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关着，林峰在前边向后摆了下手，到门前透过玻璃向里边看。
赵玉蝶正在给小泉捏脚，赵玉环在另一张床上睡觉。
林峰回头小声说：“嫂子正在睡觉，她妹妹在给小泉摸脚，咱们轻轻过去，少说话，睡觉的是小泉的妈，不能吵醒，凶的很！”
丁姗道：“好。”
林玉说：“小峰，你和大哥先别进去了，免得嫂子醒了又吵，我们先进去，你们晚一会进去，如吵就马上出来！”
“好！”他们向西走开。
林玉又冲玉秀说：“嫂子，你敲门，我们她认识，怕不开门。”
“好。”玉秀上前敲门。
赵玉蝶扭头看了下。
玉秀趴玻璃上向下指了指。
赵玉蝶过来开了门，一看又多了两个姑娘。
林玉忙小些声音笑道：“二姐，这是我嫂子和侄女，她们也来看看小泉。”
“阿姨好！”丁姗忙提东西往里挤。
赵玉环只好皱眉让开。
丁姗把酸奶和八宝粥箱放到小桌边，看小泉一眼，忙去看他的腿。
看了一阵后，泪掉了下来：“小泉，疼吗？”
小泉点了下头，又看了玉秀和林玉一下。
玉秀也笑道：“小泉。”
林玉说：“小泉，这个是大姐，她是阿姨，叫婶婶也行，她们都是特意来看你的！”
玉秀温和地说：“小泉，腿一定很疼吧？”
“……”
“小泉，要坚强点儿，疼痛是暂时的，过几天后就不太疼了，现在一定要不怕疼，腿长好才是最重要的，长好后就可以蹦蹦跳跳了，和我们都一样了！”
小泉眼生泪光，把头扭向一边。
丁姗说：“小泉，不要怕，不要难过，我们每个人都很关心你，都和你爸你妈一样，心里都对你好，你一定要坚强，争取早日把腿治好！”
林玉对赵玉蝶说：“二姐，辛苦你和大姐了，大姐又不让大哥过来，也没办法。”
“……”
“要不我们看小泉一天吧，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你们看？算了！”
“我知道你担心李大哥，怕大姐生气，怎么说呢，李大哥他也该照看小泉呀，算了，不说了，大姐也不会同意。”
“知道就行！”
这时李永修和林峰走了进来。
赵玉蝶忙去看姐姐。
这时赵玉环正好也惊醒了，一看多了两个陌生姑娘，又看到了要到跟前的李永修。
她忙站起叫道：“你站住，出去！”
李永修看了儿子一眼，站住了。
林玉不想让再吵，吵人家也不听，忙说：“大姐，别气，我让他们出去！太，大哥，小峰，你们先出去！”
“好！”林峰笑了下，和李永修出去了。
丁姗笑道：“阿姨，就让永修叔进来吧，你别气了，啊？”
“他休想，他有种不要他儿子，就别来看他！”
“阿姨，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小泉出了这事，你得让他看呀？”
玉秀也笑道：“大姐，大人的事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提，李大哥也不是不要孩子的人。”
“他要孩子？你懂什么，他心中如果有一点一丝孩子，他也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大姐，李大哥走，是太轻气盛，一时头脑发热没想开，他真不是不要你和小泉的，原谅他吧？”
“哎，又来两个说客，你们…行，说吧，我听！”
丁姗道：“阿姨，我们不是说客，永修叔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们之间是该会了，如果你真正了解了他，你就再也不会恨他了！”
“误会？我不了解他？哎，嘿，我不了解他？我和他过了八九年，我不了解他？”
“阿姨，也许你真的不太了解他。”
“我太了解他了！
一个男人，明明家里穷的叮当响，他却窝家里四门不出，说他几句还不爱听，说的多了就闹离婚，婚离不了就走，他是个男人吗？
你们又会说他没忘我们，他往家里邮寄钱了，不错，就算他寄钱了，那也不是因为他心中有我们，是他说过大话、了！
他走时说了，不要我了，让我再找一个，孩子也给了我，他说他会邮扶养费，你们明白吗？他邮寄的是扶养费和种地的钱，他该出的钱，并不是他心中还打算要我们娘儿俩！”
赵玉环泪不停地落。
玉秀道：“大姐，其实…怎么说呢？他话是那样说，但他心里真不是那样想的，他只不过穷怕了，故意说恨一点儿，是逼自己不回去，是为了挣钱！
他不想因为穷再生气，也不想让小泉生活在没钱引起的吵闹中，一切都为了钱，现在他有钱了，就马上来找你们了，你要不给他机会，他这些年受的罪就白受了，一口气也白争了。”
