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初冬的寒冷已经吹的大街上空无人影,连过往的车子都零零星星的没几辆。
林静紧紧裹着大衣,埋着头走进租住的小区。这是一个80年代初的老旧小区,属于是单位宿舍,有条件搬走的差不多都搬走了,就剩了一些老人和附近上班的租户们。整个小区看着凌乱不堪,私拉的电线,摇摇欲坠的墙皮,还有木质的楼道窗户,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在夜里不寒而栗。
“汪!”
突兀的一声狗吠传来,一个白色的小狗噌一下从林静身侧蹿了过去,冷不丁吓得她一个哆嗦,心里不禁又对二楼的那两条狗子多了一分厌恶。
林静不止一次的想把那两条挡在二楼门口的傻狗给处理了,每次上下楼都提心吊胆的,有几次她拎着根棍子,可是不过两天,她藏在一楼角落的棍子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二楼那个油腻的大叔给拿走了。
万幸这次狗子及时被关进了屋里,林静轻轻的爬上了四楼,最后一层楼梯一转角,林静又被无声站在邻居家门口的男子吓了一跳。
那个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开门就走了进去。
对门这是又换了租户?原先好像是小两口,每天都是回来到凌晨一两点,然后无休止的吵架,在她房间都能听的真真儿的。
有一次吵的特别厉害,林静忍无可忍冲过去,敲打他的房门,可是,对方却突然噤了声,任她砸的多响就是不出来,林静无可奈何才罢手。
林静不敢再多逗留,赶紧回了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是现在,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住对门都不一定认识谁是谁。
没有了小两口的吵闹,这个夜显得格外的安静,林静简单的洗漱完,就躺下来想好好的睡一觉。
“咔,咔……”
门锁转动的声响刺激着林静的耳膜,林静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声音还在继续,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凑近房门,隔着猫眼朝门外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林静刚想离开,突然猫眼里的东西骨碌转了一下。
林静赶紧弹开,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出,门外有人?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没有了,林静才敢返回卧室休息,她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度过了一晚上,困极了才无知无觉的打了个盹。
第二天碰到楼下烧水的阿姨,问起对门的新住户,阿姨居然一脸的疑惑,表示没有见过,不过,二楼的一条狗找不见了。
可能是新搬来的还没有跟阿姨打过照面,毕竟起居时间不一样。林静也没太在意,就急急忙忙的去上班了,但是在单位,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
楼下是刚刚装上的楼宇门,每户只有一把钥匙,那个男子应该是有钥匙的,否则他也不可能进的去。
记得那时候,对门那对小情侣经常不带钥匙,很晚了也摁林静的门铃,开过一两次之后,林静就厌烦了,她把楼宇门关好之后,上楼就把电话铃给掐了,听到他们在楼下因为钥匙吵得不可开交,她心里就有一丝窃喜。
说到那条狗,林静下班的时候,二楼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还在楼下咒骂,说就是这栋楼这几户人,因为楼宇门关着,根本不可能是外人作案。
看着林静低着头经过,那眼神恨不得要剐了她似的,但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啥,更何况她还那么怕狗,都不敢靠近,说她做了啥,谁也不信呐。
周末,来了一对打扮十分朴素的中年夫妇敲门,询问对面租住的那对小情侣。隔着简陋的防盗门,林静慌忙的回了句“不知道”就迅速关了门。
那个“咔咔咔”锁具转动的声音,几乎每晚都有。如此反反复复好几个夜晚,林静根本无法休息,上班也有些精神恍惚,真的感觉自己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又一夜,终于不堪其扰的林静报了警,说是对面有人扰民。
警?察这一来可不得了,破门而入才发现,对面那对小情侣被人残害在家里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客厅里的茶几柜四分五裂,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卧室里墙壁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两个人的尸体被一床大厚被子盖在床上,双双被砍的血肉模糊,那情形真的是惨不忍睹。
令人吃惊的是,厨房里的电饭煲里,熬着一锅骨头肉汤,看那颗龇牙咧嘴的头颅,应该是二楼丢失的那只狗。
仅仅是瞟了一眼,林静就被疏散了出来。手脚冰凉的坐在客厅里,听着警察的问话,却哆哆嗦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察当然了解她此时的心情,给她倒了杯水,也不追问了,就静静地坐着等。
良久,她才缓缓的开口,说,大概三天前,见过一个陌生的男子在半夜站在邻居门口,虽然那个人她只见过一次,但是开锁的声音每晚都有。
陌生的男子?
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也就是说,林静极有可能正面接触过凶手,“咔咔咔”开锁的声音应该是凶手想要打开林静的门。
但是,他为什么一连几天都不罢手呢?按照常理,凶手一般在犯案之后都会紧急逃离现场才对,为什么非要等到林静报警?
警?察再次走访楼下的邻居,问最近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邻居想了想,说,五天前有过稀里哗啦的声音,但是他俩经常打架到很晚,就没有多想,不过,自打那以后好像就真的安静了很多。
似乎与男子出现的时间点不对,还是说,男子在杀了人之后,又继续在房子里住了下来?
继续询问关于周末来的那对中年夫妇,邻居们这就都说没见过了。
法?医勘察过之后,刑?警就封锁了现场,但还是止不住五花八门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满天飞。
整个小区变得人心惶惶,因为根本不知道那个男子现在藏身何处,警?察调取小区的出入口监控,反复查看也没有发现林静所说的那几个人的身影。
隔壁房间住着一个女刑警随时待命,林静根本毫无睡意,但是那个女刑警却觉得林静有些不同寻常,她一晚上跑了好几遍厨房,去关根本没有用过的电饭煲。
时间一过零点,“咔咔咔”的声音又准时响起!
相较于林静的紧张,女刑警就显得镇定了许多,她贴到门口去仔细倾听,门外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从猫眼看出去,也是空空如也。
但是林静却躲在角落不住地颤抖,嘴里呜咽着,“来人了,来人了!”
女刑警一皱眉,瞬间就明白了大概,林静这是典型的臆想症了。紧急通知了队里的值班室,连夜将林静收押。
真相大白了。
“咔咔咔”的开锁声,其实,就是林静在精神极度紧张而环境又极度安静的情况下,烙印在脑海里的声音,那个陌生的男子和中年夫妇,不过都是因为精神紧张而臆想出来的,她害怕别人会知道,害怕别人会进去那个凶案现场。
所以,她害怕那些人出现,她对那些人都有本能的恐惧。
林静从小到大都活在自卑的阴影下,她觉得什么也比不了别人,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流,总觉得别人会瞧不起她,在别人看来,她一直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抵触,甚至不敢大声讲话。
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现实狠狠地扇了所有人一个巴掌。
冷漠,真的会在无形之中,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