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雪花中,邢风的身体直坠下去,背后不止的利器仍是贴着身体左右不断的飞来,扎进石中。甚至有一支长枪直接扎在邢风的腿上,滑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然而血却似乎激发了邢风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激素。在血腥味传入邢风鼻中的一刹那,脑中似乎嗡的一声,有种东西觉醒了!
“铮”的一声巨响,邢风的整只右手扎入了石壁,身体顿时止住了跌势,两个人的重量挂在邢风晃晃悠悠的右手上。
在剧烈的冲击下,邢风分明听到背后本已经冻昏过去的鸢尾轻轻的哼了一声。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怒吼从邢风的口中爆出来!
声音如烈焰,燃烧起周围的空气,让漫天的雪花甚至都消散于无形。这是深渊恶魔的叹咏!
此时的邢风,眼神里只剩下愤怒与癫狂,他像一个魔鬼一样直窜上云霄,穿过密集的箭雨,直向云层之上,高塔之巅扑上去。
然而,这时天际风云变幻!天边似乎传来低沉如牛鸣般的低响,渐渐的卷着云层袭过来,直到一阵阵震耳的雷声充满了耳中。
天地间忽然失色,一切变得黯淡下来,好像连空气的生命力也被抽取。空气,也在巨大的压力下颤抖……
然而此时的邢风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事情,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的高塔之顶,在目力可及的地方,那无际的高塔似乎有了个了断!邢风的身体游着石塔的外墙上升,在他身下,留下一个个深深的指坑……
这时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鸢尾却突然无力的拍打邢风的后背:“邢风,危险……”仿佛正是应着鸢尾的话音,突然一阵电光闪过,眼前的一切被照的煞白!强烈的光线刺的邢风无法睁开眼睛。
“天雷来了!”鸢尾虚弱的声音却撕心裂肺。
云层滚滚的天际,突然裂出一道深深的裂口,强烈的白光顺着裂口倾泻而下,普照般射在青黑色的石塔上。
那白光如此刺眼,就像来自天堂的神圣审判降落在世上,可以洗去尘世每一个角落的污垢。这本就不是属于尘世的光。
然后在分裂开的黑云的裂缝中,一道巨大紫色的闪电如同一条狂龙从天而降,翻滚,咆哮,怒吼着散发着龙威,强烈的光华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大地都为之颤抖!那是怎样的威势?紫色的巨龙一头撞在黑塔上,撞在邢风和鸢尾的身影出现的地方……
这一刻,在强烈的光华下,鸢尾真正的从寒冷和衰弱中清醒过来,在那一瞬间,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身体变得好轻。在自然的暴力下,人是何其的渺小哦,鸢尾只觉得自己是风中的一片树叶,联系住她的,只是邢风和自己腰上那一根脆弱的带子。
这一刻,鸢尾看到了邢风的表情,面对面。那张脸上只是平静,带着淡然的微笑,丝毫不若刚才犹若癫狂的那个人。
鸢尾的手,正在邢风的手里。
“去吧。”邢风的嘴型在说。但是鸢尾什么也没有听到。
然后鸢尾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直向天端飞去……
鸢尾回头,邢风的脸却越来越远,瞬间模糊了。
鸢尾的身体像暴风中的一片叶子,又像一只翩翩的蝴蝶飞舞,在纷乱的气流中上升,最后落在石塔拱顶上。
而邢风的身体,却湮没在紫色的狂暴的光华中,再也不见。
那一瞬间,在鸢尾的眼前,却成了永恒,永恒的无法越过的时间界限。此时的鸢尾,只活在时间的这头,直到第一滴眼泪从她的眼框中滑落。
火树银花的流光之中,鸢尾的身体变了。
在她的身后,一双洁白的羽翼悄然的张开!初时只是一对娇小的肉翅,然后在身后若春花般瞬间绽放,绽出雪白的,丰满的羽翼,呼的一声展开,映出眼前一只含泪的天使!
初生的羽翼迎风颤抖着,天使却义无反顾的跳下黑色的塔尖,逆风向下,穿入紫色的电光中。那里,又一团白色的光华爆起。
……
在耀眼的光芒消失之前,两个身影在高塔顶上轻轻的落地。
“邢风,我们上来了。”这是天使在轻声的呼唤。
这是来自天国的声音,把流连在冥河入口处的少年唤回自己的身边。邢风,艰难的,但是坚定的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了一滴泪落在自己的脸上。邢风笑了。
“我们上来了。”他说。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后宽大的,纯白色的羽翼上,他的目光变得呆滞。他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
她的呼吸也窒住了半拍。终于她先开口了。
鸢尾说:“其实,我是一个魔族。”
邢风,她怀里的男人,重重的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闭上眼睛。在他耳中,听到一声天使的叹息。魔族的天使。
鸢尾轻轻的放开已经浑身焦裂的邢风,站了起来。没有让邢风看到她顺着手臂流下的血。
高高的平台,石塔的顶点,这是远离地面的地方,抬头,离天顶却又还是那么远。穹顶上悬挂的星辰都在那里,乌云早已消失无踪,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这一片孤岛,只有这两个人。
四周,都是虚空,都是混沌。
“邢风。”鸢尾说,“这里没有剑仙。这里什么也没有。”
第一次重伤的邢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无视鸢尾向他伸出的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不,他在这里,我感觉得到。”邢风深深的呼吸,从背后拔出身上唯一没有变得焦黑的那把剑——勇者之心,在黑暗的虚空中闪闪发光。
“我能感觉到,一个绝顶的力量在这里颤动。在寻找他的敌人,或者朋友,或者猎物。”邢风说,带着血腥的兴奋,却是对着空气,好似对着自己的言语。
剑仙该出现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就像神一样,淡淡的身影出现在空气中。在他的背后,一把长剑闪现着莹莹的绿光。
“就是你们在找我?”剑仙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冰冷,没有丝毫感情。神仙,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就是我。”纵使身体已然到了极限,邢风仍然上前几步,骄傲的挺起胸膛。“我叫邢风。”
骄傲让他不能站在女人的身后,尤其,是一个魔族的女人。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魔族女人。
剑仙忽然却笑了,僵硬的脸笑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但是笑声里的笑意,却融化了周围冰冷的空气。
“骄傲的人,你凭什么蔑视魔族?”剑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