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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天使之战(十五)

弗瑞德里克大惊失色,他知道一旦列车冲入河中,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当他惊恐地看着车窗外的河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万分危急时刻他却无意中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影正沿着河岸走动,而此时整列失控的火车正像只巨大的摆锤一样向河边直冲过去,那个无辜的行人无疑会被失控的列车碾压,而且径直撞向行人的正是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自身难保的弗瑞德里克却仍不愿看到他人血肉横飞的场景,眼看惨剧即将发生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快速闭上眼睛,同时等待着列车甩入河中那一刻的猛烈冲击。可就在他紧闭双目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失控甩出的列车突然停止冲撞,由原本的高速旋转戛然停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摁在原地,由动转静的巨大惯性使得弗瑞德里克又是一阵突如其来且毫无防备的人仰马翻,整个身体被再一次甩在了车窗上,“砰”地一声撞上玻璃,随即反弹回来摔在地上。连续两次致命撞击致使他头晕脑胀,以至于当他再次挣扎着站起来,无意中看到窗外的情形时,惊讶地还以为自己被撞得眼花出现了幻觉。因为他看到车窗外原本应该被列车碾压的那个人,愣是用身体硬生生抵挡住了失控的车厢,竟然使得整列火车停了下来,原本因失控横冲直撞的列车就在距离河床仅几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弗瑞德里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令人难以相信的一幕,而当车厢外面的那个人抬起头恰巧看向车内的时候,他更是瞠目结舌。那人看着车厢里的弗瑞德里克,张开嘴唇说了句什么,虽然隔着车窗弗瑞德里克听不见他说的什么,抑或那人根本就没发出声音,他却在那一霎那看懂了对方的唇语——“站稳了!”

震惊中的弗瑞德里克还没意识到这句话为何意,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只见他两只手抵住车身,一用力便将整列火车反着推了回去,竟然又回到了轨道上,而且继续向前极速行驶!弗瑞德里克的整个身体又一次被惯性甩开,不过这回比较幸运,没有被直接拍在车窗上,而是被甩在了座位里,一个跟头就跌在了长椅上。正当他被弄得晕头转向头昏脑胀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扶住了他。弗瑞德里克定睛一看,是坐在座位里面的克洛伊。

“你去哪儿了?”弗瑞德里克上来就问,“我刚才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一直就坐在这里,”克洛伊纳闷地看着他说,“倒是你去哪儿了?怎么一脸煞白?”

弗瑞德里克快速坐直了身子,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绝对不会相信我看到了谁!”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继续说,却突然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疾速行驶的列车依旧驰骋在一片白茫茫的荒原上,弗瑞德里克却立即察觉出了异样,“我们是在朝相反的方向行驶吗?”

“不,”克洛伊说,“行驶方向是对的,只是我们所处的车厢调转了朝向。”

一句话说得弗瑞德里克愈加困惑,他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克洛伊,示意她解释一下。

“很显然,我们所处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车厢。”克洛伊说,“没错,我们已经被带入了黄昏界,而且是更深层次的黄昏界。已经不是在一个空间里布下结界这么简单,而是复制出了另一个空间。你刚离开座位不久,便有人布下了黄昏界,所以我们在车厢里看不到彼此。而那个人在将整列火车推出去的瞬间,制造了第二层黄昏界,也就是说被推出去的其实是复制出来的一列火车,原来的列车不会收到影响。”

说到这克洛伊稍作停顿,似乎在为接下来如何解释更复杂的现象组织语言。“随后整列火车又被推回轨道上,但推回来的那一瞬间,被复制的空间又进入了第三层黄昏界。由于刚才列车被推出去的时候在平地上转了半圈,所以再次被推回铁轨上的时候首位调转。但被推回来的复制列车与真实空间的列车嵌套在一起,只不过首位颠倒,但它会随着真实空间的列车一同前行,所以方向看上去是反的。”

弗瑞德里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克洛伊以为他没听懂,但片刻之后他突然“噢”地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这就好像一个人灵魂出窍了,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原来的躯体上,结果头脚颠倒……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身处一列幽灵车上,而这列幽灵车在倒着跑!”

克洛伊点点头,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

这时弗瑞德里克又提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么,刚才我在第一层黄昏界见到的那个人呢?”

“你是说塞戈莱纳·安格拉德?”克洛伊说,“他恐怕一时半刻不会出现了,毕竟从第二层到第三层,着实要费一番工夫。”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安全了?”弗瑞德里克问。

“未必。”克洛伊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意压低声音,同时示意自己的同伴看向周围。弗瑞德里克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惊讶地发现这层空间的车厢内原来不只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乘客”零散地坐在周围的座位上,身影却极其模糊诡异,如同看了灯泡后闭上眼睛看到的残影,清晰可见却并不真实。

“别看它们。”克洛伊低声说。

“既然我们身处在幽灵车里,那它们都是鬼魂吗?”弗瑞德里克小心翼翼地问,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一直看着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幽魂。

