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把雷厉行从睡梦中呛醒。
他浑浑噩噩记得：昨夜推杯换盏中，劳建巨酒兴颇高，楚江开带去的5瓶皇家礼炮，“啪啪啪”连开三炮，自己任是酒精沙场，也忍不住主动在劳建巨面前喊停求饶。
还记着自己说了一大堆“总量控制，年年有余”吉利话，也没能缓解劳建巨的勃勃兴致。那老家伙恰似吃了春药，高声嚷叫“再来”！
他也隐约记得，多亏那个年轻有为的楚江开脑袋灵光，及时转换话题，劝说“要不，咱换个地方开炮，或出去吼两声，散散酒气”，才勉强按到暂停键。
他还想起自己明天还有三场会议，也知道这一条龙下来，耗金耗银又耗时，想要“少破费”推辞，却被劳建巨一把截住，“楚老板现在是咱兄弟，你今后可不许跟他见外了！”众人挤入小车，一路酒**融的荤段子来到花满春大酒店。
雷厉行还特别清楚记得：那个严斯普好像没什么喝酒，也很知趣的没有跟着劳建巨进入下一战场，挥手送别三人上车之前，还帮自己披上外套！自己还笑呵呵拍了其后背，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楚江开和你都在浪尖上，都是革命好同志啊！”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酒店，雷厉行几乎完全忘记，好像有两个白桦林似的孪生东北混血小妞，一个自称“花倾国”，一个嗲叫“花相欢”摇曳而入。隐隐约约间，雷厉行记得自己酒气上头，随口吟了一句“名花倾国两相欢”。不料，那俩洋腔女子中，一个竟然滑溜溜地字正腔圆地接上“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另一个看似娇滴滴却强行将自己全副武装卸得一丝不挂，还吧唧吧唧亲嘴说谁谁谁就是君王，手脚并用咬文嚼字，现身说法什么叫春风！
“哎呀，明天还有三场会议！”雷厉行一拍脑袋，一骨碌将浑圆身子摇晃起床，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但觉外套还有那浓烈的香水味道，刺鼻异常，忍不住用力甩了两下，挎在身上，摇摇晃晃拉门而出，远远看见楚江开就在等候区。
一见雷厉行过来，楚江开急忙起身，箭步迎上，悄声问道：“怎么样，老大，要不要吃点夜宵？”
“劳的呢？出来没？”雷厉行顿了顿外套，收紧后挎在手中，又觉入夜颇冷，就一边自个穿上，一边半打个暗语问道。
“他回去了，我叫司机先送他回家了。”
“那你干嘛不早说，怎么不一起回去？”
“劳说您工作压力大，特别辛苦，特地交代不要吵您，让您多休息会儿。”楚江开环顾左右，确认四下无人，堆满笑意，熟识规则暗语回答，尽量不牵涉到单位、姓名或职务。
“那怎么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雷厉行有点过意不去，说好的自己请客，到最后反而是楚江开抢着去买单，还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等候自己“这么久”！
“没事没事，只要老大开心就好！”楚江开陪着他边走边笑问：“老大，真不吃夜宵？！那我就直接送您回家了！”
“不吃了，明天还有三场会议呢！直接把我送到伊美莱别墅吧！”雷厉行就势顿了顿袖子，神情疲惫的回答中透着满满骄傲自豪的忙碌。
深夜的安达宁静安详，奔驰车稳稳地载着银行业和建筑业一老一少飞驰着。
“年轻真好！”望着窗外的闪烁的霓虹灯，还有点迷迷糊糊的雷厉行瞄了一眼精神抖擞毫无倦色的楚江开，不禁喟叹道：“年龄是个宝、文凭不能少；关系最重要，能力作参考！”
“老哥出口成章，经典啊，确实关系太重要了，您今后可要带上我！”楚江开见缝插针附和着，同时不忘溜须拍马下，“像您这样经验丰富，宝刀不老，才真正好！”
“你啊，这个年龄就能做到这份上，实属不易，前途无量啊！”雷厉行是个银行业的老江湖，阅人无数，眼光毒辣，看人精准，一顿饭功夫他基本摸清眼前这年轻人的禀性，特别欣赏其高吸附力的情商，有意放下身段，和他交个朋友。
“哪里哪里，还需要老哥经常指点！”楚江开谦虚又不无诚恳回答着。
雷厉行好像突然记起一件事，对楚江开道：“兄弟啊，全国要清理掉不合规机构，你那吴迪同学所在的代办处近期要撤掉，所有人都得下放到乡镇网点，你看怎么安排她合适？”
“这，全听您的，我知道您会关照我的！”楚江开万万没想到雷厉行会在深夜主动谈起吴迪，而且一下子还碰到机构撤销这种大事，突兀着有点不知所措。
