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太热了
紧接着是头痛。
脑子里叮铃哐啷的,
吵!吵死了!
“杨泽,杨泽!”
勉力睁开双眼,
“是你啊…”
脑子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你是不是感冒了?…
给你叫医生…”
听到这话,强撑着睁开双眼,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从床上响起:
“不,不用…给我端杯水吧…
麻烦了…”
短暂的寂静。
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一杯水被放在床头,边上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不知什么东西。
“我先上班去了,水和药给你放床头了,你记得吃药…”
又是一阵嘈杂,但明显脚步声被刻意压低了很多。
然后就是彻底的静。
“我这是,感冒了?”
脑子里还是像烧开水一般灼痛着,但身上好受了很多。
睁开双眼,吊灯在天花板上旋转着,迷离得很。
“完了,今天要旷工了”
思绪搭到这一点上,杨泽心中慌乱起来,于是挣扎着身体去拿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
肌肉酸痛无力,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耗费了全身的精力。
但紧接着一幕画面重新回到脑海。
难缠的客户,无休止的酒精,鲁莽的驾车轨迹,随后是黑夜中绽放开来的巨大焰火。
“我…死了?”
还没来得及捋清思绪,另一段记忆又涌进脑海。
蓝星,东夏国,近二十年的求学,山村走出的少年孤独的求职打拼,一幕幕画面真实得恍若昨日,
还有未曾改变的名字。
“杨泽,鉴于你的业务能力,我们认为你已经不再适合本公司的发展需求…”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
陌生的世界,与自己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似是而非的各种名词都在提醒着杨泽——
“我穿越了…”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身体中涌出来的那一股劲瞬间便被抽离。
重重地摔在床上,杨泽双目无神地任由自己瘫软着。
“是惩罚吗?奋斗半生的事业和深爱的家人从此算得上天人两隔。”
颓丧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在脑海中生起。
“以后会如何呢?”
暂时勉强作为此世的杨泽活下去吧,能继续活在这人间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记忆里
跟同事们眼中的那个孤僻冷淡的性格不同,杨泽他其实是一个相当热情的家伙,只不过…
“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室友李开曾经对他的开导。
那一次喝酒直到凌晨三点半,刚到这个城市的李开凑巧跟杨泽合租到一起。
酒一下肚,脑子就跟着乱了起来,接着嘴里会说些什么便也不由自己控制了。
虽然李开比杨泽小一岁,但阅历方面好像确实要强很多。
他跟着杨泽痛骂老板,痛骂孤立排斥他的同事,痛骂他艹蛋的性格。
于是两人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朋友之间喝酒除了互相吐苦水以外,当然也会互相交流各自的爱好。
杨泽得知了李开表面上是性格开朗的吉他老师,暗地里却是通宵追番的资深死宅的秘密。
不由得也说出了自己隐藏许久的怪异小爱好。
“你是说你喜欢做梦?”
“是啊,小时候有一次我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那种沉浸的悲伤让我醒来后哭了好久,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喜欢做梦的感觉。”
“挺好的,不过也挺遗憾的吧?”
“怎么说?”
“你既然那么喜欢做梦,但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到了什么,这样一来不就显得特别遗憾吗?”
“是啊,常常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但是一醒来就很快忘记了,搞得我怅然若失的。”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记下来呢?我意思是,搞个本子,趁着没有完全忘记的时候,能写下来多少就写下来多少,说不定久而久之就能完全记下来了。”
“是哦,我明天起试试…”
从那时候起,杨泽就多了这样一个稍显怪异的习惯。
不过没关系啦,又不会妨碍到别人,挺好的。
不过昨晚那个梦可够刺激的。
杨泽回忆起了昨晚梦中的经过。
故事情节乏善可陈,但值得纪念的是这是第一个一直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每一个细节的梦。
更别提梦的结尾,又是雷鸣闪电又是怪兽啥的。
是一个十分值得立马就写下来的精彩“收藏”。
思绪乱糟糟地游走到这里,身体上的虚弱似乎又退下去了一丝。
尝试着翻了翻身。
“应该可以坐起来了。”
掀开被子,有些费力地用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
头还是有点晕,不过问题不大。
“还真是奇怪的爱好,不过既然我成了你,那便继续维持下去吧。”
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常备于此的本子和笔,杨泽沉吟片刻便开始认真地记录起那个梦境来。
写写停停,杨泽终于用自己不是很精彩的文笔将那个故事写了下来。
满意地端详一阵后,伸出手去拿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
吨吨吨
一口喝干,
杨泽觉得精神振奋了许多。
摇了摇脑袋,那种沉闷又飘忽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见鬼了,这水里面下药了吧!”
没有过多理会,杨泽起身穿好鞋,准备起身洗漱。
“咔擦”
细碎的声音似有似无。
杨泽迈步走着。
“咔擦咔擦。”
这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
“咔擦咔擦咔擦”
已经连成一片了,像是湖面上的冰盖在层层崩塌。
杨泽已经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正对着门口的梳妆镜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杨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于是眼角处的裂痕更加明显了几分。
镜子里,是一个碎裂的人形。
杨泽已经看不出自己的模样了。
像是干枯的大地。
焦黄的皮肤遍布裂纹,
“咔擦咔擦”
杨泽这才明白刚刚的声音并不是高烧烧糊涂了产生的错觉。
终于,临界点到了。
干枯的皮肤崩溃掉落。
杨泽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良久,声音停息,杨泽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痛苦。
睁开眼睛,然后三观崩毁。
打量着周身,满地都是如同茄壳的碎裂皮肤。
隐约能看到人形的轮廓。
杨泽脱下衣服,原地跳跃抖动着。
于是身上像下起雨来一样,往下掉落细碎的皮肤碎屑。
镜子里面的人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浑身健硕的肌肉紧绷着,皮白净光洁得像鸡蛋清一样。
“蜕…蜕皮?!”
这绝对不是一场重感冒能造成的效果!
带着心中的疑惑与隐隐约约的兴奋,杨泽清理着这里的痕迹。
洗完澡后,带着那个笔记本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着笔记的内容,里面零零碎碎地记录着杨泽这几年来的梦境。
换句话说,这里全是梦境的碎片,除了…最后那个。
杨泽又不傻,突然发生这种离奇的事的原因除了他那特殊的小爱好外根本不作他想。
除非昨晚上有什么神秘人给他注射了什么“超级士兵血清”之类的玩意儿。
但那就是另一个更不可能的猜想了。
端详着最后那一页记录,杨泽回忆着那个梦境里面的种种细节。
孤身一人的侠客,绿水青山间的小院落,古装剧一样的对话,比武,打斗,天空中的异象,雷鸣闪电,蛟龙,还有…
还有那把刀!
侠客是为了拿那把刀才去的,争斗是为了那把刀才起的。
天空中的异象与蛟龙,也是在那个侠客拿到刀的那一刻出现。
梦,也是在那一刻醒来。
随后就是高烧和疼痛。
那么这样呢?
回忆起梦中的那一幕,杨泽抬起手臂。
右手在空气中虚握,学着那个侠客的语气,轻声低于:
“回应我,青蛟!”
铮
金铁碰撞之声凭空响起。
客厅中亮起一抹靛青色的幽光。
手中被充盈的触感填满,刀柄已然被紧握掌中。
随后靛青色光晕在刀柄处快速向前延伸,修长的刀身便于云雾中透出。
好一柄漂亮的直刃唐刀!
杨泽脸上笑意涌现,但紧接着又苦恼了起来。
他看着被切成两半的茶几,
“该怎么跟李开解释这回事儿呢?还有…
我秃了的事实…”
看来这世界,并不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