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每阵风过去便听到屋隙之间作响,皎皎月光也照的雪花隐隐可见。若有不得意之人在此,怕是也来卖弄笔墨,来叹这世道不公,叹自己未遇伯乐,这风雪不正是为自己所吹?月色缭乱,照的前方显得有些渺远,隐隐约约,不分虚幻。村中各户窗前,也有灯光忽明忽暗,那便是这蜡烛在摇曳。风雪之中一丝光亮,也算人世间中凡人的一缕寄托,至少不像这天似的那么无情。
聂辰跃孤零零坐在屋外,大雪也慢慢覆盖在他的身上。此时的他一动不动,因为身体早已僵住,每一步的动作,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寒风的侵袭。他今日工作未满,主人家也是冷眼相待。他本是孤儿,被人收养能存活下来已是幸事,又何来的脾气去在乎那么多呢。他两眼溃散,早就放空了心绪,身体早已麻木不仁,怎么还会有精力去保持精力。
屋内传出主人家的大声嚷嚷,又是为这几两闲钱而吵,只因为所入也仅仅够支出。普通人家的烦恼无非也就碎银几两,今日盈利多少,明日亏损多少,物欲的欲望尚不能满足,又哪来更多的追求。
聂跃辰听得寒风呼呼,主人家闲言杂语,耳边再无其它声音。孤独已经成为常态,便是体贴一点都是意外之喜。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雪已经停了下来。夜空中的星透露着丝丝微光,倒也使人在黑暗中隐隐看清。一夜北风紧,哭的正是像聂跃辰这样的可怜人吧。普通人家苦碎银几两,富贵人家也不知这路边冻死骨,这朱门酒肉尚未品尝尽意,又何来的其他闲心去关心其他。
走在这白雪皑皑的路上,每一步踏出都有雪进入聂跃辰的鞋子里,一阵一阵的冰凉,反而让他还觉得自己还有知觉,还能前行。他急需食物充饥,一天一夜未进食的他只感觉昏昏沉沉,每一刻都靠着自己的毅力在扛着,虽说是迷迷糊糊,但也还有知觉。他偷偷翻进附近人家的院子里,一步一步的踏出也有一丝声音。谁知这户人家也是一夜未睡,风吹草动都能入耳。聂跃辰还未找到吃的,便看到窗子就已经打开,窗沿上堆积的雪瞬间掉落,从里面探出的是一位女子,面容清秀,也有几份姿色,但这眼角饱含的愁可不能掩埋。那女子看向聂跃辰,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去,拿出已经冰的硬的馒头扔过去,用劲一捏,还能感到有一些发软。
“谢谢,谢谢。”聂跃辰连忙答谢,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要说这女子,也是悲惨之人,曾有青梅竹马,只记得那少年志比天高,临走前也是踏歌而行,做得了那潇洒的少年郎,盼着那诗书能供自己一帆风顺。还记得那少年曾言荣归故里,要娶她为妻,可这多年过去,家书未归,女子夜思不能寐,或许这多年归路上雪无痕,才是惹得女子愁眉的主因吧。街坊邻居来回讨论,又哪能论出什么好话来,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负义多是读书人也来回念叨,也是让她一阵心酸。她不会写诗,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她的愁。年过二十而未嫁,非议轮轮,那远去京城的男子可否念她的心酸。村中有人对她有着非分之想,但哪敢付诸于行动,且不说村中男女婚嫁尚早,若是惹得旁人知道,这名声,也算毁了。
聂跃辰哪管得了这么多,活下来便是万幸,这村中闲言很少能入他耳,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谁对他不好,他也在心里默默的记得,他不敢反抗,毕竟村中都是凉薄之人,哪里有古人书中写的邻里和睦,或许都是那狗屁读书人的幻想罢了。身处官场,勾心斗角,梦里总要有些幻想吧,那世外桃源便从这读书人中一笔一笔勾勒出来。若他没了,村里人或许会在餐后闲言提起,可是又有谁能一直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这馒头虽硬,却也能入口,不至于饥肠辘辘了,也能提起一些力气。这女子心善,他聂跃辰记得,但不知该如何报答。主人家平时就压榨的很,哪里来的闲工夫与金钱来回报。
聂跃辰从未出去过,在这方圆十几里呆了十几年,外面的世界也只是听村里闲言,充满了向往,却又不敢踏出,在他固有的认知里,这世界再大,不也就村子这样嘛。外出入京行万里,寻这苦又是为何。
他又回到主人家中,在棚下坐下,雪深深的陷了进去,等着主人家吩咐,慢慢坐着,困意也慢慢上来,就这样眯着眼,意识渐渐模糊下去。这大冬天的,哪有人愿意出门,门窗全都关的死死的,生怕风进造成寒冷。
渐渐的,东边天际里有一缕阳光射出,若是俯瞰,也是缥缈至极,像极了画境。虽还残留这寒意,但也多了些温暖。远远望去,看见黑点慢慢靠近,声音也越来越大,甲盔与兵器之间的摩擦在马背起伏的作用下变得格外响亮,马蹄却因这深雪覆盖,声音少了不少。
长久的宁静迎来了他的晨喧,各家各户在梦中惊醒,哪怕被中温热,也瞬间清醒过来,听到这声音,也让他们提心吊胆。他们分别出门,各自望向那清早袭来的军队。他们腰间佩刀,厚重的甲胄下格外厚实。骏马昂首,神气不凡。几十人的队伍,肃杀冷清,让村中人胆寒,不敢高言,恐惊军中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为何来此,互相对视,不敢出声,只能在心中乱思。
聂跃辰也被惊醒,望向军队,让他动容,心里起了波澜,这雄伟的气概使他多了一丝期盼和幻想,想变得如他们一般。
军中为首之人高声喊道,“哪个是宋灵?”
宋灵!聂跃辰有点惊到,她不正是刚刚给他馒头的那位女子嘛,会不会她那日思夜想之人前来迎接。可事实哪里有这么美满,上天不怜苦命人。
宋灵刚刚站出,脸上的笑容还未下去,军中便有一刀站出,人头落地,血染白雪。她想的正是她那进京的少年郎来迎接她了吧,可这一刀又哪有人会想到。
“小姐有令,取你首级。”将士喊出,惹得围观之人胆颤,双腿都有些发软。
将士这一句话不就让旁人瞬间明白了,宋灵哪里来的仇家,除了她那日盼夜盼的少年郎,还能有谁。恐怕那八台大轿早就迎娶了别的千金,哪里还会顾得他这穷乡僻壤不知礼仪的妇人。这灾祸,或许就是那少年郎酒醉回忆起前事,他那娘子醋意大发惹来的吧。当然,只是猜想,谁又能确定呢。
聂跃辰呆住一边,愣在原地,若是说村中谁对他好,当然非宋灵无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的女子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惨遭杀害,心里竟然有些心痛。望向远去的将士,宋灵的人头还提在手中,听到附近人的议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人命如草,被随意割取,聂跃辰为这女子感到心疼,而旁人更多的是闲言碎语。
他有时就想,该如何报答这位女子。有的时候,他也会感觉,那男子会来迎娶她,那么好的女子,总要得到她应得的。可是现在,只留下这满地的鲜血和无首的尸体,多讽刺啊。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方向,想为这女子讨些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