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愿意陪在我左右,求之不得。”夏祈年邪邪一笑,伸手便把若湘揽进了怀里。
心知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我默然转身,只用秘术给若湘留了一句话:“夏祈年易生执念,你若对他没有真心,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若湘回我一句:“你自己也是烂事一堆,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我晓得若湘所谓的烂事是什么,九千年前玉华殿,那人温柔言语光风霁月,难得的醉了酒将我拥进怀中。
他迷糊不清的言语里,一会儿是青璃,一会儿,又是长安。
我不能否认自己对孟泽的依赖,以及,那种悬浮在半空之中,触不得也剪不断的情感。
我从十四岁便跟着孟泽到了流破,修仙之路漫漫清苦,是他带我一步步走过。十四岁那年家破人亡,是他将我日夜守着哄我劝我。
只是他待我如亲友,宠我如亲友。我本不该有什么奢想的。
可是那日他偏偏醉了酒,醉了酒,还跑到冕池边上抱住正在看顾迷迭香的我,他那样一个从来叫人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的仙人,竟然红了眼:“长安,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永远不会。”
我手里的花锄倏然落地:“孟泽……”像是一种隐秘而又愉悦的感觉从心底生长开来,我回抱住孟泽,拍着他的背:“你骗我那么多次,我好歹也要等到你为那些欺骗付出代价了才会离开啊。”
你骗我离开家人修仙,若是无以为报,就一生伴我左右吧。我抱着孟泽,心中只此一想。
也不晓得那时候到底是不是存了要和孟泽天长地久的心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数百年的相伴相守,孟泽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好比我闯了什么祸,孟泽会一边摇着头叹无奈,一边又想着法子帮我收拾烂摊子。
有孟泽在,我什么也不用怕。
那夜我陪着孟泽躺在冕池边看星星。好吧其实没有那么浪漫,孟泽抱着我时顶了颗昏昏沉沉的脑袋。我懒得动孟泽,索性将他仔细放好,而后自己躺在了他身边。
彼时我仙龄尚幼法力有限,只能看到十八天的模糊轮廓,并在那轮廓里,隐约看见一个紫色身影一闪而过。然后心口被一个东西砸得生痛,我低头看去,衣裳上一颗指甲大小的淡色石头,通体透亮,身泛荧光。
我将珠石头拿在手中仔细把玩,分明是没有半点杂质也没有半点斑纹的一颗明珠,我却总感觉珠子里面含了些奇怪的东西。
也并未做更多深想,我将那珠子放进荷包里,坐起身来。十八天高远的光越过层云而来,打在孟泽的脸上,尽是安详。 若是能一直如此,也该是三生有幸吧。毕竟,天大地大浩浩众生,我只有孟泽这么一个人可以依靠可以相信而已。
一时想来便有些心酸,总说年少好春光,可知春光深处,日尽天凉。
回到马车上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这次可算是日夜兼程,若不是我提前叫阿樱留了记号,说不定会在回来时找不到路。
进皇城的路上撞见了一件奇事,那是在距皇城约十来里的山路上。一大群人围在山崖边,脸上带着或叹惋或嫉恨或惊恐的表情。
我掀开帘子,沈凌骑着马来到我身边:“有人在山下发现了一截白骨,没什么好看的。”说罢就作势要放下我的帘子。
“哦?那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我答到。
沈凌眉头一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不感兴趣?”
我点点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怎么去管?再说了,世上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新鲜,难不成我每一桩都要好好围观?”
“那也是。”沈凌笑笑,对我的回答好像很是满意,“长安果然蕙质兰心见解独特。”
我:“……”见解独特我不否认,可是这跟蕙质兰心有什么关系啊喂?!
几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邸前头停了下来。我下马车,阳光盛得有些刺眼。
沈凌替我和阿樱安排房间时特特问我:“你还要和若湘住一起吗?”
我看着沈凌:“这沈府这么大,客房应该很多才是。”
沈凌听了一笑,叫来一个小厮:“沈毅,给二位姑娘分别安排好房间。”然后又看我:“不如就把你安排在西楼?”
我并不知道西楼在哪儿,只好点点头:“我无所谓。”
阿樱笑笑:“不晓得府里的北楼可修好了。若是好了,不介意让我住进去吧?”
“修是修好了,”沈凌答道,“只是北楼挨着白儿的院子,你该晓得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无所谓,我只是想要住新房子。”阿樱说。
直到我被沈毅带去西楼时迎着一路探寻的目光,才终于明白沈凌那厮的险恶用心。
那西楼并不是是单独的楼阁,而是沈凌的碧云天里面的一座两层楼阁。我住进这西楼,也就住进了沈凌的院子。
进碧云天时,沈毅指着院门上苍劲若游龙的三个大字:“这‘碧云天’可是江诺先生的手书。江诺先生号称沉日大陆第一书法家,向来一字千金的,却从来不为我家公子吝惜笔墨。”
进西楼时,沈毅又指着两根柱子上的“日起东洲,月明西楼”八个字说道:“我家公子十岁那年便画出了这楼阁的样图,到他十六岁方才完工。期间对各种细节的修改调整,不下百千次。”
我正怀疑沈毅的手是不是指错了地方,沈毅又接着说道:“这楼四面开窗,地势又高,清早晨曦便由此入,夜晚月色也从此来。日起东洲,月明西楼,公子说了这楼只能引一个人进去。且那人,必须是举世无双光盖日月。”
沈毅笑得促狭:“长安姑娘,我家公子是不是打算与你定亲?”
我:“……”
从前只以为八卦是女子的特权,遇见沈凌身边的这些侍从我方明白,八卦原是由人的好奇心转化而来的,并不因性别而异。
然而我也并不顾忌那许多,选择性的无视了沈毅的问句,径直进了屋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