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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海棠花飞思剑梦

若这孩子唤赵剑飞为义父,唤纳兰海棠为义母,听起来就好像赵剑飞与纳兰海棠是一对夫妻一样。

可纳兰海棠毕竟是慕容宸名义上的女人,这样的称呼听起来是极不妥当的。

纳兰海棠摇头:“名义上,总归不好。”

苏嫣若撇嘴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别人又不知道。”

苏嫣若如此热衷于此事,倒是让纳兰海棠察觉到了什么。她冷冷道:“本宫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风声,本宫也知道你喜欢多管闲事。但我要告诉你,苏嫣若,本宫的闲事轮不到你来管,你也管不起!”

苏嫣若一愣,倒是没想到纳兰海棠的态度说变就变。她无奈道:“嫣若不知道棠淑妃是怎么想的,但嫣若此次前来什么目的都没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棠淑妃的事情。嫣若只是来送个礼,道个歉的。”

“哦?不知苏贵妃为何要对本宫道歉?”纳兰海棠收拾着一边用来做绢花的东西,她的兴致已经被扰了,再做下去估计也做不好了,所以还是收起来吧!

“只是小事,棠淑妃或许不放在心上,不过嫣若自己过意不去,所以便来赔罪了。”

苏嫣若将孩子交给奉璧,又打开刚刚被纳兰海棠拒绝的木匣子,取出了一支木簪。

“嫣若在边境的时候,恰好也是赵将军在军营养伤的时候。有一次嫣若去给赵将军换药,便看见赵将军在削木簪。我问过赵将军这是给谁的,他却随手放到了一边,说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不会送给谁。后来战地迁移,嫣若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支木簪落到地上,便捡来了。”

“别人不要而丢下的东西,你也敢捡来送给本宫?”纳兰海棠皱眉。

“丢下的感情,丢不下的心意吧!嫣若所认识的赵将军,从来就不是一个洒脱的人。有时候睡着了,仍然会喊着恋人的名字。他的恋人从来只有一个,即使那个人不会再属于他。”

苏嫣若顿了顿,又道:“将军的字写得很好,偶尔也会写字来打发时间,我曾帮他收过几幅……”

“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对他旧情未了?”纳兰海棠冷冷地打断了她。

苏嫣若摇头道:“嫣若与赵将军不过是旧识罢了,并无私情。各自心有所属的两人,还能有什么呢?”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本宫怎么知道?清清白白的两个会有这样许多牵扯?你若对他无心,又怎么会有心地为他收起那么多东西?”纳兰海棠声音越发得冷。

因为觉得不值得。

在边城的时候,苏嫣若觉得自己才真正认识了赵剑飞。她那时才知道赵剑飞是个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苏嫣若对赵剑飞是有好感的,也仅限于此。

有好感未必是喜欢,却总会觉得赵剑飞对纳兰海棠那样死心塌地是不值得的。苏嫣若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纳兰海棠总是带了几分偏见。

赵剑飞削木簪时念的是纳兰海棠的名字,他写字时念的也是纳兰海棠的名字。那时苏嫣若想,纳兰海棠都已经是慕容宸的人了,他那样想着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那段时间赵剑飞的伤反反复复的,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是无意识的举动。伤已复发他又倒了回去,那些东西都是苏嫣若帮忙收着的。

赵潇云几次都想扔掉,苏嫣若却想,若是赵剑飞哪天想要却没有,岂不是会很难过?她于是都藏在这个匣子里,想着哪天赵剑飞提起了她再还给他。

只是赵剑飞一次也没有提起,苏嫣若便一直没还给他。苏嫣若离开飘雪城的那天,看了这匣子很久,还是决定将其带走。

若是留下,赵剑飞估计会睹物思人。苏嫣若总觉得,他没必要去思念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

“嫣若言尽于此,也送物于此,是收是弃,全凭棠淑妃自己定夺。嫣若叨扰许久,先行离开了。”

苏嫣若离开很久之后,纳兰海棠才打开了那匣子,她摩挲着那根木簪,然后缓缓地插入自己发间。

她仿佛能听见赵剑飞对她说:“海棠,儒之将此同心簪送你,你可将你这一生送与儒之?”

