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湛蓝透澈,缕缕薄云闲适漂浮。
一座座恢宏楼阁自玉衡山巅拔地而起,巍立于苍穹之下,构成陆氏家族世代的居所——
江湖第一大庄,陆庄。
天际楼阁相互映衬,定格于连绵群山间,宛若一幅独具韵味的水墨丹青。
此刻,庄内庭院好生热闹。
家丁紧紧跟随前方的男孩,生怕匆匆奔跑的他被石头拌倒。
蝉鸣应和担忧的呼喊,令夏日的午后愈发欢愉。
“小少爷!莫要乱跑,危险!”
而那抹小身影精力旺盛地四处乱蹿,见一棵古榕树耸立前方,他灵巧闪躲,掩身粗壮的树干后。
错杂的步履声逐渐远离。
陆岩缓缓呼吸:“总算甩掉了。”
今载,他年十二,身穿浅蓝丝绸华衣,显得容颜清朗,腰间所系的翠绿玉牌,于日光里熠熠生辉,即便尚且年幼,已经气宇不凡。
草丛突起怪异声响,传进耳里,他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一个激灵,又准备开溜。
“不会这般没完没了吧?”
怎知毛绒绒的长耳朵猝不及防闯入眼帘,绿草青叶中蹦出一只胖似圆球的白兔,可爱模样倾刻柔化了陆岩的心。
白兔睁着红通通的圆眸细细观察,动动短尾巴蹦远了。
“兔子!等等我!”
回过心神的陆岩奋力追赶,不知不觉来到陆庄后山。
他气喘吁吁,累得索性瘫坐树底,胡乱揪了把草:“为何不见了?”
目光四处搜寻,瞥见一个白圆球,他迈着轻缓的大步子靠近。
果真是那只白兔!
白兔像是察觉逼近的人气,朝后挪挪小短腿,欲撒腿逃脱之际,陆岩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拎入怀抱。
“兔子真乖,我带你回陆庄,与你好好玩几日……”他顺着白兔的软毛,兀自碎碎念起来。
诺大的树林时而响起鸟啼,婉转鸣唱中,隐约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受好奇心牵引,陆岩抱紧白兔循声而往,发现一个年仿的小女孩。
小女孩屈身坐于地面,把脑袋埋入双膝哽咽不止。
“你是何人?又发生了何事?”陆岩疑惑满满地询问,眉心轻敛。
小女孩闻言抬首,扑闪着一双泪水氤氲的桃花眸,呆愣地注视他,粉雕玉琢的小脸泪痕未干,尚透出浅浅绯红,甚是娇俏可爱。
她警惕须臾,奶声奶气回答:“我与万雪大哥走散了,害怕自己一个人……”
“不要怕,我陪你等,你的万雪大哥定会再来寻你!”陆岩笑容烂漫,一腔义正言辞暖人心窝。
小女孩抬起白皙的嫩手,乖巧地拭去眼泪:“可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我们已经说过话,说多两句就认识了,再说几句不就熟络了嘛,”陆岩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我叫陆岩,你唤何名?”
小女孩灵灵巧巧站起,将他的手握住:“我叫丁灵琳。”
陆岩又问:“哪个灵琳呀?怎写?”
抛却起初的胆怯,丁灵琳以手指作笔,于掌心比划出字型,陆岩凑近细瞧,会意颔首以示明白。
“我们知晓对方的名字,便为好朋友了,我用叶子吹曲子给灵琳听。”
“叶子也能吹出曲子吗?灵琳可从未听过。”
“当然可以,我会吹笛子,如今无笛,叶子亦可吹出曲子!”
陆岩拾起一片鲜叶,稚气未脱的面容神采飞扬。
清脆的乐曲自他唇下巧妙地流淌而出,丁灵琳抱着白兔,听得心情舒畅。
“陆岩哥哥,”蓦然回忆起平日的孤单,丁灵琳神情失落,“爹爹常常让我独自弹琴习武,而他总忙东忙西,许多时候见不到他……只有爷爷陪伴我。”
乐曲戛然而止。
陆岩诉说起同病相怜的经历,但语调依然轻快:“我的爹爹是庄主,与灵琳的爹爹一样忙,娘亲十分严厉,虽说平日有人相伴,我却难以喜欢他们,我反倒喜欢与灵琳一起。”
孩童的友谊来得快,陆岩与丁灵琳逐渐打开话匣子。
年幼的两人一见如故,往常少与他人提及的话语,皆鬼使神差般与彼此倾诉。
心意相投的快感令人无忧无虑,任凭岁月消磨,亦难以忘却,总角之年,情的种子悄然埋进心底。
时光渐渐流逝。
夕阳西下,金黄的余晖投入树林,分外安谧。
“陆岩哥哥,有缘再见,我们可仍是朋友?”
“当然,拉勾!”
尾指轻轻相扣,拇指相向一印,分离在即,两人留下承诺。
曾经以为:一句“再见”,为“后会有期,定能相见”,经此道别,无人料及,再见乃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