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向云浪城飞驰的杨洲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最奇怪的是陈安翔对他的态度。虽说是要护着他的性命,为问世轩搏得紫炎王朝的庇护,但他总觉得陈安翔对他的好有点儿超出事情的范围,是一种超出了交易范围的庇护。
“有什么好琢磨的,随便来个高手都能要了我的命”杨洲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豹爪银猫的样子:“好像学武也挺好的。”
马车从问世轩下山以后便是一路官道,马车一路向着云浪城飞驰。也可能是因为七百年的邪火毒蝎一路跟随在他后面护卫的原因,并未遇到波折,只是偶尔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兵刃跌落和人的惨叫声。杨洲丝毫不在意,他只想赶紧回家去交差,“这陈安翔真是的,说五天就五天,也不问问我的意思。”杨洲愤愤不平的想着,“亏得公子我不会武功,要不然砸了你问世轩。”此时杨洲并发觉一股与他常年读书所养成的书生气不符的暴戾和凶狠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如果有旁人在看的话一定会惊讶于他突然泛银的眼神。
云浪成,紫炎第一大城,每天进出的人络绎不绝,穿过主城最喧嚣的街道,向着皇宫的方向一转便是杨家。据说这宅子是当年杨文匠晋升宰相时先皇所赐,细算下来那会儿杨洲应是蹒跚学步的年纪。
“公子回来啦!”杨家门口机灵的门童一眼就瞧见了自家的马车,立马冲过去迎杨洲进门。
“我爹呢”杨洲进门直接就问道
“今日未曾出门,老爷吩咐公子一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听到门童的话杨洲径直朝着书房走了去,也好,他心里也有诸多疑问想要去问个清楚。
书房可以说是杨洲最熟悉的地方了,从他记事儿起就时常待在书房,学习各种奇怪的知识,什么兵刃的铸造之法,什么灵兽的辨认之法,还有各种兵法,最离谱的是竟然还要学各种灵气运用之法,这些对他一个从小就没法修炼的人来说,毫无用处,总之,什么没用他爹就让他学什么,小时候不懂,大人说什么是什么,长大了发现自己学的一点儿也用不上,就不乐意学了。结果呢,不光他爹要说他,连他娘都劝他学,让他很是无语。
在书房外轻轻叩门,十分有礼貌的说道:“父亲,我回来了。”
“嗯。进来吧”一声儒雅的中年男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杨洲这才缓缓推门而入,转身轻轻的把门关了起来。
“可是累死我了,爹,咱这每次进门都要这么做作的习惯啥时候才能改啊。”关好门的杨洲立马抱怨了起来,“你说我这千辛万苦凶险万分的,好不容易才从问世轩回来,不说让我去休息休息,刚回来就得来书房。”说着就随意的坐在了他爹的身旁。
杨文匠倒是见怪不怪,转头笑吟吟的说:“累确实挺累的,毕竟路途遥远,你说凶险,倒也不会,你那未来岳父可是比我还要疼你吧哈哈哈哈”
杨洲翻个白眼,他这个爹怪毛病很多,每次进书房都要叩门行礼,得到允许才能进去,小时候他不信邪非要偷偷溜进去,结果被罚抄了五日的古书,而且呢,他爹还有个毛病,喜欢送字画。原因也很简单,他第一天上任宰相就有商贾大户前来送礼讨好,美其名曰为了讨一副字,杨文匠大手一挥写了几个字送给了那户商贾。谁曾想,这商贾到处吹嘘他和当朝宰相关系多好多好,弄得云浪城的大户人家都心动不已,纷纷上门求字,杨文匠倒是来者不拒,你来我就给,最后呢,这云浪城有点儿身份的家门基本上都有了这杨文匠的墨宝。这还不够,杨文匠看他们都喜欢,每日都会随手写好多副字轴,逢人就送,导致一些街上的小商小贩都摆摊出售这杨文匠的字轴,一些外来的学子看到后宁肯饿两天肚子也要忍痛买下,结果呢,后来才发现,到处都有到处都是,气的脸都紫了。
听着杨文匠没心没肺的笑声,杨洲又翻了个白眼,“问世轩说了,五日后成婚。”
“爹都知道了,陛下也知道了,现在已经开始张罗了,你就踏踏实实等着迎娶你的娘子吧”好像一切都已经了然于胸的杨文匠回应道。
杨洲实在是对他这个爹无语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他爹总是这样,总是什么都知道了,但又总让他来汇报。
“回房好好休息吧,近几日就不要出门了,踏踏实实准备婚事吧”
杨洲也未作回应,转身走了出去。对于这桩婚事,杨洲是没有感觉的。一来他从小读书,也从未有过心仪女子。二来自他弟弟小时候丧命于毒熊的熊爪之下后,他便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生怕惹他们伤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桌上已经摆好了杨洲最爱的糕点和水果,木桶内也放好了热水。简单吃了几口杨洲就跳进了木桶中准备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少爷,这是老爷让送来的赤火香,让少爷暖暖身子。”门外的丫鬟向着房间内轻声说着。
“进来吧。”杨洲倒是毫不在意自己泡在木桶中,大大方方的让丫鬟进来。
进来以后小丫鬟头也不抬,把香放在桌上后低着头慌忙退了出去,惹来了杨洲的哈哈大笑。
“这是觉得把我卖了心有亏欠?赤火香也舍得给我用了”杨洲心里嘀咕。这赤火香像这名字一样,点燃后会让血液都活跃起来,对修行者来说能够加速灵力的运行速度,加速修炼,对不会修炼的人来说,也能强筋健骨,取暖驱寒,毕竟问世轩灵兽众多湿气也重。
泡在木桶里的杨洲缓缓的睡了过去,赤火香的烟雾也慢慢在房间里散发开来,丝丝缕缕的,仔细看的话这烟雾好像透过皮肤进了身体里。熟睡中的杨洲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睡的很安逸,睡梦中的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豹爪银猫不断向他走来,而此时他身边却没有了任何护卫。在豹爪银猫的眼里,杨洲已经成了任由他宰杀的小鸡,杀与不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杨洲慌了,他转身就跑,可他怎么可能跑的过豹爪银猫,他狂奔了几十步,一回头豹爪银猫仍紧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一副戏谑的表情。
