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译微微摇头:“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吧。”
可幸晓媛不是这样想的,既然她恢复了记忆,过去的事,还有过去的人,她都想起来了,她不想隐瞒魏楚译。他不问,她还是要说的。
她示意他坐下,抓着他的一只手,缓缓开口:“楚译,你坐下,我说,你听。我刚醒来的时候,还在这里的那位康先生,他今天来找我……其实,他就是萌萌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魏楚译的反应,出乎幸晓媛的意料,格外的平静。
倒是幸晓媛很吃惊:“你知道了?”
魏楚译点点头:“嗯。那天晚上,梵希打电话过来,已经跟我说了。”
“是这样。梵希他还说了什么?”
“就说萌萌的父亲来找到她,可能很快会来找你,没再说别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什么都不记得,怕你受刺激。”
幸晓媛已经受刺激了,不过她现在恢复了记忆,刺激不刺激的,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还是她说,他听,她一点一点的回想,一句一句的讲述给魏楚译听,她的过去是怎样的,为什么康行健会是幸芮萌的父亲。
听她讲到生完孩子,她就沉默了,有一件事,魏楚译不大明白,还是问了出来:“晓媛,当时,你怎么会到S市来?”
从Z市到S市,即使在地图上看,也距离不小。
幸晓媛想了想,回答说:“他说过回去离了婚就马上来接我,最多两个月,可是我生了孩子都几个月,他也没有来。我妈妈叫我不要再想了,说他就是个骗子,他不会再来的。那时候,我以为他不会再去Z市找我。当时S市有个新经济展览会,我看电视上的新闻报道,看到了他在这里,所以就来S市找他。”
当时她到了S市,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行李就弄丢了,包也被人偷了,一无所有、六神无主的走在街头,就被魏楚译开车撞到。
过去的事,都说清楚了,幸晓媛苦笑了一下,再问:“楚译,我以前是不是很傻?”
“不。”魏楚译觉得,她是上天特意安排给他的,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
过去的一切,他不在意,他关心的,是现在。
他再问幸晓媛:“晓媛,他现在回来找你,你怎么想的?”
听他这么问,幸晓媛看得出来,他担心的是什么。她抓住他的手,稍稍用力,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以前的事,二十几年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还能怎么想。楚译,是你给我一个家,我的家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一直到死的那天,都在这里……”
对她来说,康行健已经是过去,做梦一样的过去,即使不顾一切的真爱过,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爱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他们老夫老妻,这辈子剩下的时日,将继续一起度过,直到老去,死去,不离不弃。
“晓媛,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魏楚译反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是他多想了,担心她还爱着康行健,会跟康行健走。
晚上魏楚译留下来陪幸晓媛,魏淑瑶这些天不在家,幸晓媛受伤住院的事,因为没有太大问题,就没有告诉她,怕她在外面会担心。
看魏楚译坐在床边守着她,幸晓媛又心疼,怕他累着,就说:“楚译,我就脑袋有点伤,医生都说没有问题的,明天再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你回家歇着吧,别累着。”
“晓媛,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就一个晚上,我在这里陪你。困了我早就在沙发靠靠就行了。”魏楚译坚持不回去。
幸晓媛看了一眼那沙发:“睡沙发哪能舒服,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岁的小伙子,随便都熬得住。”
魏楚译笑了起来:“晓媛,在你面前,我就感觉自己像二十岁小伙子一样。”
“老不正经。”幸晓媛白了他一眼。
她挪了挪身子,把本来就不宽的病床,腾出一大半,揭开被子,拍拍床上的空位,示意魏楚译到床上来:“到床上来吧,现在大半夜了,医生不会来查房的。这床不大,还是可以挤挤。”
魏楚译摇头,不上去:“别折腾了,你早点睡吧,别没睡好,明天又头疼。”
幸晓媛火了,抬高声音:“叫你上来你就上来,磨叽什么!”
