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湖边的山洞中。
一只红棕色的”人猿“端坐于洞中的石床上。
这一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拥有一个响彻世界的名字:赵天赐。
满头大汗的赵天赐,咳出最后一口空无的湖水。
脑海中仍残留着惊醒前的最后一幅画面——坠入湖中的孩童四肢不再挣扎,快速沉向湖底。
晨光已然无法穿透湖水,弱小的躯体终将被黑暗吞噬。
“我的儿……”
几尽窒息的赵天赐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那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唤。
一束雪亮的光柱从天空中笔直投下,眨眼间已穿透湖心。
脑电波重新流转,赵天赐僵硬的四肢开始奋力划水。
白光笼罩下,赵天赐仿佛获得了无穷的力量,整个身形似羽箭般迅速蹿向湖面。
蹿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有些潮湿的新鲜空气……
白光消失了,石床上的赵天赐缓缓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精芒。
胸腔仍在剧烈起伏,牵引着全身的体毛也在跟着律动。
搭在肩头的长发也在颤动。
独自在此生活14年了,赵天赐不清楚自己为何来到这里?
坠湖前的记忆好似被人为抹去一般,一丁点儿也不记得了。
每次入梦,他总努力想要尽可能多地抓住那些片段。
赵天赐不只一次期盼那白光不要再出现了,好让自己在黑暗中多待上几秒,那怕是几毫秒也好。
也许脑海中的信息就会向前推进几分,好让自己弄清楚这一切。
然而,每一次坠入黑暗,总会有那道白光及时的拯救自己。
白光虽然保住了性命,换来的却是一无所知,就似真的猿人一样——为了生存而生存。
好在那一声”我的儿“唤醒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区域。
以至于赵天赐无聊时还能在湖边的沙滩上用树枝写写画画——
他能画出的大多是正常小学里所教授的几百个基础汉字与涂鸦而已。
“喔……喔……喔……”
大公鸡准时扯开了嗓子,打鸣声传遍了整个深谷,一声声回荡开来。
鸡鸣声将赵天赐拉回了现实。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赵天赐闪身出了山洞,呼吸间已出现在大公鸡身旁。
“鸡兄,以后能晚一点报时吗?”
也许鸡兄晚一点报时,那白光就会晚一点出现,自己就能捕捉更多的信息。
多年的野人生活让赵天赐早就失去了语言功能,与大公鸡交流时不过是发出一些叽叽咕咕的声音罢了。
“咯……咯……”大公鸡也回应了两声,同时用喙在赵天赐腿部磨蹭了几下。
这是一只体型健硕的大公鸡,大到有平常家鸡三至四倍有余,全身的羽毛油亮光滑。
赵天赐并不知道这只公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自第一次坠湖后醒来它就陪伴在身边了。
每一次湖里的冰面开始融化时,深谷中不知名的野花盛开时,赵天赐都会在山洞中的石壁上划上一道横线。
如今,石壁上的横线已经有14道了,过不了多久湖水又要开始结冰了。
每划一道横线后,赵天赐都会游到一块弧形的拦湖巨石上,伸手向崖下试探。
巨石的边缘,是数百米的深涯,仿佛有道无形的气墙,阻隔着这汪深潭。
清楚地记得,儿时的自己不只一次被那道气墙弹回湖中。
试得多了,赵天赐就不愿再试了,因为不管用何种方式——冲,跑……作用在气墙上的速度越快,反弹的作用力也就越大。
以至于14年了,他也只试了不过七八次而已。
要不,再试一试?赵天赐回头瞄了一眼鸡兄,低声问自己。
摇了摇头,赵天赐发现自己的长发在轻轻飞舞……
怪事?!
这道无形的气墙边从来就不曾会有风,今时怎么起风了?
赵天赐第一次在这巨石上感受到风的存在……难道……禁固消失了?
得抓住这次机会!
一定要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能搞清楚这一切!
只有走出这禁固,才能找到妈妈!
发丝第一次随风越过了那无形的气墙,赵天赐也第一次站在气墙中。
左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深潭与一旁的鸡兄。
右眼看到的是崖下茂密的山林。
“太棒了!”赵天赐暗叫一声,向鸡兄招招手,嘴里发出一些音符。
大公鸡探出雄壮的翅膀,使劲拍打着湖面,双腿奋力一蹬,它已腾空而起。
“喔……喔……喔……”
大公鸡迎着朝阳,使劲向后挥舞着双翅,在湖面上空盘旋两周后,稳稳地停在了赵天赐身侧。
赵天赐跨上他的鸡兄,左手攀住鸡脖子,右手轻拍鸡背。
一人一鸡就这样朝山崖下滑翔而去。
……
山谷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一边摆弄着ipad中的地图,苏琴心里还是开始发毛。
平时没少出来徒步,但却从来没有落单过,这条沟不知走了多少回了,怎么就偏偏迷路了呢?
