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星期日。
早晨起床时丁姗说:“妈,我可穿俺婶给我的衣服了?”
王兰枝看了她一眼说:“不中。”
“咋了?”
“那是你林玉姑给你玉秀婶的衣裳,你玉秀婶给你了,你就放不住了?每次回来都要穿!放着它会飞呀?”
丁姗娇声叫道:“妈,你又不让在学校穿,在家也不让穿呀?”
“好,穿吧!”
丁姗笑道:“妈,你咋不让我上学穿呀?又弄不丢!”
“不让你上学穿就是不让,别问了!”
“咋不让呀?下星期我只管穿!学校穿好衣服的多了!”
“不中,你不听话在家也不让你穿了?”
“你……,妈,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在学校穿呀?”
“你穿上这身衣裳不像个学生了,知道吗?”
“不知道,咋会不像学生呢?”
“你说咋不像学生,你今年都十八了,你咋这么不明白呢?你已是大人了,再穿上那衣裳,就更像大人了!明白了吧?”
丁姗更不明白了,穿上那身衣服,明明要好看还年轻一些,咋又显得大了呢?
她说:“妈,我明明觉得穿俺婶给我的衣裳要好看一些,还鲜,还看着不土气,好象又小了两岁,你咋又说像大人了?”
王兰枝低了些声音说:“你这死闺女,就是不开窍!你婶给你的衣裳不是瘦一些吗?穿身上不就显得你胖了吗?人一胖不就是显得像大人了吗?像个大人在学校人家不笑话你呀?”
“俺班有的比我还胖呢,穿的牛仔裤都像捆身上一样,也没人笑话呀,人家都夸好看呢?”
“你……好了,不跟你说了,反正不让上学穿!”
“不穿就不穿,在家也不穿了,你放烂它吧!”丁姗生气地穿上自己的衣服起来了。
吃了饭了,丁姗不高兴地来到婶子家。
玉秀看了一下满腔怒气的丁姗笑道:“哟,丁姗,这是咋了?谁又得罪你了?”
“谁也没有得罪我,都是你给我的那身衣服惹的祸!”
“我给你的衣服?咋了,你妈又不让你穿了?”
“她说我穿了显得年纪大,不让穿!”
“年纪大?你把你妈的话再说一遍!”
“她说你那件衣服我穿着瘦,穿上我就显得胖,不像个学生了,像大人了,非不让穿!”
“噢,我明白了,丁姗,你妈的意思是说你已长大了,你再穿上那身衣服就真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你的身材就会引起人的注意,你妈是怕在外边上学,有人打你的主意!”玉秀笑着点了一下丁姗的头。
丁姗脸一热,瞪着婶子叫道:“看你咋这样说呀?”
玉秀笑道:“你妈的意思是,你穿上那身衣服太性感,她不放心!”
丁姗感到很害羞,她红了一阵子脸说:“婶子,你,你咋也会说这种话呀,多肉麻!”
玉秀收住了笑容说:“丁姗,还有谁给你谈过这样的话?”
丁姗的脸还在发热,她说:“哪有人说呀,不就是你说的嘛!”
“那你刚才还个‘也’字,谁还说过?”
“电影和书上说的呗?”
“我不信,是你的同学呀还是谁说的?”
“同学好像也有人互相说过,不过我看你平时文文气气的,咋也会说这样的话呀,是不是以前,三叔经常和你说这种肉麻的话呀?”
“丁姗,你再没老没少我打你!”玉秀举了下手。
丁姗忙闪了下说:“你还说那么难听吗?”
“你这死闺女,不给你说清楚,你不是不明白吗?你这脑瓜就是笨,难怪上学不如丁超!”
“好了婶子,我笨行了吧?”
虽然一直少雨,拳菜少的多,但高子成还是晒了不少拳菜。
高子成卖过拳菜来到了邮局,往家邮了五百块钱后说:“同志,你再给我张纸和信封,我再写封信。”
“好,给,两块钱。”
“好,谢谢。”高子成看了下两元的邮票。
高子成拿起桌上的笔写了起来,写过之后,粘好投入了邮箱。
几天后,王兰枝收到了信。
她纳闷地接过了信看了下地址,地址是叫河,王兰枝心中一震。
邮递员说:“好了,我走了。”
“好好,谢谢你呀!”
王兰枝忙转身坐下斯开了信。
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丁姗、丁超家人:
很对不起,很贵憾,这两个孩子的学费以后我不能再给你们出寄了,因为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我为不能实现当初我对你们说承诺感到遗憾,请你们原谅。
一个不守信若的人
王兰枝的手在抖,心在跳,明知人家是叫河的,相距不是太远,可自己却找不到人家是谁,原想等自己腿好些后,有钱了,让儿女陪自己去寻人家,就是坐叫河的邮局等一年,也要找到帮自己孩子的人,可现在却断绝了联系,虽然这以后是不再花人家的钱了,可以感到一丝安慰了,但再也不好找到人家了!
