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恒与众乡亲杀贼之心坚如磐石,正准备连夜动身。
暗下决心的李睿阻止道:“众乡亲且慢!”
村民们闻言,都转身看着李睿,不知他是何意图。
李睿道:“敢问众乡亲,同为大岭村人,大家是否信得过李睿?”
李恒闻言毫不犹豫道:“睿弟何出此言,我大岭村人世代共居,同心同德,李恒信得过大岭村每一位乡亲!”
村民们听到李恒所言,纷纷点头称是。
李睿闻言心中一暖,点头道:“既如此,李睿愿与众乡亲同去讨贼。”
“黄巾贼子残暴,李睿年纪虽幼,于战无益,但自恃熟读兵书,小有所成。此去讨贼,望众乡亲听从李睿指挥,不可意气用事,不知众乡亲是否愿意?”
李恒年纪虽大过李睿不少,但两人一文一武,从小便是大岭村的风云人物,关系也甚是密切,他深知李睿看似弱不经风,其实胸藏大智,见他主动开口为众人筹谋,当场欣喜道:“睿弟此言,我等求之不得!”
旋又向众人呼吁道:“睿弟之才,天下无二,乃我大岭村神童,此事人人皆知,今由他为我等出谋划策,纵使不胜,也可多杀几个贼子,乡亲们以为如何?”
李恒骁勇,前日贼子屠村时,他便已持弓上阵,杀得贼子数人。
此去讨贼,虽未言明,但众人心中都以李恒为首,见他点头,众人也都默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见乡亲们不反对,李睿委身施礼道:“如此,李睿指天起誓,定会殚精竭虑,助大家讨贼,同时也必倾尽所能,守护大岭村每一位乡亲的性命。”
李睿之言真心实意,众人这才明白他并非怕死之人。
冷静一想,众人讨贼,都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只有李睿自始至终,都在为守护这大岭村仅存的三十多人而努力,想到刚才对李睿出言不逊,此刻有不少乡亲都面露愧疚之情。
李睿自然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他拉着李恒道:“永年哥,此去杀贼,不可无谋,需做万全准备。今日天色已晚,你且让乡亲们各自休息,至于如何行事,明日一早,请永年哥召集众人,睿自有安排。”
李恒闻言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后,便遣散了众人。
大岭村,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所有人早早聚集到了村外的墓地上。
李睿站在人前,首先吩咐李恒道:“欲杀贼人,须有利器,永年哥,你安排几个男丁,家家户户搜集一番,无论菜刀锄头,但凡可用之物,都应尽数找来。”
“再者,昨日官兵讨贼,双方互有死伤,官兵清理战场定有遗漏之兵刃,也请尽数收集起来。”
李恒会意,指着人群中一粗壮的年轻人喊道:“大柱,尔等几人按照睿弟所言,去村里收集可用兵器,尽数置于睿弟面前,任其处置!”
几人会意,转身匆匆而去。
李睿接着道:“我等讨贼,不知何日能归,沿途辎重必不可少,请诸位妇人每家每户搜寻可用之粮,集中装于车上,出发之日与我等随行。”
李睿所言乃粗重之活,但既然决定一同讨贼,无论男女都应有分内之事,否则女人无参与感,反有怨言。
起初李恒曾提议,女人孩子应留在村里生活,不可与众人同去,但是遭到了女人们的强烈反对。女人不留,孩子亦无人照顾,只得带在身边。
再者,李睿认为如今天下大乱,贼子无处不在,留在村中未必安全,同行反而有个照应,所以最终决定所有人同去,女人及孩子负责后勤事宜。
此行危机重重,多半是有去无回,但女人们丝毫不惧,反倒是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安排完后勤之事,剩下的才是关键。
李睿面对众乡亲道:“此去讨贼,短则数月,长则数载,粮食保障,兵器购买,疗伤药物等皆需大量财帛。李睿希望各位乡亲,能将家中财物尽数交出,由睿统一调配,不知可否?”
听到李睿要所有人交出自家的财物,三十多口人立刻交头接耳嘀咕起来,显是有些犹豫不决。
要知大岭村刚被贼子洗劫,各家各户身边的财物早已十不存一,侥幸剩下的也是一些压箱底的救命钱,如今听说要尽数交予他人,心中难免有所迟疑。
李恒看到这个情景,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话,王坤的独子,年幼的王贵站了出来。
他含泪道:“睿哥,王家虽遭洗劫,然父亲居安思危,将大部分财富,埋于后院之中,因此贼子未能得逞。今贼子杀我父亲,害我阿娘,王贵愿将家中财富尽数交出,供众乡亲讨贼,愿睿哥杀尽黄巾贼子,为我王家报仇雪恨!”