再不上去,她真要生气了,魏楚译一副败给她的表情,脱了鞋子,上了床。
窄小的病床上,身材都不苗条的两个人一挤就满了,只能亲密的挨着躺下,彼此呼出的气息,融合到一起。
一夜难眠,却倍感温馨。
早上,魏楚译回家拿洗漱用品,顺便带早餐过来。
他刚离开医院,康行健就到了。
康行健手里拿着一束含苞欲放的郁金香。在晨光的映衬下,那束郁金香让整个房间显得朝气勃勃。
他还记得,郁金香,是幸晓媛喜欢的花。
幸晓媛再次看到康行健,二十几年前的一切,又在她脑海里翻涌。
可是,曾经那些,不顾一切的热爱,备受煎熬的等待,心灰意冷的失望……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浮云。
康行健把郁金香放到在幸晓媛的枕边,看她靠在床头,把花拿到手里,欢喜的扬起笑脸:“晓媛,你喜欢郁金香,我一直都记得。”
“康先生,谢谢你的花,有心了。”幸晓媛客气的回应。
“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康行健再问。
幸晓媛点点头:“好很多了,今天再给医生检查一下,没有大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
在看康行健还站着,他来找她,一定有话要说,便叫他坐下:“康先生,请坐下说话吧。”
左一句康先生,右一句康先生,让康行健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好像昨天听她叫的那一声“阿健”是幻听,他多想,再听她那样叫一次,但是也明白,不可能的了。
看着昔日芳华正茂的幸晓媛,如今年华老去,他在她正美好的年华遇见了她,却也错过了她,时时想起她,心里还是断不掉的思念。
现在,他只想说一句,以前没有机会说的话:“晓媛,对不起,那时候没能及时回来接你。”
“都过去了,无所谓了。”幸晓媛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话却尽量把声音放平,听起来云淡风轻。
康行健心里惭愧,当初给她承诺,他回美国离婚,两个月就回来接她,可他失信了。他有回来,只是太迟了:“后来,我有回Z市找你,可是你……失踪了。你母亲,说我们的孩子,没有生下来。晓媛,如果,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要你等。当时没有直接把你带走,我一直后悔到现在。”
他有回去找过她,幸晓媛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当初她没有爱错人,他不是骗子。
“康先生,现在说这些,没有意思,算了吧。二十几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能回来看我,我很高兴。”幸晓媛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来,当初他回来把她带走,或者直接把她带走,又会怎样,真的就会跟当时她期望的那么美好吗?
不一定。当时她被爱冲昏了头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美好。
他在美国有老婆孩子,她去了,在别人眼里,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罪人。
就算他成功离婚,她一个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能适应那边的生活吗?她自私的抛下父母不管,也是不孝的罪人。
收回思绪,幸晓媛又说:“话说回来,还是因为你,我才有机会遇到现在的先生,能有现在的幸福,我还应该感谢你。在二十多年前,我们就已经不再有关系,二十年后,就算再见面,也改变不了什么。康先生,我们之间,话也说清楚了,我现在家庭生活幸福,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话已经说绝了,康行健听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倍感失落。
想起幸芮萌说过的那句话:“她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你的存在,不要去打扰她。”
康行健还是有话要说:“晓媛,我知道,现在来找你,一切都太迟。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现在怎么样,过得怎样,你过得好,你生活幸福,我就安心了。过去的事,我只能说,对不起。”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该说的,也都说了,再多说什么,也无益。
气氛有点尴尬,看康行健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幸晓媛就问:“康先生,你见过萌萌了?”
“见过了。”康行健点点头,“她是个很好的孩子,长得像你,我一见到她,就想到了你。”
幸晓媛又问:“你跟她说了,我们过去的事?”
“是,都说了。”康行健再次点头,只是他的女儿,不接受他这个父亲。
叹了一口气,康行健又说:“晓媛,我有个心愿,萌萌是我们的女儿,却不肯接受我,我想听她叫我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