雷厉行见眼前这个小伙子这么懂事体谅，有机会也不随便出难题，更是打心眼喜欢，想想“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便清咳两声，主动抛出一个大绣球，“按规定所有人都得下乡镇基层网点去，她呢？看在你面子上，就单独把她一个人调到支行本部业务科当信贷员，你看怎么样？”
“那好啊，感谢啦！”楚江开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口，严斯普交代的任务就如此轻而易举了结，心中一阵狂喜，忙不迭感谢并朗声表态：“老哥对我这么好！感激涕零，无以回报啊！这样吧，我回去后，交代财务往后公司所有资金流量尽量往你们银行走帐！”
“到时候把你的上下游，包括政府拨款、建筑材料和农民工工资一条龙全引过来！”雷厉行当然不会错失良机，毕竟今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业务数据尤其存款是个短板，也是自己职业生涯硬伤所在。若是楚江开能帮忙，就他这一条龙下来的客户量，就基本上能把全行全年最难的任务搞定！
“没问题，政府的财政拨款专户有点难，虽然我做不了主，但如果有吴迪配合，估计营销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政府源头账户拿下，后续都是咱自个说了算，在你那系统内实现体内循环，应该不成问题！”
“吴迪配合？哪位政府领导是吴迪亲戚？！”雷厉行心头一紧，眉头一锁，警醒问道，自己麾下还有这等人脉关系的员工没有用上，还把她扔在最不入流的代办处，岂不是坐拥宝山却空回，说不定还得罪哪个领导呢！
“那倒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亲戚，但她有两招比这还厉害！”楚江开来个诸葛亮焚香弹琴故弄玄虚，借机拔高吴迪。
“啥？还有绝招？？？！”酒后还烧脑中的雷厉行被这话搅和有点稀里糊涂，不禁前倾身子，满怀兴趣仔细问道。
“一个文字，已经在CN号上发表文章；一个酒量，你知不知道，她一次能喝多少酒？”楚江开继续故作神秘兮兮着。
“不会吧！难道安达还出了个李太白不成？！！她一个女孩子难不成还会喝酒写文章？”雷厉行听闻此话，立春惊雷般，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心中万般诧异又惊喜连连！要知道他自己早年也是领导秘书出身，担任过市分行办公室主任，深知要在国内有CN号公开刊物上发表文章，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求观点突出、立意新颖，正式发表时还常要排队讲人情。纵观全行，甚至全安达都没几个人有这等能耐！她一个刚毕业几年的黄毛丫头难道还会登天？而且会有多大酒量？能让酒经沙场的楚老板也觉得是个角？
见他满腹狐疑的样子，楚江开伸出五指大手正反摆了两下。
“多少，五瓶，十瓶？不可能吧！”雷厉行可被今晚这“皇家礼炮”接二连三的闷倒，以为自己看错！
“不是5瓶，是她一次性跟我吹过5瓶，就昨晚！几乎把我搞趴！估计一口闷10瓶都没问题，真是瘦鸡能塞米！”楚江开自我解嘲道，“我喝10瓶也没问题，不过没办法像她那一次性，真不知道她那肚皮是什么材料做的？”
“太夸张了，楚老板不会对她有意思？夸大其词吧？”雷厉行半信半疑，半开玩笑道。
“啥有意思，老哥，这酒夜叉可不是我的菜，那是严斯普的正牌女友。我以对党国绝对忠诚名义向您汇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事求是！CN号明天叫人查下，酒量上不封顶，您迟早会见识到。呵呵，我倒有个建议！”楚江开稍微停顿一下，故意卖了个小关子，“你今后若有应酬，倒可以把她带在身边，做个秘密武器，绝对卧底大酒保一个！”
想想昨晚吴迪那么喝酒今早还毫不歇劲上窜下跳的奔揽业务，骨子里爱才好士的雷厉行仿佛看见自己年轻时战斗的影子，爱惜之余也有点愧疚，不该如此埋没人才，难得楚江开今天如此隆重担保推荐，索性送佛送到西天，给他个大满贯，便朗声笑道：“如果真象你说的，能写会喝，又坐过柜台，我看也不要去业务科了，直接到办公室当个副主任，办公室主任安守己59岁了，明年也快退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到时候就让她顶上吧！”楚江开正愕然着，雷厉行又蹦出一句，如中场陡开大脚！
