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秦辰便被声音的漩涡卷入!
那是带着血槽的长矛发出厉啸时破空而去的一去不返,是沉重的甲胄拍打士兵肉体时的沉闷单调,也是刀剑出鞘的唰唰鸣响,还是军卒此起彼伏的怒骂爆喝!
地面在震动,灰尘在飞卷,人心在颤抖!
秦辰打开剑扣,费劲的将长剑往外拔,他已经落后队友好几个身位,但这剑出奇的长:这要么是城中纨绔遛街专属,要么是不曾出鞘的礼仪佩剑....
因为这该死的剑居然和剑鞘等长!
“该死!老秦快跟上!”
“快跟上!老秦!”
秦辰所在的七人小队也脚步一滞,怒目而视这个伙夫。
但秦辰还是拔出了这把奇葩的长剑!
但这件武器并非先前三次觉醒之战当中,那可以轻易划破巨兽皮毛的利剑。
这是一把锈迹斑斑长剑,这把奇葩的剑似乎还尚未开刃...
“...”
“...”
“狠人!”
“是个狠人!”
从秦辰身边奔跃的士兵看到这把诡异的剑也难得地抽出了宝贵的时间,发出了中肯的点评...
“拿着破铜烂铁就来拼命!你是准备笑死对面吗!蠢货!”
“拿着我的剑!”
秦辰果断丢弃了这把长剑,抓住了小队长掷入他怀里的短剑,顾不得胸口被剑柄戳中的疼痛,秦辰赶忙加速跟紧了小队。
...
当地面的震动被适应,余下的便是飞扬的潮湿黑土和交战之间抛洒的鲜血!
前军已经接战!
对面那数千蛮人便如同一堵坚固的堤坝将流动的黑强行拦截!但秦辰却分明看到对面的蛮人脸上并没有抵挡住黑色潮流的亢奋。
“嘶!”
当秦辰登上最后一个小坡,看到的是蛮人那被长矛洞穿后钉杀在地面的高大身躯!
在无数长矛面前,再坚固的甲胄必将被划破,再雄壮的身躯也必将被洞穿!
身旁一个队员也看得呆了,代价则是一把斧头劈开了他的胸甲,连带着血丝的肠子流了一地...
那士兵跪在地上企图捧起肠子塞回腹中,但随即一道寒光让他的姿势定格。
“别他娘再犯蠢!”队长收刀大骂。
六人小队开始迅速分散在这个蛮人身边,在蛮人再次将利斧挥将之际,利刃便从四面八方开始捅向了他的腰腹!
“吼!”
一声雄狮般的咆哮震得秦辰出现耳鸣!这是蛮人吃痛之下的嘶吼。
六人的刀剑同时翻绞,于是蛮人跪了下来,小队长熟练的割下一只耳朵,塞入怀中。
这样的厮杀无处不在,这样的战利品也被藏于怀中。
当蛮人如同厚重的崖壁将黑色海潮抵挡,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必将是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凌厉的海潮!
这黑色之潮势必要拍碎阻拦的崖壁!哪怕这个过程极为缓慢和艰辛。
双方阵亡比达到了惊人的2比1!确切来说,每两个人族士兵的牺牲外加多名队友负伤才能置换一个蛮族士兵。
秦辰的小队在队长带领下屡屡得手,只死掉一个倒霉蛋。
他们千篇一律的合击方式无疑是高效的:因为当蛮人看到一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敌人在身前上蹿下跳,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这种愤怒给秦辰小队带来三只耳朵!
第三只耳朵,队长给了秦辰。
因为秦辰在惊险地避开蛮人的斧头,低身将剑刃捅入蛮人的两胯之间,那捅刺显然不像一个临时正卒般生涩,倒更像一个老兵卑鄙的一击...
秦辰抓住队长抛来的耳朵,这种感觉很柔软,就像队友那和善的目光。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位准确寻到敌人弱点的的队友呢?
当小队准备继续猎杀之时,蛮人开始主动后撤,而众人忽觉眼前一暗,秦辰瞳孔开始扩大,他要适应不再亮堂的战场。
那如同倒悬山峦的厚重云层,那不透明的灰黑是如此难以看透,正如此刻变化莫测的局势。
“嗷呜!”
天穹之下,一声狼啸悠远而嘹亮。
一度各自为战的蛮人开始汇聚,仿佛一块巨型砧板,而侧翼开始踱步地狼群则是悬而未落的的铁锤......
秦辰明白,此时任何侥幸的心理都将是致命的,哪样的结果只有两个:溃逃,或者被绞杀殆尽。
但溃逃甚至还不如被绞杀殆尽,因为狼群最喜欢那些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乌云翻腾,第二声狼啸再次传遍整个战场!西边高坡之上,一个个巨大的狼头开始出现。
那是浑身雪白的巨狼,西垂的红日终于在没有乌云的边角嚣张地冒出了头,毫不吝啬地给狼群镀上一层金粉。
蛮人开始欢呼!他们嘶吼着,舌头打卷发出奇怪的腔调,秦辰听不懂,但他能听出那是一种欢呼!
因为他脑海当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城门之前,民众看到甲士归来,他们开始呐喊与欢呼,而士卒破损的盔甲和断刃,身上的伤口与血污将成为最耀目的勋章...