王兰枝感到自责。
婆婆问道:“兰枝,你咋了,谁的信呀?”
“娘。”王兰枝怔怔地说,“是帮了丁超他俩上学的人写的,他以后不再帮他俩钱了。”
“他?”老太太一惊,随即又笑道,“噢,他不给咱寄钱不更好吗?人家已帮咱花了很多钱了,咱就不能再让人家邮钱了,咱现在有钱供他俩上学了,应该高兴才对!”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人家给咱邮了几年钱了,咱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又断绝了来往,咱更没法找到人家了,现在也不知人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咱却帮不上忙,这……”
转眼到了收麦的时候,高子成忙了几天,收完了自己的麦子。
这天高子成向丁湾走来,场里正在摊麦子。
丁二叔老远就看见高子成过来了,他低声对哥哥说:“高子成来了。”
“嗯?”丁老大抬头看了下,果见高子成过来了,忙拿着麦叉直起腰望着高子成。
高子成离场还挺远时,丁大伯迎到场边笑道:“子成,你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
丁二叔也叫道:“出来了子成?”
玉秀也冲高子成笑了下。
高子成道:“过来帮下忙。”
丁姗叫道:“子成叔,你又来帮俺干活呀?”
高子成笑道:“帮你们收麦子!”
丁大伯说:“子成,要不你回去吧,我们这人也够了,不能耽误你刨药!”
“是啊!”丁二叔也笑道。
“没事儿,还有杈吗?”
“这是俺的麦,你大伯的可能下午能摊上。”
“谁的都一样,大伯,把你的杈我用吧,你歇着吧?”
高子成伸手抓住了丁大伯的杈。
“这……好好,我再找一把,给。”老头丢开走了。
丁二叔笑道:“子成,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你了,你咋不出来了?也不见你卖药了!”
高子成边撒麦子边说:“也出来几次,我一般出来得早,不常碰见人。”
“你出来的是少了些,你大伯也说几个月没见你了,不是生病了吧?”
“不是。”
“噢,不是就好,千万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是的。”
丁大伯从犟筋场里拿了把杈过来说:“你那几把麦子收了没有?”
“收了。”
“收多少?”
“一袋子多。”
“也不少,和去年的差不多吧?”
“嗯。”
丁姗笑着叫道:“子成叔,你明年别种了,净费事,你要帮我们干活呀,干脆明年我们给你一袋子就行了,你自己也不用天天担心有野猪了!”
“哎,是呀?”丁大伯笑道,“怎么都没想到呢?”
丁二叔也笑道:“丁姗这个主意不错!”
丁姗又笑道:“子成叔,以后天天帮俺干活吧,你就不用买东西吃了,你的口粮俺家包了!”
高子成笑了下:“中。”
丁大伯说:“咱给你叔送点儿吃的是中,但可不能让他给咱老干活呀,他得刨药卖钱!”
“我知道,我是说忙天的时候!”
玉秀笑道:“丁姗,你给人家发工资吗?”
“发什么工资呀,俺给他粮食!”
“你给两袋子粮食就中了,他刨一个月药可刨几百块呀?”
“谁说给他两袋子了,给他一年的粮食!”
“好呀,你给他送去吧!”玉秀笑道。
丁二叔看了媳妇一眼,低下了头。
丁姗说:“我不送,我送不动,子成叔,你自己扛吧!”
高子成看了她们一下笑道:“快干活儿吧,等你家粮食,够你们上学吃了再说吧!”
半晌的时候,丁庆开着新小四轮过来了,他冲高子成笑道:“兄弟,来帮忙了?”
高子成笑了下说:“帮下忙,买台新车呀?”
丁庆停住车说:“买台新车!现在人拉牛犁不行了,打麦子更跟不上了,车也便宜了,外边不少人家都在买,也买了一台,这家伙快!”
“是省劲快一些。”
“大伯。”丁庆转向了丁大伯,“你现在可以呀,子成兄弟也来了,丁姗、丁超也放假了,又多了几个人,累不住你了!”
“哎,是的,是的。”老头高兴得很。
丁庆开着小车,慢慢进入麦上开始绕起圈来。
车跑得很慢,绕了几遍后,丁庆换了下档,车快了些,又跑了几圈之后,丁庆加大了油门,车又快了些。可他没跑几圈,车一头扎进了一边没摊开的麦堆中,车子一阵大响,吓得丁庆手忙脚乱,高子成和丁大伯他们急忙跑了过去。丁庆最后踩住了离合,车轮不再转了,场面上扒起了不少土。
丁庆去掉档后笑道:“我这技术还是不中呀,你们过来先把磙去掉,我倒下车!”
“中,来把石磙去掉!”丁大伯冲高子成道。
高子成拔下销钉。
丁庆说:“往后推一下。”
“好,推一下。”
丁大伯帮高子成推着,丁二叔和丁姗在后边拉着,一起向后推了一米多远。
丁庆看了下说:“再推点儿吧。”他刚说完车又灭火了。
“妈的又熄火了!”他下车去摇机器
丁庆摇了几下一松手,机器冒了几下烟,没响,他又摇,但还没摇响。
他对高子成笑道:“我是开车不中,摇着也不行,前天摇把就打了我一下子,来,帮我一把,咱俩摇!”
