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芙听林子航说他胃疼,便按了按他的胃部。
“不是那里,”林子航摇摇头,“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胃疼,但后来就转移了到了右下腹。”
“不会是阑尾炎吧?我记得我姐在二十岁那年得过,好像就是你这个疼法。”秦雅芙一下子想起旧事。
“我刚刚也想到了。”林子航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
“应该问题不大,你别担心了,等明天早上再去吧。”林子航打断她的话,虽然脸上肌肉都疼得微微抽搐,却还是不想折腾。
“那怎么可以?你又胡闹了,如果真是那个毛病,急性发作很危险的,你不要命了?”秦雅芙恼了,找来衣服就给他往头上套。
“哎呀,不用啊!”林子航还在逞强,不肯配合。
“你想急死我啊?”秦雅芙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回来时就看你不对劲,你偏不肯说,现在都这样了还不肯去医院,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秦雅芙越说越伤心,干脆不理会他的抗议,直接兜头套下去。
“哎,等等,等等……”林子航急忙阻止。
“干嘛?”秦雅芙停下手里的动作,眼见着他又把衣服脱了下来,苦着脸叹气,“你给我穿反了……”
两个人穿好外衣,来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匆匆赶到医院。
检查结果正如他们之前的猜测——是阑尾炎。
这算是个寻常手术,但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医院必须得到患者家属的许可才能实施,所以护士拿了手术知情单让秦雅芙签字。
单子上关于术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全都悉数列出,秦雅芙虽然平时也听人家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也知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关心则乱,真正遇到自己亲人身上时,她只感觉握笔的手哆嗦得厉害,心“嘭嘭嘭”地跳个不停,仿佛在签一份生死契约般,感觉这字签了,就等于把丈夫的生命都交了出去,自己作为一个部门的管理者,也曾签过无数次的名字,可竟是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的。
“怎么这么多危险啊?这些术后并发症发生的机率有多大?”秦雅芙满眼惶恐,心思混乱,却不得不咬牙问出口。
“从理论上来说,任何症状都有可能发生,这就是让你们家属签字的根本原因,但是,以我个人的工作经验来看,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不过你老公太能忍了,坚持的时间过长,已经有转为腹膜炎的危险了,建议你尽早做出决定。”
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体型瘦削,长脸,眉眼亦狭长,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正好路过,她在秦雅芙提出疑问时,接过手术知情书,简单看了下,语气简洁地做出解释。
“腹膜炎?”秦雅芙一听,愈加惊心,哪里还敢再耽误,忙不迭地点头,“那好,我签字,麻烦你们尽快手术。”
“嗯,请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女医生淡淡的笑笑,眼神里没有一般医生那种刻意表露出来的亲切温和,却在严肃当中自有一份让人安心的笃定。
秦雅芙老老实实地签了字,等在手术室外面。
阑尾炎的手术时间并不是太长,可是于等待在外面的秦雅芙来说,简直是度时如年,虽然她知道这个病跟身体状态什么的没多大关系,可还是忍不住自责,总是自己太过大意,没能及时发现他的异常,早点陪他来医院,害他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罪。
再想想自己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经常酗酒,不知道对他的身体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即使这次的阑尾炎跟喝酒没有关系,但他总是在她面前逞强的性格也得改改了,不管怎么说,他有个好身体,她也安心嘛。
过了一个多小时,林子航终于被推出手室。
因为手术采取的是半麻,所以林子航的头脑清醒,神色平静,甚至还朝她笑了笑笑。
秦雅芙在护士出去后,找了个小凳子坐到床边,握紧他的手,已经热泪盈眶:“傻瓜,你天天说我傻,我至少不会勉强忍耐啊,医生说,你的病情差点儿形成腹膜炎,你这不是作践自己的身体吗?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你真有什么大事,让我还怎么活下去?”