“在黄昏界里,所有的事物、意识都会回归到最真实的状态。”克洛伊说,“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大,黄昏界可以补充他的能量;如果一个人意志不坚定或能力不足,会瞬时被黄昏界吞没,被永远困在里面。这些就是被困在最深层黄昏界的人,他们能进入这一层原本就很不简单,却被困在里面成了暗界的幽灵。”

“那我们会不会也被困在里面?”弗瑞德里克问。

“应该不会,”克洛伊说,“这一层被制造出来是为了保护我们的。”

“保护我们?”弗瑞德里克似乎不太相信,“From what?”但当他看到车窗外的情形时,立马就明白了。

车厢外面的荒原上,无数的黑影向列车聚拢而来,如同骇人的鹰群围捕一条疾速行驶的钢铁长龙!那些黑影向车厢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他们俯冲下来撞击着车窗,用庞大的身躯与惊人的数量撼动着列车的车身,几乎要将整列火车掀翻!弗瑞德里克惊恐地看着这一骇人的场景,庆幸自己还能在女士面前保持镇定。但很快他就绷不住了,因为看上去很厚的车窗竟然开始出现裂痕,并像蛛网一样开始迅速蔓延。然而正在此时,车厢外面的荒原上出现了更令人惊骇的一幕——雪地上突然有个巨大的东西冲出厚厚的积雪,在开阔的荒原上拔地而起,庞大的身躯不断从地面里拖拽上来,随即径直冲向列车,像条银白色的巨龙一样开始往车身上缠绕,一圈又一圈,巨大的爪子扒着车厢的外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庞然大物在盘绕列车的同时,还不断攻击、撕咬围攻列车的那些黑影,就像趴在窗户玻璃上的壁虎在吞吃飞蛾。但眼前的巨龙比壁虎要庞大成千上万倍,它正在撕咬的猎物比普通人的身材还要高大。看着车窗外的激战弗瑞德里克惊惧万分,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惊恐地看着铁笼外面的猫和蛇为了争夺食物在互相掐架,那场面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这又是什么怪物?”弗瑞德里克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骇人的景象,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利维坦(Leviathan,希伯来神话中的巨龙,名字的意思是“盘绕起来的东西”)吗?”

“是深层黄昏界里制造出来的魔兽,”克洛伊说,“那些黑影是被迫出卖灵魂为黑暗效力的恶灵,白色魔兽虽然只是黄昏界中的幻象,却有实际的攻击力,而且是与我们同一战线的。”

“你确定?”弗瑞德里克对此深表怀疑。克洛伊不喜欢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她的仇敌塞戈莱纳·安格拉德喜欢问的问题,以确保人们在出卖灵魂的时候是出于自愿的。所以弗瑞德里克无意间问的这句话,相当于触碰了她的逆鳞。女人生起气来经常会毫无缘由,克洛伊此时好像就有点不高兴了,但情况危急她又不好发作。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座位旁边之前出现裂痕的车窗突然瞬间崩裂,给了趴在车窗外面的黑影可乘之机。气不顺的克洛伊却没等它主动攻击,而是快速将手伸出窗外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脖子用力拽进来,摁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眨眼的功夫将其烧成焦炭,然后就像捏碎烧透的木炭一样一掌击碎,顿时火光飞溅残渣满地。

“呃……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弗瑞德里克倾斜着上身,尽量离她远点。

“你可以继续尝试惹怒我,”克洛伊说,“但是最好别再提我的年纪!”

这句话刚说完,却见车厢内出现了异样——眼睛所见的事物开始出现重影,并快速瓦解、剥离、脱落,车厢内的所有事物都像墙皮一样剥落、如火焰中的灰烬般升腾,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第三层空间正在坍塌。”克洛伊看着眼前的景象说。

“这意味着,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第二层了?”弗瑞德里克说,“太好了,我正好也有一肚子火要找那个人算账!”他这番豪言壮语还没说完,克洛伊就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直接翻出窗外。缠绕住列车的巨龙还在与数量众多的黑影搏斗,场面异常混乱。克洛伊踩着窗台两手扒住窗框的上沿,身子往上一窜敏捷地攀上车顶。列车行驶速度很快,车厢外的疾风夹杂着纷乱的飞雪,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将人当场掀翻。克洛伊紧紧抓住其中一只黑影,像揭树皮一样将它从列车上薅了下来,同时一甩手将其烧成一团黑色的焦炭,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缠绕住列车的巨龙也在逐渐瓦解,身上的鳞片正在剥落,庞大的身躯也像风化了一样逐渐变成粉尘消散开去,但它依然用残破的身躯紧紧缠绕住列车,最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化作松散的雪堆从车身上散落下去,消失在辽阔的荒原中。至此,第三层黄昏界已经彻底消失,车厢内的空间回到第二层,外面那些黑影的攻势也愈加猛烈,而且越聚越多,几乎将车身团团围住。克洛伊伸出双手,让手中的火焰在车顶迅速蔓延,转眼间就消灭了一片。那些密集的黑影顿时灰飞烟灭,只留下一片冒着火星的灰烬在车顶飘散开去。克洛伊乘胜追击,打算继续消灭剩下的黑影,结果就在此时,车顶上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凭空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就像龙卷风一样快,令人骤不及防。