“争气？世上有几个抛弃老婆孩子争气的？非要不要老婆孩子才算争气？如果男人都和他一样，还是世道吗？”
“大姐…”玉秀一时也语塞。
是呀，都这样争气，就不好了。
丁姗道：“阿姨，小泉在，咱都别吵。
阿姨，永修叔是不对，我们也没说过他对，刚才你也说了，他以前老四门不出，不去挣钱。
阿姨，前几年和现在不一样，并不是每个人想出去挣钱，就有地方去的，如果那时叔找不到地方打工，吵再多不也没用吗？家里没钱，又天天生气，他心里你心里都不会好受，是不是？
我叔他性格又内向，可能脾气也不太好，就做错了事，但他本意是好的，所以阿姨你就别记住他那些话了，原谅他吧，他那都是气话。”
“他那是气话？你不懂你不要说了，你们走吧！”
“阿姨，还是原谅永修叔吧？”
“走，不要再和我说！”
林玉笑道：“大姐，李大哥只所以不回，也是为了多挣些钱。李大哥运气不好，在家没地方去，好不容易在我们那里找个事做，所以就没回去，他想争气多挣些钱，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嘛。”
“运气，命运，看来他把心里话都给你们说了！”
玉秀忙说：“大姐，李大哥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过，真的！”
“没说？他在家就天天怪运气不好，天天拿本破卦书看，说书上就说他运气差，得抛家弃子，得远走他乡才能活，还得隐姓埋名，他怎么不连名字也改了？”
“……”
赵玉环的话让几个人心里一震。
怪不得他不回家，怪不得他改名叫高子成。
这人怎么会……
四人一阵沉默。
赵玉环道：“怎么都不说了，他还和你们说过什么，你们都还知道啥？”
玉秀只好笑道：“大姐，李大哥真没和我们说也什么，我们说的只是听李大哥家人说过一些，有些是按常理说的，现在李大哥知错了，好歹也算挣些钱了，别理他那些事了，好吧？”
林玉也笑道：“对呀大姐，原谅他吧，就算你说的那样，不还是为了改变家呀，只不过方法不对，嘿嘿，现在话都说透了，你该不生气了吧？”
“他这样对我我还原谅他？休想！”
玉秀又笑道：“大姐，不管大哥他迷信也好，其它原因也好，现在不都明白了嘛，他都是为了家，只不过他太笨，方法不对，别气了？”
赵玉环叫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帮他说，说也白说！”
丁姗有些忍不住了：“你只一个劲的怪李永修不对，他走后你不也走了吗？你不也抛弃小泉了吗？你很对吗？”
赵玉环指着丁姗叫道：“谁抛弃他了，这孩子是谁？”
“他是你半年后才接走的，你是没办法了，他一直在家哭着找你，你本意也不想要他！”
赵玉蝶接口叫道：“就算我姐半年后带走了小泉，我姐还是要孩子呀，还是心疼小泉呀，李永修呢，他怎么做的？”
赵玉环叫道：“你们什么也不懂，你们在这里瞎叫什么，你们和李永修到底什么关系，你们滚！”
玉秀忙推了丁姗一下：“丁姗，你胡说什么，滚出去！”
玉秀往外推丁姗。
丁姗一甩婶子回头叫道：“我真说错了吗，就算半年后你带走了小泉，你当时不也是想赌气不想要小泉吗？而且李永修说让你找，你不也找了吗？”
赵玉蝶一手叉腰指着丁姗叫道：“你想干什么，你们都想干什么，你们是来为李永修出头的是不是？都走！”
林玉也上前拉住丁姗叫道：“走！”
玉秀她俩把丁姗拉到了门口。
丁姗使劲抓住门框忙叫道：“你们俩别拉我了，我不吵了！”
玉秀叫道：“不吵也不让你说了！”
丁姗压低声音说：“婶儿，你们别拉了，反正她也不原谅李永修了，我把一些话和她们说一下吧，对和错让她们去想，不和她们吵了，该说的话不说，永远解不开疙瘩！”
林玉松开了手：“嫂子，别拉了，反正已这样了，该说就说吧？”
“说什么呀，走！”
赵玉蝶叫道：“好，说吧，我看到底你们还说什么！”
丁姗扒开婶子手说：“二位阿姨，咱不吵了，既然让我说，让我说完行不行？”
“你说！”
“好，我先说李永修不要小泉的事。”
她看了赵玉环一下说：“阿姨，当年李永修走，如果他也知道他走后，阿姨你也走了，小泉在家没人管，还哭，你们说，李永修会不会回去？
答案是肯定的，他也会和阿姨一样，他肯定会回去！
所以，你们不能一直记恨这个！
所以他和阿姨你都没有不要小泉，你们自己的孩子，会不要吗？世上没有这么绝情的爸爸！
现在，他觉得能养好你们了，不第一时间来了吗？”