而这勋章,此刻的狼群似乎同样拥有。
夕阳之下,那颗巨大的狼头再一次仰起头颅。
第三声狼啸终于响起!
和狼啸同行的还有疾驰而过的传令官!
“全军出击,黑骑同行!”
“全军出击,黑骑同行!”
“...”
秦辰知道这个命令的意义:决战!
而至于黑骑,秦辰未曾见到,但队员脸上那喜悦的神色却让秦辰感到担忧。
未曾一见的黑骑无疑是强大的!
但战争是一场对弈,那决然不是压倒性般的一战而决。
战争是在巨大战场磨盘之上,互相置换军力的见招拆招。
也就是说,对面同样出动了更加强大的战力!
“...”
看着并无多少喜色的秦辰,小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下去,便赢了!”
‘是啊,活下去,便赢了’秦辰心想。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次没有巨兽转瞬之间将他拍为肉酱的碾杀,更没有施展奇妙术法将他烧为骨灰的修者...
有的,只是血肉之躯的蛮人和狼群...
这是一场极为公正的对决:蛮人个体强悍且各自为战,而军卒数量多且配合默契。
“活下去”瞬间成为战场主旋律:集结完毕的蛮人开始进军,人类士兵也毫不犹豫地执行军令,正如他们第一次冲锋般决然。
将军曾说:胜利必将来临,而你们只需割下眼前那只耳朵。
于是更加汹涌的黑色浪潮再次拍向那堵高墙,战场却一度令人瞠目!
因为短了一截的高墙不仅截下了汹涌而至的潮流,并且开始逆流而上!
“蛮人在主动进攻?”秦辰只觉头皮发麻。
秦辰看到恢复视觉的蛮人巨斧大开大合,利斧翻飞之间可以轻易撕裂厚重的甲胄!
而一幅幅尚未近身便被蛮人提前击杀的画面,甚至让资历最老的军卒都为之胆寒!
秦辰小队一个长相不佳,却身手敏捷的队员想一如既往吸引蛮人视线以便队友出击,但未等他近身,雷霆打击便提前降临!
在队友遭受打击之际,小队迅速出击,但蛮人一击得手便迅速后撤,只有在侧后方的秦辰刺中蛮人,蛮人反应之迅捷,前后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一起上!”
遭受背刺的蛮人毛脸瞬间扭曲,而刀剑也再次找寻到它们的归宿,但蛮人临死之际也再次击杀两位来不及躲闪的队员。
小队阵亡比迅速攀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比1!
矮小的,迅速倒下。
高大的,终将跪下!
队长以左臂的代价换来蛮人低头,秦辰便一剑砍断了他的喉咙,蛮人的鲜血立刻喷涌,如同冬日的温泉!
而秦辰的小队只剩下三人了!
第二个得到战利品的士兵,此刻眼神已经有些呆滞:“队长,咱们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接下来是活下去!”
“...”
“如果那边的蛮人过来呢?”
“那就再杀一次!”队长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队长,黑骑真的来了吗!”
“来了!你看,那是将军的亲卫!”
队长颤巍的右指指着那同狼群厮杀的白色旗帜,语气不容置疑!
那的确是将军的白底黑色的虎纹大旗,但甲士的衣袍却是红色。
索性队员没有质疑...
这一幕在每一个战斗短暂结束之处上演,因为存活下来的士兵往往要承受至少三次的死亡选择,这种选择让他们几乎奔溃!
这种选择正在使得一个个黑色的墨点变得暗淡,甚至全部消失,而那堵坚硬的崖壁也被不断被剥蚀。
所幸,战场上甲胄不再是一致的黑,而是开始出现五花八门的甲胄,这些白的黄的,绿的灰开始混入战场。
但这并不会让人正卒感到喜悦,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这些五颜六色正以夸张的速度消失,便如同在浪潮之上打转的叶转瞬之间便被漩涡吞噬,仿佛他们冲刺的一幕是幻觉...
...
当绿的黄的,白的灰的灰的全都变为黑的,当黑的变得黯淡,士卒终于迎来了那支插着巨大狼头的长矛!
狼头之下,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传来:“全军追击,黑骑同行!”
于是秦辰看到那股红色开始冲锋,侵掠如火,其疾如风!
而蛮人开始迟疑,转身,溃逃...
“黑骑同行,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
疲惫的士兵强行打起精神,追随将军的步伐。
伤残的士卒在队友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追随着红色的旗帜。
秦辰只觉极为困倦,迷糊之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渐行渐远:
“队长!这次咱们能再弄一只耳朵吗!”
“你他娘的脑袋被踢了?没看到将军追出去了吗!”
“将军还能抢军功?”
“将军不能,但等在谷外的黑骑能!”
“将军的黑骑不是刚刚追出去了吗?”
“那是红色,红色!将军的黑骑肯定在谷外候着呢!”
“...”
“队长,真的有黑骑吗?”
“有,因为我的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
变得虚幻的秦辰视角开始扩大,地面上高坡变得低矮开始变小,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战场出现在他眼中!
漏斗中是仓皇而逃的身影,是流动的红,是稀疏的黑,这些人将在前方遇到一条巨大的河流!
秦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沙岸,怔了怔:“前方那有什么黑骑啊!他娘的!”
好一会,当战场上只能看到一大片静止的黑,秦辰才反应过来。
于是他又骂了一句:“他娘的,还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