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冬,济南城内下了这一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洋洋洒洒的在空中如鹅毛一般飘下来,不多时,地上就已经雪白。
“咔嚓——”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在最后一片雪花的掉落后,不堪重负的被压断了。汪亦初踏在积雪上缓慢的走着,厚厚的积雪下有些结冰的地方,踩上去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有摔个狗吃屎的危险。
大雪中很少有人出来,汪亦初被风雪染白的头发,加上颤颤巍巍走路的姿势,倒真的像是个小老头,可他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就这二十几年,他活得一点都不明白。
自打汪亦初记事以来,父母什么的就不知去向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倒是有个叔叔养活着自己,也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可就是保护的太好,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活得就像一张白纸。
到了,汪亦初扶着墙站在一片废墟前,穿在身上的厚重衣物是个累赘,索性就动手脱掉了外面的大衣,然后慢慢的踏进废墟中,弯着腰检查着些什么。
这片废墟原本是济南城里一户姓玉的人家,也算是大户,家里人也不少,可就在昨天夜里突然起火,玉家的人没有一个跑出来,活活的都被烧死了,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就算火势再猛,也不会一个幸存者都没有。白天的时候,当地管事儿的探员还说着要好好查查,可半天工夫不到,这里执勤、调查的探员就都撤离了,连个善后的都没留下。
“奇怪……”汪亦初在一根烧焦的木头下抠了抠,摸到了一个小东西,翻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枚弹壳。
“父亲说过不准你乱跑。”
汪亦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弹壳被扔到地上,他赶忙俯下身去摸索,皱着鼻子轻声喃喃道:“再乱跑不是也还有你跟着?”
“跟我回去。”刚刚说话的人从树上跳下来,走到汪亦初身边,看他焦急的在废墟中扒拉着,不由得好奇,于是也蹲下身来,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呶,就这个。”汪亦初摊开手,掌心里面正是刚刚他掉落的那枚弹壳,他轻声对着身边的人说:“我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哪有一把大火就能烧死全家人的,看来……”
“你得跟我回去。”汪亦初还不等说完,就被身边的人制止了,汪亦初看着这个人,不由得心寒,同样是二十几岁的人,这个人居然跟自己的性格完全相反,做的事情件件滴水不漏,自己则像是跟在他身边的麻烦。
这个人是汪亦初叔叔的儿子,应该说是养子,被叔叔捡到的时候只有七岁,那时候汪亦初已经在叔叔家住了很长时间,对于这个后来的孩子还是感到很高兴的,因为终于有人可以陪着自己玩了。可令汪亦初感到遗憾的是,这个孩子从小太过听话,不仅不怎么陪着他玩,还把叔叔的本领学了个透。不过他没有跟叔叔姓汪,而是因为一块脖子上挂着的铜牌,叫了北川。
北川觉得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于是扯了扯正在发呆的汪亦初,说道:“跟我回去。”
“北,我……”汪亦初刚张了张嘴,就一把被北川推进了废墟之中,惊呼之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北川也跟着滚了进来,一手捂着汪亦初的嘴,另一只手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片的沉寂过后,北川从废墟的缝隙中探了探头,又退了回来,正对上汪亦初疑惑的眼神,于是解释道:“刚刚有人盯着我们,我来的时候没注意,不知道那人在那里看了我们多久。”
汪亦初听了一愣,也想从缝隙中看一看,却被北川一把拉住,护在了身后,他听到北川抽出腰间的匕首,轻声对自己说:“别动,过来了。”
汪亦初一直很相信北川的直觉,自己的这二十几年,除了叔叔对自己的生活照顾外,更多的时间,都是由北川陪伴的,也有很多次在危难之中,被北川保护的很好。汪亦初躲在北川后面不敢作声,他现在也能清晰的听到有人踩在废墟上的声音,不一会儿,汪亦初就从缝隙中看见了一双鞋子,是新款的军靴,但看大小好像是个女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北川的战斗能力绝不是一个女人可以抵得上的。
“啊!”还在想着的汪亦初被猛地一推,发出一声惊呼后,滚出了废墟,眼前的北川正半跪着用匕首架着那个女人切下来的……呃,那种武器汪亦初没见过,大小跟北川的匕首差不多,可是在握柄的那端多出来两个尖锐的圆锥,从食指与中指及无名指与小拇指之间的空隙中突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武器脱手。
“跑啊!”北川看着一旁还在发呆的汪亦初,真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现在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神游一番。
汪亦初听到北川的喊声,立刻掉头就蹿,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一定是个累赘,只要没有让北川分心的事情,他自己要脱身其实很轻松。
“啪”汪亦初听到一声清脆,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一看,自己的左脚上缠绕着一根牛皮鞭,鞭子的主人正是现在压制着北川的那个女人。汪亦初被这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那女人刚刚居然是用左手压制着北川,在这期间,竟然还能腾出右手挥鞭把自己也给困住了。
趁着那女人看向汪亦初这边时,北川一个反手,化解掉匕首上承载的力气,反客为主向那女人刺了过去,大喝一声:“你在看哪里!”
汪亦初一看有戏,坐起来一把抓住缠在自己脚上的鞭子,使劲的同那女人拔着河,却不知那女人在鞭子的末端按了什么,只听“咔嗒”一声,鞭子突然断掉,巨大的拉扯力使得鞭子游龙一般冲着汪亦初的脸就飞了过去。
那女子腾出双手架在自己胸前,挡住了北川刺向她的匕首,这一系列动作只用了几秒钟,汪亦初被飞过来的鞭子抽了个眼冒金星,扶着额头看着在不远处对峙着的两人。
这女人不简单啊。汪亦初这样想着,他还没见过能在北川的攻势下仍旧能腾出手的人,而且全程中,这女人的脸上一点惊慌之情都没有。
北川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却在准备再一次进攻时,发现对方收了力,向后一跃,在安全距离中,没入了黑夜里。北川不多想,顺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迅速追了过去。
“唉!等等我!”汪亦初看着越跑越远的北川,心急火燎,都怪自己平时没好好锻炼,现在追起人来这么吃力,只能跟着两个小黑点,连人都看不清。
汪亦初赶上北川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扶着北川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北川却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什么情况?跟丢了?”汪亦初拦住北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北川摇摇头,说:“没有,她进了里面。”说着,指了指两个人眼前的巨大院落。
汪亦初刚刚跑得太急,现在才来得及看一眼四周的环境,这条街宽的足够容得下四辆马车并排通行,除了眼前这一处巨大院落的围墙,四周没有其他的建筑,深红的围墙占领了整条街。汪亦初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安家的领地——安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