“……”
“下边我说第二件事，李永修为什么不回！
他不回，因为他不知阿姨也走了，不知小泉也走了！还因为家里穷，他想争气挣钱，所以狠下心不回的。
没钱时，阿姨看不起他，和他吵，他是个男人，有自尊！
还有，他从小确实在父母的吵架中长大，他真悬为了小泉，不想让小泉也和他小时侯一样，这也错吗？”
“……”赵玉蝶一时语塞。
赵玉环叫道：“我就是看不起他，人家为什么都能找到地方挣钱？
而他天天在家等，天上会掉馅饼吗？不逼他他能出息吗？逼的很了就跑了，他是人吗？”
“阿姨，不是每个人都和你说的一样的，我叔他内向又实在，不会溜须拍马，也就是不会为人，没人带他去打工，而你却只会盲目逼他，最终他走了，去卖命挣钱。
可现在你却又怪他，这不矛盾吗？
你以前逼他，和他吵，是不是因为没钱，因为穷？肯定是吧？
可他现在有钱了，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他没钱时你和他吵，现在有钱了，你还吵，而且还把他打成那样，你知道他为了你们，钱是怎么挣的吗？
他因为没地方打工，为了养家，一个人骑辆自行车，跑了五六百里路，去我们那深山里刨药，他身上没一分钱，没一粒粮，天天吃山上的野菜刨药，大冬天的，山上哪有多少野菜？”
丁姗哭了起来：“我叔他就是靠吃野菜吃野草吃树叶刨药卖钱给你们邮回去，虽然你们走了，可他却不知，一直给你们邮钱！
我们那里是深山区，我叔不但没东西吃，处境还很危险。
山里有狼，有野猪，还有比豹子还厉害的山混子，他刚去不久就差点儿被山混子吃掉，还有一次差点被野猪咬死！”
丁姗呜呜哭了起来，一阵后她又道：“如果我骗你们，你们可以看一下他的左胳膊，上边有一条大伤疤，那就是野猪咬的！”
没人再说话，除了玉秀，都才知道李永修那条伤疤怎么来的了。
小泉听了也哭了起来：“爸。”
玉秀忙扯着丁姗低声叫着：“别胡说了，走！”
“我不走，我今天非和她们理论到底！婶儿，如果她们再不原谅李永修，你就跟李永修过！”
此话一出，惊呆众人。
玉秀尴尬极了，冲丁姗叫道：“丁姗，你在胡说什么，林峰，把她拉走！”
玉秀说完出门挤开林峰低头走了。
门外已站了不少人，护士也不阻止了，也在听。
孙峰林玉忙拉侄女。
“乱说的啥呀，走吧？”
“丁姗，走！”
丁姗甩开他们说：“我非把话说完！李永修为了攒点钱，强忍着对你们的思念在山里采药，就在第二年，下了一个月的暴雨，山洪暴发，他被困在了山里边。
他没粮食，更没柴禾，天天就把住的棚拆了煮点干菜吃，最后他病了，他绕了很远路从山里爬了出来，我三叔和我婶儿找到他时，他已晕倒在水沟中，头也磕破了！
他在我二爷家输了四天药才救过来，他那时都烧到了四十二度了，他不回家图什么？不还是为了让你们过好日子吗？他受苦受罪，难道就是为了不要你们？”
“……”姐妹俩不再说话。
丁姗接着说：“我们可不是来这里打工的，我们是特意从家里赶来看小泉的！刚才出去的我婶儿，自从我三叔不在后，她喜欢李永修，喜欢的要命！
可李永修的心始终在你身上，一直拒绝我婶儿，这么好一个男人，你们却…小泉，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你爸始终爱着你妈和你，他真没不要你们！”
所有人在听故事，林峰林玉也没听过。
丁姗擦了擦泪继续说：“小泉，你爸时刻在思念着你，有一次我给他送吃的，发现他躺院前山坡上睡着了，照片在怀里抱着，哭着叫着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你叫小泉！”
丁姗说完哭着跑了。
林玉已泪流满面，她看了小泉一眼，也低头回身走了，林峰也走了。
护士轻声对其他人说：“好了，都散了吧”
之后他进病房关上了门。
护士看了一眼赵氏姐妹，走到小泉跟前说轻声说：“好了，不许哭了，一哭腿就动了。”
小泉把手捂住嘴哭。
“好了，真不许哭了，腿都动了，治腿最重要！”
小泉哽咽着。
赵玉蝶弯下腰扶住小泉腿道：“好了，别哭了。”
小泉不哭了，咬着手抽噎。
护士笑道：“对，不能哭了，你爸很爱你，快把腿治好吧，我去拿药，输上药腿就好的更快了！”
随后她又转向赵玉环：“大姐，就算大哥有什么错，该原谅时就原谅吧，在孩子跟前老这么闹可不行，让孩子也伤心。”
“……”
“好了，我去拿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