“你这句话说得好像个泼妇,”林子航笑着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刮了刮她娇俏的鼻子,“这不没事了吗?都说阑尾是个没用的器官,早早切除反而没了负担,别哭了,你老公坚强着呢。”
“瞎说,你以后再这么坚强下去,我,我就真不要你了!”秦雅芙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话可以吓他了。
“你不要我,还想要谁?你身边的男人都有了归宿,我现在可不怕你再闹了。”林子航眯着黝黑的眸子不忘打趣她。
“你……”
“手术很成功,好好养着吧,术后注意事项都知道了吧?”之前那个提醒秦雅芙尽快做手术的女医生信步走了进来。
“好的,谢谢你!”秦雅芙忙站起身,礼貌地朝她点点头。
“不客气,你老公的身体健壮着呢,你不用担心,恢复几天就又能生龙活虎了。”女医生的笑意加深,双眼盯住林子航。
“是你?”林子航的神情很是奇怪,既惊讶又好像别扭得厉害,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自然地叹了口气,“真是有缘呢!”
“是啊,而且缘分还不浅呢。”女医生的目光里带着促狭的味道,“不过,总算平安无事,你好好养着吧,我得下班了,再见!”
“冷梅?还是外科主任呢?”秦雅芙在女医生出去后,轻轻念叨着刚刚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转头望向自家男人,“你认识这个人?”
“嗯……算是吧,我有些渴了,雅芙,你给我弄点儿水喝吧?”林子航明显是要回避问题,随便找了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关。
好在秦雅芙现在最紧张的就是他的身体,也没多想,只是摇了摇头:“医生说了,术后六小时之内都不能喝水,现在输液就在补充营养和水份呢,你要是感觉渴,我可以用棉签给你沾沾嘴唇。”
秦雅芙边认真地跟他讲道理,边用早就准备好的棉签给他擦拭发干的嘴唇。
等妻子做完一切,把东西都收拾好后,林子航看看外面还很黑的天,便问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等晚些咱们往单位打电话请假,我陪你一起休息。”秦雅芙笑得很温暖,她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快速眨了眨眼睛,迫回泪水,轻声说,“子航,答应我,想要我陪你,可以直说,以后就算单位有天大的事,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回家陪你就是,不许再拿生病来吓我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希望……”林子航用那只自由的手抚上她娇美的容颜,贪婪地表情浮现出来,“我希望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陪在我身边,怎么样?”
“又借机胡说八道!”秦雅芙拨开他的手,刚要起身。
“哎哟,疼死了!”林子航忽然叫唤起来。
“哪里疼?是刀口疼吧?”秦雅芙被他一叫,弄得心神不宁,不由得跟他商量道,“我不是心疼钱,就是以前听人家说止痛泵也是用麻药缓解疼痛,对伤口愈合不好,所以,护士问我时,没同意给你用,你现在麻药劲儿过了,疼得厉害,要不咱们还是用吧?”
“不用,这么疼着挺好的。”
林子航皱着眉头说出来的话,让秦雅芙发蒙,她的脸涨得通红,“你,你什么意思?是在怪我没给你用吗?都说了我不是舍不花钱,我,我现在就去找护士!”
“哎,别去,逗你玩儿呢,”林子航一把抓她的手,“我是个大男人,还怕这点儿痛吗?刚刚跟你开玩笑呢,这都看不出来,真是个小傻瓜!”
“好好的肚皮被割开一个口子怎么可能不疼?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应该这么由着你疼。”秦雅芙看着他憔悴的脸色,越想越不是回事,还是想要去找护士。
“真不用……”
“哎呀,没事的,大小伙子,疼一阵儿就过去了!”邻床一直闭目养神的女人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们小两口儿吵吵吵的都烦死了,我前天早上做的手术,到现在几乎都没感觉了,哪至于那么疼的?好好的,花那冤枉钱干啥?”
秦雅芙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她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脸地不高兴:“我的睡眠不好,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就听你们嘀嘀咕咕地还没完没了?趁着天还没大亮,让我再眯会儿好不好?”
“好,休息最重要。”秦雅芙忙陪笑脸,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生病疼痛本就让人烦躁,自己这边毕竟是吵到人家了嘛。
“子航,要不要找找人给你调换个病房?”秦雅芙把嘴巴伏到林子航的耳边轻声问道,她知道他有这方面的特权,只是大半夜的,来得匆忙,她还没来得及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