此时的房间内,杨文匠站在了木桶前,看着眉头紧皱的杨洲,杨文匠并没有出声叫醒杨洲,此时的杨文匠眼神中闪过一抹和文人极度不符的狠辣决绝,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冰玉葫芦。盖着的时候看不出这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打开后,一股血气铺面而来,杨文匠毅然决然的倒进了木桶,随后转身离开。就在红色的液体滴进木桶后,霎那间烟雾升腾,木桶里的水也剧烈翻涌了起来,奇怪的是这红色液体并没有与水融为一体,而是顺着杨洲的皮肤延伸,将整个人都包成了红色。
就在杨洲返回杨家的同时,邪火毒蝎也返回了问世轩,此时的邪火毒蝎气息微弱,一点儿也没有高手的样子,陈安翔站在邪火毒蝎旁轻声的说:“受累了,好好歇息吧。剩下的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了。”邪火毒蝎也不搭理陈安详,自顾自的歇息了起来。倘若有问世轩的高手在旁边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邪火毒蝎体内精血已经所剩不多。要知道除了灵兽自己凝练精血,外力是没有办法凝练的,而要把一只灵兽的精血凝练以后再取出,除非灵兽自愿,否则根本无法实现,而这邪火毒蝎的精血所凝练出来的,正是那邪火剧毒,能够烧人心智,使其气血翻涌而亡。
此时的杨洲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被豹爪银猫按在了脚底下,他清楚的感知到了豹爪银猫爪子上的尖刺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肤,甚至毫不费力的戳穿了他的骨头,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会遇到豹爪银猫,更想不通为何他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他不甘心,他倒是不怕死,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也死了,父母该怎样的伤心难过,他忘不了弟弟刚走的那几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伤了魂魄,父亲无心朝政,整日饮酒,他死了,这个家就彻底垮了。他不甘心,尽管他已经胸骨已经被戳穿,他仍旧挥手向银猫砸了过去。可能银猫也没想到这个脚下的猎物求生欲这么强,被他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猫头上。
咔嚓一声,杨洲的胳膊也折了。
嗯,没错,不是银猫被杨洲这一拳砸死了,而是这一拳用力太猛杨洲把自己的胳膊砸断了,而他这一举动也彻底惹怒了银猫,一口便将他的另一只胳膊咬断了。杨洲不甘的嘶吼着,眼神也充满了血色,银猫好像来了兴趣,慢慢的加重了力气,刀锋似的指甲慢慢的戳了下去。杨洲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生一定要修行,一定要。
杨洲眼神逐渐变得模糊,他想起了小时候在书房陪父亲读书的时候,想起了母亲带他溜出去尝市井小吃的时候,想起了和弟弟争吵打闹哭鼻子的时候,他笑了,来生一定要再做家人。
“儿子,该醒了,水也凉了。”杨洲的母亲在门外轻声呼唤着,杨洲的思绪也被缓缓拉了回来。呆滞了半分才缓过神来,原来是场梦。
起身的杨洲正准备擦干身上的水分,却发现他刚起身身上的水分就干了,不由得对他爹的赤火香啧啧称奇,而此时的赤火香却刚好燃尽。
穿好衣服的杨洲起身将他母亲迎了进来,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杨洲要被安排出门远行,他母亲就会担忧不已,以至于后来杨洲出行都得瞒着才能走,而他走后他父亲总是少不了嬉笑赔礼道歉,还得信誓旦旦的保证杨洲一定平安回来。
“我要学武,我要修行。”杨洲看着母亲,缓慢却坚定的说了出来。
“是不是受到欺负了,还是那儿媳泼辣无礼,娘给你做主。”
“都不是,就是我觉得我身子骨太弱了,我想。。。我想骑马了!”杨洲好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理由,“我要骑马!”
妇人眼眸轻弯,眼神里满是温柔。他知道他这个儿子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打小就这样,藏在心里,但是妇人也不点破,笑着点了点头。“记得征得你父亲的同意。”
“不行!不准!你想都不要想!我杨家世代文豪,怎可舞枪弄棒!成何体统!”杨家的书房好像炸锅了,一向风度翩翩的杨文匠罕见的大发雷霆,气愤的将书都扔了出来砸向了院中的杨洲。
杨洲其实想到父亲会拒绝,但属实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低头把书都拾了起来。
《孤狼山》《诗斋》《御兽心法》《山河图》《杨文匠诗集》各种各样的书籍遍地都是,杨洲一本一本的收着,奇怪的是好多书都是放在书房深处不怎么翻阅的书籍,更有好多修炼的书籍,要知道这些书籍杨文匠平时是一定不会看的,今日一股脑的全砸了出来。
“回房把这些书都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出门”杨文匠生气的喊着,随即重重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杨洲无言,回到房间后把书放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随手翻开了这些书,一张薄绢飘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修行先修胆,阅后即焚。”
杨洲恍然大悟,静静的看起了父亲丢出来的这些书,随后在纸上写下了:“我去孤狼山练胆”。深夜后背着几本古籍跑了出去。
深夜院里的管家巡夜时看到公子房间泛着火光,以为走水了,询问却没得到回应,吓得赶紧撞门进去,结果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而那火盆里正烧着的赫然是杨家家主写的《杨文匠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