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重重纱幔,映入眼见的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太后正靠在床头,紧定着刚刚走进来的人。云姑姑把她们带进去之后,便走过去伺候太后了。
张锦昔不太懂宫里的礼仪,只好模仿着方才云姑姑行礼的样子,照做了一遍,她跪在地上,右手抬起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微微低头:“张锦昔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呵......行了。小丫头,不必多礼了。哀家听说,你可是毒医的徒弟,是吗?”太后看起来精神劲儿不太好,可说话却异常清晰。
张锦昔站起身来,回道:“是的。”
“皇奶奶,您这是故意冷落倾澜呢?”倾澜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语气娇憨可爱,跟平时的她不太一样。太后的脾性她可是了解一些的,一问起话来滔滔不绝,一直问到人家祖宗十八代为止。
太后冷哼一声,“倾澜,就这么护着她?不过问两句罢了,又没把她怎么样。”
“皇奶奶这是什么话?倾澜不明白。”倾澜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目光。
“很好,很好。咳咳......锦昔是吧?你过来,给哀家瞧瞧,哀家还能活多少日子。”说话说得急了,又开始咳了起来。
“是。”张锦昔应了一声,提着药箱走了过去。药箱是云姑姑准备的,里面装的倒也不是药,只是一些把脉和针灸的用具罢了。
太后的脉象平稳,只是这几日受了些风寒,服几碗药,好生休养就能痊愈了。只是,太后的体质偏寒,年轻时候似乎受过重创,如果不是平日里用各种名贵药材养着,恐怕早就...
她虽然没有真正了解过后宫生活,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后宫几百位妃嫔争宠,即使身居高位,也是岌岌可危,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哪个人,会突然在背后推你一把,让你坠入万丈深渊。
“怎么?实话实说,哀家不会怪罪你的。”太后眯缝着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抚摸着锦被,轻叹一口气说道。
张锦昔收好诊脉用具,躬身回道:“若太后调理得当,锦昔可保太后十年无虞。”这真是大实话了,十年已是大限。她也知道太后听完这话,定然不会开心,可她也不想说那些千岁一类的话,这些都是人们的美好愿想罢了。作为行医者,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出病人的实际状况。
“大胆张锦昔!竟说这种荒唐话,太后乃是千岁,不要说是一个十年,就算是十个十年,太后还是有的!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你可知罪?”云姑姑从小就跟在太后身边,可以说是跟太后一同成长的。虽然她对张锦昔印象不错,但张锦昔这一番话,她是万万不能认同的,就算是心里认同,表面上仍是不能认同。
太后的寿命,以及帝王的寿命,本就是不能拿来讨论的,张锦昔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后果可不堪设想。
“好了,云桑,哀家方才已经说过不会追究的。你是想让哀家出尔反尔吗?”见云桑也说的差不多了,太后这才开口止住了云桑的话。
敢情是黑脸白脸都让她们演了。倾澜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进宫走动,虽说太后是她皇奶奶,但她也是处处谨慎,才不至于行差踏错。方才是她太急躁了,不应该贸贸然插话进去,是她有欠考虑,既然是任君行安排张锦昔进宫的,太后定不会太过为难锦昔。
如此,又在安宁宫留了大半天,直到宫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倾澜郡主才开口告辞。走出安宁宫之后,张锦昔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太后绝对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别有深意的,她细细揣摩之后,才谨慎答话。
倾澜郡主坐在马车的软垫上,一旁的侍女端了茶水过去,她喝了几口,见张锦昔眉头依然皱着,笑了笑问道:“锦昔,你还在担心刚才的事吗?”
“嗯?”张锦昔迷茫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摇头道:“倒也不是。”、
“多谢郡主今日相陪。”想来还是开口道谢比较好,虽然倾澜也没说是为了陪她才进宫,可她确确实实感受到倾澜对她的关心。
“嗯,没什么,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进宫了。其实,皇奶奶是个很慈祥的人呢,只是有时候,生活在深宫里,对于一切事物都会多留几分心。也就是过于小心谨慎了,你明白吗?”张锦昔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倾澜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张锦昔对皇宫实在是不太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吧。
生活在深宫里的女人,何尝不是深深厌恶着皇宫呢,只是啊,皇宫就是她们一辈子的牢笼,是她们的宿命。
张锦昔想起太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完全能想象得到太后年轻时候貌美的模样,一个美人要想得到男人的宠爱是很容易的,但能不能守得住那份宠爱,就得看各人本是了。罢了,罢了,常年在宫里边生活的女人,大多都是有些心理扭曲的,这一次就罢了。必须得跟任君行说明白,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是,她不想被人扯进某个棋盘里,她不是个出色的棋手,亦不愿做一个听话的棋子。已经在打她主意的人,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