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卿尧狭长美目流露光华,眉头一挑:“你信不信?”
我吹灭一旁的烛灯:“你先说说看。”
“阿樱从北海水牢逃了出来,正无处可去,我便将她收留在了中曲山,如果你顾及多年感情向将她带在身边,就去中曲山接她。”
“北海水牢守卫森严,便是我万年的修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她又如何能逃得出来?”我对卿尧带来的消息半信半疑。
“你信不信你是青璃神君?”卿尧的哗然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在犹豫片刻之后,仍就保持原样,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我从前也觉得你就是我的阿璃,现在看来,你却不是。”他语气中颇有几分失望,突然在我还没看清他手势之时便将我牢牢禁锢在了怀中。我的背靠着他的胸膛,正尴尬不安惶恐不已。他忽地抬手将我的左手食指划开了一道口子,手心微痒,血液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脊背生凉,狠狠瞪着卿尧:“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却并不理我,好看的眼睛里尽是冷芒,直直盯着我溢血的指尖,我被他那寒凉眼神震住,便也不再问话,别过眼去看着窗外朦朦的月光。
方才灭灯是因为此时已是深夜,若是我房中的灯火长明不熄,定然会惹人嫌弃。更何况,卿尧来后,与我深更半夜共处一室的人,已不再是名女子。
伤口处传来挤压的痛感,我皱紧眉头,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虫子从指间伤口处爬了出来,卿尧将它接在手中,那虫子化作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物体。
“原来你真在我身体里种了蛊虫!”忍住心中的恶心胆寒,我问卿尧。
他却轻蔑一笑:“我不过是认错了人。先前总以为你便是阿璃,只是记不得前尘过往了,所以将这枉生蛊种在你身上,不过是希望它能帮你早些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可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这张面皮和她有几分相似而已!”
我被他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实在又羞又恼。先前孟泽也有在我体重逼出这样的一条蛊虫,我却只当他是为了欺骗我而故意使出了障眼法。却没想到,卿尧他,是真的想要让我以为自己就是神君青璃。
可现在他又冷嘲热讽的拆穿这一切,多可笑!思量半晌,我微微一笑:“琼落素来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同那缘故的神君有半点瓜葛。一直以来,是魔君口口声声叫我阿璃,我却并没有应过。”
“有自知之明?”他吃吃笑出声:“你有万年修为,你那位婢女难道就没有?阿璃从来不会这样看低身边的人。”
我一时怔怔:“原来你是这样看穿我的。”忽又想起他在钟曲山设结界为我打掩护的事,想来从前他愿意帮我是因为他认定了我是青璃,而现在他认准了我不会是他眼中那位高高在上淡然慈悲将万物看做平等的女神,还会不会让中曲山的结界继续搭着。
抬头想问他,却恰好看到他理了理身上的红衣,动作傲慢而又矜贵,于是也就不愿低头:“没办法,自幼养出的坏习惯,改不掉。”
“还有一个坏习惯,”他却又是一笑,眼中嫌弃更甚:“你不想想我会不会继续帮你?”
“你愿帮自然会帮,你若不愿帮我,其实我三两句话可以改变的?魔君的冷硬心肠,数万年前便扬名六界,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夜深了,魔君请回。”无意与他多说,我冷冷下了逐客令。
“我会帮你。”却不料他的声线陡然生温,颇带几分欢快的意思:“对你倒是没什么心思了,不过你那位相好看着还挺不错,像是藏着许多好玩的秘密。”
“你要做什么?!”我手中运出掌力,“你敢打他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怎么?”他轻轻移开我的手掌:“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有自知之明么?现在又如此不自量力是要打自己耳光?”他独步上前,在屋子里四处翻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你这房里连酒都没有一壶?”
“干你何事?你若实在要做什么,明说就是,大不了我们打一架,也好过你在这里像个幽灵一般晃来晃去!”我实在厌恶他这附主人做派,仿佛自己修为身后便可以将弱小玩弄于鼓掌之间。我承认我的确比他不得,可若真的拼起命来,我也不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哟哟哟,没想都琼落仙子倒是对那凡人情根深种啊!我不过说了这么三两句话便气成这样。”他将茶盖翻起,不住的敲在茶壶身上,陶瓷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他压低了嗓子,魅惑的声音句句动人:“琼落,我不信你不好奇他的身份。”
“他是沈凌,楚国首富世代名门之后,这便是他的身份。”我强自镇定。
“也罢!琼落仙子,中曲山的结界即将被攻破,你自己,好自为之。”卿尧带着他惯有的笑渐渐远去:“我看中的人,每一个是能逃得掉的。”
卿尧的声音渐渐小了,屋子里渐渐平静,我临窗照影,独坐到天明。
第二日不得不施了厚厚铅粉掩去眼下的浓重黑影,沈凌见我身着大红色
的衣裳化着娇艳的妆容也明显惊了一惊,眼底却还是笑意满满。
我对上他带笑的眼睛,敛去心上的担忧,原地旋了个圈儿,张开手问道:“我今日这一身红裳好看不好看?”
“好看。”他点头:“只是我觉得,这红衣裳不如另一件好看。”
“哪一件?”我迟疑,毕竟,我的衣橱里没有第二件红衣了。
“嫁衣。”简短的两个字被他清楚的念了出来,我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火辣辣的热。
“脸红了。”他轻声玩笑的样子像个少年。走上前来执起我的手,却换了一脸认真:“长安,嫁给我吧。”
我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吧?”
“君子一诺,便是千秋万世。”
脚尖微微踮起,我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