“又见面了,我的孩子!”塞戈莱纳·安格拉德像狼一样阴森地冷笑着说,“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你太大张旗鼓了!”克洛伊说,“只可惜不合我的胃口!”说着他纵身一跃而起,向对方发动猛烈的进攻。塞戈莱纳·安格拉德却从容不迫,就在她扑到面前的瞬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其向身后甩去。克洛伊被扔出去十好几米,不过所幸没被抛到车下,而是又落到了车顶,由于惯性又翻滚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此时又有更多的黑影聚拢而来,迅速向她所在的位置聚集。克洛伊站稳脚跟严阵以待,却不知这样的拼杀何时才是尽头。黑影的数量越累越多,黑压压一片几乎铺天盖地。就在她摩拳擦掌准备再次迎敌的时候,不远处河岸的方向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白光。那白色的光芒不断扩大,瞬间就扩散到列车这边,将整列火车覆盖。密集附着在列车上的黑影在白光的照射中顿时灰飞烟灭,顷刻间化作一片黑色的灰烬,带着万千鬼魅般凄厉的哀嚎声,在风中迅速消散。克洛伊转头向河边望去,炽白的光源处光芒刺眼,根本看不清何人所为。

“终于到齐了,”塞戈莱纳·安格拉德冷笑着说,“准备好为我献上你的灵魂了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送你下地狱!”克洛伊说着,一只手高高举起,让手指上的指环迸发出炽热的火光。远处的白光逐渐熄灭,但荒原上又开始出现另一番激烈的景象——地面上覆盖的厚厚积雪霎那间腾空而起,犹如失重一般悬浮在空中,随着克洛伊挥动手臂逐渐聚集成一股巨大的旋风,无数的雪片在旋风中形成根根锋利的尖刺,如暴风骤雨般向对面的敌人袭去。塞戈莱纳·安格拉德毫不畏惧,一只手便将所有冰刺打散,击碎成白色的粉尘。但还未等那些粉尘在疾风中散去,克洛伊便趁机卷土重来,利用被打散的雪团做烟雾.弹,一个俯冲又来到敌人面前。而对手并未因猝不及防而应接不暇,只见他疾速出手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克洛伊,顺势将其重重摔在车顶。结果由于异层空间的不稳定,车顶由于第三层空间的幻灭而变得异常薄弱,加之对手用力过猛,克洛伊的身体直接砸穿车顶坠入车厢内部,重重摔在地板上,将一旁的弗瑞德里克吓了一跳。原本他正打算跟随克洛伊一同翻窗出去助她一臂之力,不想却在窗口与接踵而至的黑影缠斗半天,寡不敌众无法脱身,正一筹莫展之时,忽见远处的河岸骤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白光,光芒迅速扩散,转眼就弥漫到了列车这边,车厢上的黑影顿时灰飞烟灭。弗瑞德里克也感觉到一阵灼烧,露在外面的皮肤顿感刺痛难耐。他本能地迅速缩回身子,返回到车厢内部,压低身躯躲在窗户下面,只听车厢外传来一片鬼魅般凄厉的哀嚎声,令人不寒而栗。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怕自己也在这耀眼的光芒之中被焚烧成灰烬!

过了一会儿,等到外面的哀嚎声逐渐停止下来,弗瑞德里克才试探着抬起身子,发现窗外的一切都已经销声匿迹,列车上又恢复了平静。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和脖颈,发现并无大碍,随即起身打算再次翻出窗外去帮助自己的同伴,结果一只脚刚踏上窗台,又看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地面上覆盖的厚厚积雪霎那间腾空而起,犹如失重一般悬浮在空中,随即逐渐聚集成一股巨大的旋风,向着他所在的车厢顶部席卷而去!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制造了这一惊人的奇观,便登上窗台准备攀上车顶一探究竟,结果扒住窗框刚想动身,忽听身后一阵响动,他站在窗台上回头一看,却发现克洛伊不知怎么突然跌落在地板上。他大吃一惊,立马从窗台上跳下来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他刚要将克洛伊从地板上扶起来,他们的劲敌——塞戈莱纳·安格拉德突然从天而降,像头捕猎的野兽一样“砰”地一声落到两人面前!弗瑞德里克蹲跪在地上扶着跌伤的同伴,同时向他投去憎恨的目光。

“游戏结束了,”塞戈莱纳·安格拉德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说,“我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不停陪你们兜兜转转。你们的灵魂早就应该属于我,却这么久不肯放手,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说着他迈开步子,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弗瑞德里克气急败坏,也不管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决定与仇敌决一死战!“如果你还能见到米塞洛斯,”站起身之前,他低声对克洛伊说,“请以帮我转告下面的话:感谢他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因为我真的等了很久!”

说完,他微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大喊一声拼命向对方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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