“那合适吗？！一下子从柜员提拔到办公室副主任？！”楚江开完全被镇住，如此白丁一个旱地拔葱，还要去当候补办公室主任，那岂不是叫花子坐金銮殿，一步登天？！楚江开又怕雷厉行就驴下坡顺势反悔，急忙竖起大拇指，笑眯眯补上一刀，“老哥果然气势恢宏，大手笔！有魄力！”
“有啥不合适，如果你这一条龙业务能拿下，有CN号文笔，还有酒量，支部会上最终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车子刚好在别墅门口停下，雷厉行冒着酒气夹着香气，一边朗声说着，一边推门下车。
楚江开赶紧跟着推门下车，顺手提溜着两瓶酒说道：“刚好还有两炮没开，您帮忙带回去。”
雷厉行一番推辞无果，有点不好意思道：“也好，过两天我请安思危局长！你也去，这两炮你就带着，到时一起轰他去！”
“您说的是建设局安思危局长？”楚江开一边问，一边又把酒推了过去，“下次我再准备，您就一百个放心啦！”
“是啊，你认识？！”雷厉行显然心思已不在酒上，他没想到这小年轻路子这么野，不仅认识市里面大局的***，言下之意好像还挺熟的！
“何止认识，他还是我远房表舅，二级资质和这次大工程都是他帮忙运作的！”
“哦，他怎么会是你的表舅？你母亲是他姐姐还是妹妹？也姓安？！”雷厉行本来觉得安姓的人稀奇，难道世上真有芝麻落在针眼里的凑巧事，不禁好奇问道。
“那倒不是，我母亲姓楚，是个独女，我父亲和安思危一样都是上门女婿！我母亲叫楚钟仪，安思危的太太楚云湘是我母亲的同房远亲。因为我母亲是数代独苗，因此这些堂兄弟姐妹都视为亲兄弟姐妹。”楚江开笑着解释道，“不过，这种事老人家多少有点忌讳，一般很少在外面讲，大家都不愿提及！”
“我这舅舅也没什么爱好，偶尔就喜欢杀两盘，我的象棋还是他教的呢！”楚江开见雷厉行仍半信半疑，紧接一句道：“他还叫我这周末过去陪他过两手呢！”
“哦，他是我西海大学的同学，也是我好兄弟！那记得让他帮你了解下建筑企业一级资质如何办，争取升级？”雷厉行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果然是地地道道一家子，陡觉亲上加亲，不禁脱口而出，建议再下一城。
“升一级？加上这次工程量应该符合条件，就是人员可能麻烦点，一级资质需要高工数量等技术条件，要求高。而且，还要经建设厅逐级上报建设部批准，日常维护费用不低啊，现在好像全市就一家国有建筑企业是一级资质。”
“年轻人，眼光要放远点！关键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试想下，如果有了一级资质，那可是国家有权机关实力认证过的！今后只要你基本户也开到我们行，我们可以给你信用贷款。况且有了一级平台，你竞标优势和人脉完全不同。至于那高工数量，你那安表舅鬼点子多着呢，他会帮你变通的！费用嘛，不就是投入产出问题？你只要想想今后平台、收益和社会影响面！就知道划不划算！”
“好！老大，我听您的！难得您这么替我着想，今后跟定您了！这周末我会和表舅好好谈这事。只是基本户有点难，因为近期在工大银行申报贷款1500万，最近可能批下来。作为贷款前置条件，基本户恐怕一时半会移不了。”楚江开故意面带难色，叫花子谈嫁妆般，扯起虎皮说起大话，还装作有点不好意思，谦声说道。
“干嘛用工大银行的钱，到我们行来，我给你批2000万，批下来后你再把基本户移过来！”雷厉行一边拎着皇家礼炮，一边笑着对楚江开说道，“放心吧，今后合作机会还多着呢！”
“OK，老大威武！”楚江开原本就对工大银行就没多大信心，听闻此话如哑巴讨老婆心花怒放喜不可言！若是再增加500万，资金一宽裕，那工程量和毛利润再翻一番都没有问题，拨云开雾间心情自然大好！
其实，心情大好的何止楚江开，还有很多人，包括劳建巨！
原来劳建巨打听到雷厉行这个大器晚成的西海大学老牌本科生还是新到任的西海省人行行长张大合的同学，而最近安达市人行副行长燕留声将到龄退休空缺出一个位置。雷厉行今晚也私底下答应，一定会帮他一起去跑跑省人行。
当然，作为心照不宣的交易，劳建巨今晚多次当着严斯普的面，明确答应雷厉行今后监管上有任何事，他都全力以赴罩着！那情比铁坚的信誓旦旦让严斯普看了都有点感动！
这一夜，可是丰收的一夜，也是进入新千年的重要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