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裂深渊
小胡子教官已经被放倒在地上，形状要比刚才的田守义狼狈的多，鲜血淋漓的样子甚是可怖。血肿的眼眶挤得只剩下一条眼缝，然而那道血缝中透出的却已不再是愤怒或者敌意，那带着灵魂颤抖的深深的恐惧，对这个人精神上的打击恐怕远远要比肉体上的伤害要大。
回到北炼堂，给技师一点时间，魔偶的伤势可以完全被修复，但是格莱沙末日审判般的攻击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不能愈合的创口。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发话的是面若寒冰的何晨曦。此时，竹篙男兄弟二人，还有闻讯赶回来的镇长田大山都已经赶到了。刚才格莱沙没有教训的几个见习魔巫哆嗦着站在一旁，向何晨曦讲述事情的起因。
原来正如格莱沙所料，下场和田守义“切磋”的，正是肩头带伤的那个见习魔巫。自然也是小胡子手下得意的门生，三拳两脚就把田守义揍得鼻青脸肿。没想到田守义这人硬气，宁死不服软，见习生也是恶向胆边生，一把拧过田守义的左臂逼他下跪求饶。田守义一时愤懑填膺，平的一条胳膊不要了，拧身从腰上拔出那把激光枪往后就是一枪！
背后一枪谈何准头，但是对手想躲也躲不开，一束激光直穿过肩胛，顿时手上失了劲力，放开了田守义。田守义这混小子，此时也算是血冲上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犯了大忌，翻身还想补上几脚，这下可真惹火了旁边观战的小胡子。
得意门生本是十拿九稳的拿下对手，小胡子根本没在意，没想到异变陡生，竟然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救下门徒，心中早已盛怒，意见田守义还不知死活的冲上来，一声怒吼，直接一掌把小田轰出大门！正是格莱沙和苏丹进门时听到的那一声。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格莱沙虽然速度超绝，但是在力量上却并不比普通人来的强，加上今天有没有戴上铁拳套，因此小胡子惨归惨，好歹没送了命。除了竹篙男知道格莱沙的底细，其他人当然以为是格莱沙手下留情，不想闹出太大的事情。
“很厉害是不是？”听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何晨曦冷笑着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格莱沙。
眼神若刀锋，紧紧的把他锁死。空气中又酝酿着不安的气氛。.
“那把枪在哪里？”何晨曦又转向田大山。
镇长的脸色已如死灰般难看，却不得不从兜里掏出那把惹祸的家伙。长逾一尺的圆筒，通体漆黑。格莱沙和苏丹在初到田家沟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
何晨曦皱起眉头接过来，仔细的翻看了一阵，脸上愈见阴霾：“这个东西，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田镇长，给我个解释吧。”
田大山此时已面如土色。连格莱沙和苏丹此时都生出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这种东西，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地方炼堂的分堂中吧？
“朋友送的。”田大山总算开了口。何晨曦却并没有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只是把激光枪收入了自己的包里，又转向田大山说：“三天之后有个动员令传下来，那时候你要到，和给你这把枪的那个朋友一起，再来取这把枪。”
田大山只好无奈的点头。
看到何晨曦又转过脸来看往格莱沙的方向，竹篙男连忙闪了出来，挡住何晨曦的视线。“大哥！”竹篙男指了指地下的小胡子，“都是自己人切磋，没什么大事。这位教官伤重，咱们赶快把他送回去吧！”
看在弟弟的份上，何晨曦脸色稍缓，终于没有再向格莱沙开口，冷哼一声，大踏步走出门去。竹篙男指挥着，几个见习魔巫手忙脚乱的抬起他们的教官，急急的跟了出去。
“小兄弟，多谢你了！”
来客的身影才消失在门外，田大山就跑来握住格莱沙的手，眼泪横流：“要不是你赶来，我儿今天性命就不保了。”
格莱沙目送着何晨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僵硬的脸上仿佛也回过一点血气，直愣愣的往外走。
也许是刚才的消耗太大，格莱沙现在一轻松下来，突然发现双腿都开始无助的发抖，全身上下都无比的虚弱，如同梦游一般，田镇长的话在耳边叨叨却半点没有入进格莱沙的耳朵里。
突然胃里一阵挛动，格莱沙痛苦的伏在一边的墙上，喉间咯咯作响，吐出一洼清水。
“格莱沙！格莱沙！”苏丹的惊呼声在脑后响起，但是瞬间，呼声也被黑暗所吞噬，再也听不到。格莱沙的脑中，只剩下一片虚无。
黑暗中，模模糊糊漂浮起一个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微弱而温软，靠的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格莱沙却知道，那是一张脸孔。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像水面上的油彩一样飘飘荡荡。
“你是谁？”这是格莱沙自己的声音，从他的心里传出来。
“我是格莱沙。”对面的脸孔在眼前越来越大，以至于格莱沙清楚的看到了他的五官，平平的印在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随波荡漾。
“你又是谁？”脸孔又传来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那脸上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格莱沙自己的脸一样。
“我也是格莱沙。”格莱沙说，从自己的嘴里，轻轻的。
“不，你不是我。”那张脸孔已经紧紧的贴到了格莱沙的脸上，压得他不能呼吸。然而，现在他的胸腔里根本没有空气来呼吸。
一阵呜呜的声音从脸孔的后面飘过来，如女人的低泣。
“看着我的眼睛。”对面的面孔突然展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格莱沙却仿佛一记重鼓敲打在心脏。剧烈的带着快意的疼痛中，心脏破开一条口，往事顺着那裂缝，好像闪电一样一幕幕窜出来，四处流淌，钻进骨髓！
“呵呵，你是苏丹。”脸孔却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就像一团纸在水杯里化开，铺平皱褶。
“你还记得我的眼睛呢。”那张脸慢慢的飘开，越来越黯淡，渐渐远离。
“不要走！”格莱沙顾不得心脏的剧痛，伸出手去，但那张脸孔却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所终……
“格莱沙！”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格莱沙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怀中正是泪眼婆娑的苏丹抱着自己。四周墙壁上，还是昏黄而温暖的灯光。原来已经是回到竹篙男的小屋里。
“我没事了。”格莱沙慢慢的推开苏丹，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心脏。
脸上有点湿。
这才发现，原来眼泪已经流下来。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