那簪子是同心结的图样,所以民间又称同心簪。从前赵剑飞就想亲自削一支给她。不过赵剑飞毕竟不是木匠,也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他总是削不好。

他固执地想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所以削了一支又一支。他是越削越好了,她也就怀着满满的期待等他送给自己。

只是赵剑飞从来没有送给她过,她每次想将就的时候,他总是不让自己将就。

他说,等他削出了最好的一支,那便是他迎娶她的日子。

这一支,确实是纳兰海棠所见到的赵剑飞削的最好的一支了。只是他,不能来迎娶她,而她也无法嫁给他了。

时不待人,终成遗憾。

纳兰海棠又打开里面的几幅字,怔立了许久。

那是赵剑飞作的几首小诗,赵剑飞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不过诗才总是差了些。

他说他只是个将军,不是诗人。纵使心中有苦要发泄,选的也一定是舞枪弄棍。只是那时候他在养伤,不能动刀动枪。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最怀念的事情,他以诗的形式将自己的心情都记录了下来。

一梦醒来倩影空,始知相思入梦中……

海誓山盟总成空,情人转眼各西东。海棠花尽无姻果,相逢唯有在梦中。

心存相思几万重,奈何伊人倩影空。从前多少风流事,都付他人笑谈中。

她喝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抱着那匣子跌坐在地上。

“呵,从前多少风流事,都付他人笑谈中。赵剑飞,你我都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呵呵呵……”

纳兰海棠的笑声渐渐转为抽泣,最终是,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的开始,却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俩的结束。他们不需要知道原因,也不需要知道过程,因为他们在用他们的臆想将这个故事补充得很完整。

只是再完整,那也不是事实。

他们说着他们想说的,他们笑着他们想笑的,没有人知道他在边塞黯然神伤,没有人知道她在深宫独自哽咽。

没有人想过,他们两人心里其实都很疼,很疼。

“嘤嘤嘤……”

儒之,儒之,你可知棠烬深宫无人识,满腹相思无人知?

儒之,海棠……海棠也想你啊……

怎奈山水千万重,隔绝相思无人懂。

没人懂的,因为她,连他也不能告诉。

呵呵,可笑可悲可怜可泣,纳兰海棠觉得,她的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了。

苏嫣若回了宫后,亦是久久不能平静。她想,纳兰海棠一定是想赵剑飞的,所以才会认真地看完每一封有关于赵剑飞的密函。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刚回宫的时候纳兰海棠会来找她问话。即使是看过了密函,她还是想亲耳听一听有人说他还很好。

苏嫣若更能深刻体会到的,其实是赵剑飞对纳兰海棠的思念,所以她忍不住将这份思念传达给了纳兰海棠。

相思总要有人知,才不负此相思意。

海棠其实是善妒的,所以才在苏嫣若一次次提起赵剑飞的时候变了态度。

海棠也确实是嚣张任性的,自己在那儿站了许久,她都未曾客气过一次。

只是苏嫣若觉得,若是纳兰海棠能如愿嫁给赵剑飞的话,她即使善妒也没关系。赵剑飞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他既然娶了海棠,就一定不会给她嫉妒的机会。

嚣张任性只怕也没事,赵剑飞从来不介意的,纳兰海棠为了赵剑飞肯定也不会在赵家二老面前任性。

只可惜这些如果都没机会实现了,赵剑飞与海棠这辈子已经被毁了。

纳兰海棠是个过于高傲的人,若是不能将自己完整地交给赵剑飞,她便宁愿不给他。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苏嫣若想着赵剑飞和纳兰海棠的事情,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了。

很幸运的,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很幸运的,他们还能陪伴着彼此,相互依靠。

很幸运的,她与他相知相爱也能相互理解。

很幸运的,她还能实实在在地抱着他。

“嫣若,你在想什么?”慕容宸已回来,便看见苏嫣若坐在榻边发呆,不由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他总是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在,她总是能诚实地告诉他。

她难得不诚实不坦率的时候,自己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苏嫣若伸手就抱住这个走到她身边的男人,她低声说:“阿宸,我觉得我们能在一起,真的很好。”

慕容宸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是啊,真的很好。”

得偿夙愿的感觉真的是再好不过,只可惜这世上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不是每一对相爱的恋人,都能够如愿在一起的。

他们,真的是很幸运了。

“嫣若,不要再去想海棠的事情了,改变不了什么的。海棠她,是自己心里过不去。”慕容宸又无奈道。

其实纳兰海棠心里的包袱只要小一些,慕容宸就能像放赵潇云离开那样放走纳兰海棠。

只是海棠她,自己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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