该死的月婵,其他人不知道寻我,你也不知道?看我以后如何收拾你。
心里轮流把队友暗骂了数次,苏琴已确定与他们失联了。
这米家对讲机传输距离足有5公里,可无论如何呼叫,始终没有收到队友的回复。
在这深谷中,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手机信号,看来只能硬着头皮自寻出路了。
抬头望向两侧陡峭的崖壁,两三百米高的山壁遍布各类荆棘,想要登高找寻信号是不太可能了。
继续往前走,熟悉的龙潭会出现吗?回头看向来路,似曾已走过两三次了,苏琴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丝寒意。
自肩头摘下半人高的背包,寻了一块较平坦的青石,苏琴决定一边休息一边再想其他办法。
啾啾,高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顺着叫声望去,眼前雾蒙蒙一片,能见度更小了,深谷中的湿气渐浓,苏琴的心也更寒了。
得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否则自己一个女生在此过夜,即使不出意外,吓也得吓死。
目前的环境下,换作别的女子,怕是早已哭爹喊娘吓破了胆。
作为女汉子的苏琴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豪气与胆色,有的仅仅是一丝丝镇定。
抬手看了看去年买的佳明腕表,显示时间为:2026年10月5日17时22分。
此时正值金秋十月,本应为最舒适的季节,也许是由于山谷太深,湿度太大,也许是胆寒所致,苏琴开始瑟瑟发抖。
咕咕声,悉悉索索声……各种声音传入双耳。
苏琴原本红润的脸庞开始变得惨白,迷人的大眼睛浸出两行晶莹的液体,嘴里两排洁白的上下牙不断发出互相敲击的碰撞声。
雾气越来越浓,光线越来越暗,各种怪声越来越清晰,苏琴双手抱头循着声源转动着脑袋,小心地探查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若不是经常参加户外徒步,早就习惯了山里各种声响,估计自己此时已经吓死几回了。
定了定神,苏琴小心地从背包中取出一堆装备。
在这无边的深谷里迷了路,无法与外界联系,疲惫的苏琴只有寄希望于队友们发现自己走丢了,主动前来救援。
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保存自身体力,支撑到他们的到来。
是时候生把火了,这样的山谷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用来燃烧的物料可不少,生火对于经常野游的苏琴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青石边不远处有小片空地,大小正好足够安放帐蓬。
不一小会儿,半米高的火焰自材堆中升起,树枝在高温的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不时噗嗤一声喷出一小股白烟与汁液,跳动的火焰映红了苏琴的脸,她也不再哆嗦。
人类从本质上讲属于社会性动物,最难受的要数这黑暗与孤独了。
自平板中点开itunes,扬声器中流淌出熟悉的那首高山流水,悠扬的古筝回荡在整个山谷,苏琴也轻轻哼唱着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不知过了多久,小气的胃开始向苏琴发出挑战,时不时的咕咕作响,然而她的背包中却没有携带任何食物,进口货全在月婵的背包里。
哎!小手抚慰着腹部轻叹一声,打趣式地安慰道:
“胃啊胃,你且先忍着,待出去后定让你一次装得鼓鼓的。”
曲膝蹲坐在火堆前,上下眼皮开始互相亲吻,身子暖和了,疲倦感排山倒海的袭来,渐渐地她闭上了美目。
……
“琴儿,这次我们就去百草沟,五天四夜,得走40多公里哟。”
出发前闺蜜卫月婵发来微信。
经常参加户外运动的苏琴一有空就会约上三五好友出行,至于去哪里,看什么景点,她倒不是十分在意,她追求的是野外的那份宁静,那份放松自我。
“那你把吃的带足点,倩倩他们小俩口吃得消吗?”回给卫月婵一条语音。
“哈哈!没事,正好让他们也吃吃苦头。”微信里卫月婵不怀好意地暗笑。
“记得让他们也多带点东西,五天的量哟。”
……
死月婵,你们到底在哪里?再不出现,你们就再也看不到琴儿了!
篝火中突然蹿起一条双头蛇形怪物,只见它随着火焰不停扭动着身躯,两个三角形蛇头嗞嗞往外吐着红信子。
双眼迷离着睁开一条缝,视线紧紧盯住双头蛇,苏琴操起身旁的工兵铲,双手使劲握住金属柄,只待那蛇发起攻击,等待它的将是锋利的铲口。
说也奇怪,那两个蛇头停止了舞动,分左右悬在半空,雄雄的篝火并未伤它分毫。
突然,两个蛇头一起动作,张开的血盆大口迅速咬向她的左右耳。
未曾料到它会分左右夹击,若是砍向它的躯干,自己也必定无法逃过它的攻击,不能硬拼。
奋力将双腿朝前一蹬,苏琴整个身躯往后激仰,刹那间火光四散开来,她却重重地倒向地面。
“啊!”
脑袋结结实实砸向地面,所幸撞击点是带草的泥地,虽然有些生疼,却并无大碍。
脑袋的疼痛终于惊醒了梦中的苏琴,虽说是做梦,后背仍然遍布香汗。
肚子仍在咕咕作响,火堆已被之前那双腿踹散,视线焦点朝着踢飞的碳棒移动。
“啊!……谁?!……”
苏琴伸手揉了揉双眼,火光映射下,一个人形怪物正痴痴地对着她傻笑。
那怪物身形甚是魁梧,个头足有一米八左右,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整张脸黑不溜湫的,满身的毛发或卷曲,或打着结散乱地罩在全身——
大猩猩?
猿人?
野人?
还是……人!?
虽然极度恐惧,大脑仍在飞速寻思判断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双手紧握工兵铲,铲尖对准人形怪物,一步步倒退着大声喝斥:
“停!是人?!……
是鬼?!
别……过来,否则对你……不客气!”
也许是光线不够明亮,苏琴无法完全看清怪物的脸,任她如何喝斥,对方也不继续近前,也不答话,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盯住她傻笑。
如果是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是鬼,你倒是扑我呀!
这样一动不动算什么?
苏琴的心已经跳到喉咙口了,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心脏终将会被自己活生生吐出来的。
咚咚咚的心跳声夹杂着自己的喘气声此时变得异常清晰,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苏琴高高扬起工兵铲,努力睁大双眼紧盯着那人形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