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沐沫浅因假冒身份而被神界判决进行天刑死亡,永远处在复活,被杀死,复活,被杀死的状态的那一天,她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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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关在天牢很长时间了,身上仅剩的魔力和杀手的抗压能力让她能在多种审讯惩罚中苟且残喘着,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神界人的恶趣味就在于此,即便是在神界这般常亮的光明之地,他们也执意要建起一座牢狱,让自己被困在危险和黑暗中,每日从小窗照进来的阳光,也就成了照亮牢狱的唯一办法。
她听到这份宣判,似是释然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即使他们选择是在这样的循环里折磨自己,也总比让自己写什么检讨,反反复复抽干自己体内魄灵产生的魔法,折磨自己的精神体和魄灵来的合适。
精神体的折磨无非是最难熬的,神界人做事也是聪明,没有用大陆上殴打的身体痛感审讯,而且通过精神体。沐沫浅现在虽没有肉感上的疼痛,但也已经痛苦不堪了,她和她的精神体一样,在如此折磨下变得疲惫不堪。
她知道,离执行的时间大概是不剩多久了,她看到小窗外走过的熟人,叫了几声,招呼了过来。
“哎哎哎,你是……许茂?刚好刚好,来来来。”
听到这声呼唤,那路过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下,向她面前的小窗走来。
许茂看着自己曾经在人间还没有成神时受到过帮助,一同出生入死的合拍朋友,心中不忍。像她这般,还能记得自己未成神时姓名的人,不多了。
他知道神界一直以来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到了神界以后,大家都以自己的神号互称,在人间的昵称似是什么恶咒一般,都不屑于提起。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所谓不成文的规矩。可惜只能无力般任由自己的姓名被人遗忘。
沐沫浅没有,她还像两人在人间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语气,古灵精怪的人带些不经意的语气在喊他过去。
沐沫浅一直都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即使到了神界,被神界作为预选,赐神号后也一样。她不喜欢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便也不会遵守,她把她见过的所有认识的神界人的本名记得清清楚楚。
许茂佩服的就是她这一点,他不喜欢神界人给沐沫浅建起的牢狱,微少的光透过那扇小窗,也只能把沐沫浅的脸,头发和扒着窗户的手照亮。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让人在这光明永驻的神界见不到光,是一种何等无趣的举动啊。既然早就知道,早就见证过光的存在,又何惧不见光的日子呢。
许茂回过神来,就已经发现自己已在那扇小窗前了,沐沫浅好像说了什么,正扒着窗户做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他愣了愣,说:“啊,抱歉,沫浅,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沐沫浅一开始看自己说完后的许茂愣着,以为是他不同意,眼中有些暗了下去,听到许茂这番话,她又来了兴致,说:“我说,许茂,有酒吗,我想解解馋,最好是桃花酿,或者,桂花酒也可以,实在不行,东大陆那边的沙漠特产问水九壶也行。”
许茂想了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对她说:“对不起啊沫浅,神界我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下不了大陆去,神界倒是有酒,不过是神露酒……你倒是能喝。可是你现在已经被剥夺了预备神选的神赐,还被下了神囚,喝了以后怕是身体会受到疼痛的。”
许茂看着她的模样渐渐住了嘴,没有了继续劝说她的打算,她的狼尾因为好久没有打理,有些打卷,整个人也瘦了好多,本身就瘦,便显得现在有些狼狈,原本短发飒气的女生变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一般。
他知道她的处罚是什么,不由得为她感到伤心。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沐沫浅听罢,对他摆摆手:“没事,将就凑活一下吧,拿来,陪我喝一点,也就当是,你为我提前践行啦。”
许茂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好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也像被打碎的牙一般咽进肚子里,三两步找来两坛神露酒,顺着狭小的监窗递给沐沫浅一坛。
沐沫浅也没客气,掂量两下酒坛就打开喝了一口,感受到气血从肺部上涌的迹象时差点被痛感砸晕,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理上的无语还是肉身上的疼痛都有,憋了两息才将酒混着血水咽下去。
“他妈的。”沐沫浅抹了把嘴,眼神暗沉下来,瞥了眼脸上担忧模样的许茂,摇了摇头,随之又绽放出一个笑容:“不用担心我,别说,这酒还真是不错,真不愧是所谓神露酒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四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气流波动,许茂知道,这是神赐在她身上抢不走的力量。
沐沫浅还想说些什么来着,许茂就猛地被一股力气拉起来,他转过头去,是神界的判官濂驿。
濂驿看了他几秒,转眼看向大口喝酒的沐沫浅,眼神闪过一丝惋惜,却又做的决绝。他从沐沫浅手中硬抢过神露酒,提起看了一眼。
“你给她的?”许茂转头,见濂驿并没有转过头对着他,而是把目光放在酒坛上。
沐沫浅狠狠地盯着濂驿,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几个字:“濂驿你何必呢?是又怎么样?我让他给我的,怎么?那老头不会又想让你来大义灭亲吧。”
沐沫浅看着濂驿的沉默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看来我是猜对了?当了判官以后你可真是不一样了啊,我的好徒弟。”
濂驿转过头躲避沐沫浅那审视的目光:“走吧,神囚沐沫浅,该行刑了。”
沐沫浅释然般的吐出一口气,看濂驿打开囚链,甩甩腿,自顾自地走在濂驿前面。
她回头对愣在原地的许茂笑了笑,说:“许茂,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帮我对大家瞒住那些秘密吧,希望你会找到一个好朋友,一个不会让你深陷神界舆论的好朋友。”
她斜眼看了一眼濂驿,嗤笑一声:“比如像我们判官大人这样的就不错哦,为人正直一心向民,相信他会好好待你。”
濂驿被说的浑身不自在,抬头刚想警告沐沫浅不要太过分,就愣了一下,他看见沐沫浅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头发有些凌乱却不显得狼狈,她的右腿大腿骨已经穿了,因为神赐残留的原因不会流血也不会愈合,他甚至能看见神界的光透过她的大腿伤照在地上。但她没有喊冤,没有要求别人搀扶,光是凭着毅力走了下去。
濂驿怔了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昔日师父似乎没有神界舆论中的那么坏。
……那又怎么样呢。濂驿能做到的且只能做到把沐沫浅送上神坛接受审判。
“神囚沐沫浅,因滥用神职,私自杀人,挑起战争,与自身预备神赐应做之事不符。神坛决定,剥夺其神赐,由囚链囚于神器炼炉中,处于反复死亡反复复活的循环当中。”
神座上的天神看了她一眼:“废神沐沫浅,还有什么问题吗?”
沐沫浅看着他笑了笑:“没问题老头,行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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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3562年,预备神赐沐沫浅忤逆神界天神,沦为永生阶囚,大陆新星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