，她居然有些庆幸。
余焦栋看见妈妈，僵住的笑容又鲜活起来，跑过去想和她熟络熟络。
妈妈不领情，把门禁一打开，就推着余朝阳宋南方让他们走：“阳阳南方你们先回去，自己在房间写完作业就休息吧。”
最后还嘱咐宋南方：“南方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下。”
宋南方点点头，看着余朝阳独自上楼。
余焦栋毫不隐晦的盯着宋南方：“我还以为这个小帅哥是谁呢，原来是你儿子啊。”
“余焦栋！”妈妈低声警告，冲两个孩子摆摆手：“你们先上去。”
余朝阳其实很惊慌，上楼的脚步都不知不觉加快，最后闷头跑上楼，跑回房间把房间门紧紧关上，把自己和世界屏蔽。
宋南方停在余朝阳门前，想敲门询问她的情况，抬起手又停下了，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去。
他们没在外面说很久，妈妈让余焦栋上屋子里，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聊了什么，妈妈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余朝阳坐在地上，抱着双腿，背靠着房间门，她可以听见爸妈在楼下客厅说什么。
宋南方走到房间阳台，看见隔壁紧闭的窗帘，心里已经猜到余朝阳现在在做什么。
妈妈自从和宋叔叔在一起后，很久没有这么大火气了，她把手上的东西一摔，发出巨大的响声：“余焦栋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开口就要这么多钱！”
余焦栋殷勤的双手叠放着，看着妈妈眼里都是道歉的意味：“阿冬，别这么讨厌我好不好，我小儿子的病是可以治的，只是现在钱没有，没办法手术。”
“我可怜你们，那谁来可怜阳阳呢？”妈妈双手捂住脸，无力的模样，泪快要夺眶而出：“当初和别的狐狸精跑掉抛弃我们的是你，我们好不容易才生活下来，你哪来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余朝阳愣住了。
这是余朝阳第一次听说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是爸妈性格不合，到最后生活不下去了才分开的。
她甚至都讨厌过妈妈，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原来，坏人一直都是爸爸。
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爸爸，是抛弃她们母女两去寻找新鲜血液的吸血鬼。
“阿冬。”
妈妈的声音弱弱的传出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别叫我阿冬，阿冬早在你抛弃我们的时候就死了。”
为什么不能一直被爱呢？
余焦栋突然起身，在妈妈面前跪下，可怜的模样看上去真像一个爱孩子的好爸爸：“十万，真的十万，我保证以后不会在出现了。”
“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现在的爸爸很落魄。
余朝阳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这个落魄的男人是爸爸。
他们甚至长的还有些相像。
这永远不可抹去。
宋叔叔接到妈妈的电话急急忙忙赶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是确认孩子们不在：“孩子们呢？”
妈妈看见宋叔叔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都在楼上。”
宋叔叔看着余焦栋，表情和宋南方如出一辙：“你想要什么？”
余焦栋还是跪在地上的模样，酿跄着转向宋叔叔，低声下气的对着面前那张和他截然不同的脸：“我家小儿子，因为早产留下一堆病根，现在要做手术了，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我是真的万不得已，我知道这样找过来很唐突，但是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他啊！”余焦栋的泪夺眶而出，说的话都带着哭腔。
人为什么不能是唯一呢？
他不能没有他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能没有她呢？
宋叔叔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有些偏头疼：“要多少？”
“老宋！”妈妈很不情愿的叫住宋叔叔。
她在了解不过余焦栋这个人了，这人就像个吸血鬼，不停的会从得到好处的地方一直不断的吸取。
谁能保证他说的是真的，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他们要钱了。
宋叔叔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没事。”
余焦栋看着面前牵起的手，忍气吞声：“十万。”
宋叔叔确认一遍：“拿了十万就不会在出现了？”
余焦栋抬起手，认真的模样和真的一样：“我发誓！绝对不会！”
说完又嬉皮笑脸的补了一句：“我不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再回来我就是狗。”
宋叔叔不知道他真的假的，只是想他不要在打扰他们的家庭了，他很爱这个女人，他不想看见她为了以前的垃圾流泪：“行，卡号给我。”
余朝阳听见宋叔叔的回答，低声咒骂了一声，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从房间里跑出来：“爸！”
余焦栋抬头，发现余朝阳并不是叫他。
他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的女儿已经把别的人当成爸爸了。
余朝阳就是故意气余焦栋，她宁可余焦栋生气发火，也不愿意看见他低声下气给别人下跪的模样。
她只觉得丢人。
余朝阳看着宋叔叔，紧紧皱着眉头：“爸你别把钱给他。”
余焦栋被气笑了，可还是什么都没说。
“阳阳。”妈妈站起身，有些担忧的看着楼上的余朝阳。
一直低着头的余焦栋低声说着，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都听到了啊阳阳，就算这样你也要站在别人一头，反对你的爸爸。”
余朝阳感觉余焦栋一定是疯了：“希望你和你那个新欢在一起的时候也能这么想。”
余朝阳站在楼上，可以看见楼下客厅的全貌，她狠下心：“抛弃我们的报应，连这点都承受不了吗？”
“余朝阳。”
宋南方从房间里出来，拉住她，余朝阳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有些生气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