“好。”高子成上前站他身后和他一起摇响了机器。
丁庆坐上后说:“你们先离开吧,我倒一下,你们再把磙挂上!”
石磙挂上后,丁庆算不敢开快了。
丁姗笑道:“他真差劲,买个小车轮不会开!”
丁二叔接口说:“这就中了,没开过嘛!”
丁二叔话刚落,丁庆又差点儿没撞到场边的半个麦秸垛上。
他笑着冲他们几个叫道:“我这技术真不中呀!”
第一遍场终于碾完了,丁庆把车开到一边说:“我是不上麦秸堆,就想上麦秸垛!嘿嘿,我昨天下午,碾俺的还差不多,玉秀,这是不是林柱在捣乱呀,这可是给你家碾场呀?”
丁姗叫道:“你技术不中,还怪这怨那的!”
玉秀笑道:“其实林柱还帮你不少忙哩,刚才要不是他让你往麦秸垛上撞,说不定你栽西边沟里去了!”
丁姗也叫道:“对对,要不是俺三叔,你这两回,都下西边儿沟里了!”
“那你们说我还得谢谢林柱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正碾场别说进沟的事了,快翻场吧!”
场翻到西边时,丁二叔说:“丁庆,这边上碾的轻呀?再碾了碾狠一些!”
丁庆笑道:“你没看我不敢开到边了吗?我真怕进沟里!把那边往里扔一下吧?”
丁姗笑道:“庆叔,先说好,这场碾不透碾不好,我可不让俺二爷给你钱!”
“好,中!好了,你们都闪开吧,子成,再帮我摇下车!”
高子成说:“你再开时别害怕,手跟着眼去转方向盘,别看车头,往前稍看远一点儿,也别开太快,用四档三档都行,不会开就用这慢档,以后熟了可以用五档。”
“我就没敢用五档,开始是二档,碾一遍后用的四档。”
“我知道,你还是不熟练,时间长了就行了,来,开始摇吧?”
“好!”丁庆回身捏住了减压。
二人摇了一阵车响了。
丁庆放下摇把后说:“子成,我看你好像挺懂的,你也会开吧?”
高子成笑着摇了下头说:“我不会。”
他向后退开了。
丁庆笑了下,开车走了。
丁姗提着水桶走到高子成身边笑道:“子成叔,喝点儿水吧?”
“噢,好。”高子成接过喝了些。
犟筋牵,林国扶车把,拉了一车子麦子从南边过来了,犟筋冷冷地看了高子成一阵,回头拍了牛一下,赶着上坡。
高子成看了他一下,对林国笑道:“拉回来了林国哥?”
“拉回来了,来了?”
“来帮下忙。”
丁大伯拿过杈插到他们麦车子上说:“给杈。”
场上的麦子被车碾得只剩薄薄一层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地。高子成上前不时地插着麦秸往里扔,丁二叔也上前扔麦。
又转了几圈之后丁庆停住说:“二叔,你看行了吗?”
丁二叔道:“好了!”
丁庆把车开到边上停下说:“你下一场什么时候碾呀?”
“起了这摊上就碾!这起后也不收了,就摊这上边。”
“这样碾呀,这样好,这样还省劲呢?那好,车先扔这里吧,我回去套牛拉一车麦去,回来过来再碾!”
“中,去吧,晌午之前碾完就中!”
“好。”丁庆笑着走了。
众人开始起麦秸,一阵风吹来,让人感到很是凉爽。
丁姗叫道:“这木事多舒服,刮一天才好呢?”
玉秀笑道:“舒服了就好好干吧!”
“我干得还慢呀?”
“不慢!不慢!”
高子成插入一堆麦秸举起没走几步,一阵大点儿的风刮来,乱麦秸刮到了玉秀一身,他忙放低一点儿杈举着走了。
丁大伯说:“风又大了,下午拉麦可不好拉了!”
丁二叔说:“不好拉不拉,我把这场麦扬出来,明儿个你也打个大场!”
“这样也中。”丁大伯的草帽刮掉了,他忙捡起戴上。
高子成又举了一团麦秸走着,忽然他的破草帽也刮掉了,他顾不上去捡,把麦秸往垛上举去,草帽翻滚了几下,滚到了玉秀身边,玉秀捡了起来。
草帽内很黑,满是油灰,她看了高子成一下,戴到了自己草帽上。
高子成垛好麦秸回头去找,一看草帽没了,见在玉秀头上,她正低头插麦秸,高子成只好向她走去,玉秀笑着看了他一下,取下草帽给了他,高子成轻笑了下接过载上。
丁二叔举着麦秸看了他们一下,向麦秸走去。
天近中午时,麦子又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