王贵与李睿同年,李睿年长几月,且因其父王坤一直让王贵亲近李家兄妹,所以王贵和李睿关系一直不错,对李睿以“哥哥”相称。
王贵慷慨之言,让李睿心中一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次讨贼金钱本是他最头疼的问题,而王贵短短几言,使他拨云开雾。
王贵虽是嫡子,但毕竟年幼,王家乃蓟县大户,所留财产也必定不是小数目,李睿不敢轻易接受,因此看向了王贵身边,王坤的小女儿王悦容。
王坤老来得子,小女儿也已是二八妙龄,这王悦容生得花容月貌,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小学习相夫教子之道,几乎足不出户。因男女有别,李睿只在去王坤家游玩之时,打过几次照面,除此之外并无深交。
王悦容见李睿征求自己的意见,微微弯腰,额首施礼道:“今父亲亡故,贵弟便是一家之主,悦容乃一介女流,家中一切事务均由弟弟做主。”
李睿闻言松了口气,对着两人作揖道:“如此,李睿替诸位乡亲,谢过贵弟与悦容姐。”
其余众人见小小年纪的王贵都如此大义,将家中财物尽数奉上,比起王家的家业,自己家中那点财物,实在不值一提,因此纷纷表示愿将财物尽数交出。
李睿向众人表示感谢后,转向张生道:“张生大哥可与王贵姐弟同去,将村中财物尽数清点后,记录成账上报于我。”
“清点之后,财物仍由张生大哥与王贵兄弟保管,待要用时,李睿自会告知,尔等只需做好记录便是,以供日后核查。”
张生闻言朝李睿作了个揖,表示接受安排。
财物的保管是李睿早就想好的,大岭村人多数以农耕狩猎为生,不学无术,但这张孝廉却是饱读诗书,让他盘点做账最为合适。
王坤一家对大岭村人恩深似海,由他的两位遗孤管理财物,李睿也不担心会有村人见财起意。
更重要的是后勤无需与贼搏杀,王贵姐弟相对安全,这也算是李睿代表大岭村人,报答王坤平日里的恩情。
后勤得到保障后,李睿转向李恒道:“此去蓟县县城,骑马不过半日路程,昨日睿在村中,见王家宅院尚有马匹未遭掠劫,永年哥可遣一人往县城打探,若县城安然无恙,我等可先往县城采购兵器粮食,准备万全之后,再行上路!”
李恒会意,转向一个年轻人道:“二毛,平日你随我打猎,体力尚佳,县城之行,便由你前往。”
年轻人闻言抱拳道:“好的大哥,李茂这便动身!”言罢匆匆去了。
李二毛本名李茂,今年一十有六,和李恒一样都是村里猎户的孩子,从小屁颠屁颠随李恒这个大哥打猎,对李恒向来是尊敬有加,同时也是李睿的玩伴之一。
一切交代妥当后,村人们各自散去,开始为李睿吩咐的事而全村奔波。
李睿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李恒,单独吩咐道:“睿尚有几样物件需要筹备,还请永年哥不辞辛劳,为小弟跑一趟,所需之物我已尽数记于纸上,村中应能尽数找到。”
说完李睿递给李恒一张纸条,上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东西。
李恒见到纸条头皮发麻道:“这……睿弟有所不知,你我亲如兄弟,天天听你念叨四书五经,为兄早已耳濡目染,因此口若悬河是我本事,读书识字却是外行,不瞒你说,这大字我压根不识几个,要不睿弟你与哥哥同去?”
李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隽娘自小随我识字,让她随永年哥去,小弟需要在此思考一些事情,便不陪哥哥了。”
李睿说完朝妹妹看了看,李隽娘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跑过去拉住了李恒的大手。
李恒牵着李隽娘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睿已坐在父母碑前陷入了沉思,他知这位十二岁的弟弟思虑缜密,非常人所及,不敢打扰他,牵着李隽娘的手朝村中去了。
半日功夫,众人就收集齐了李睿要求的兵器、粮食还有财物。
其中张生统计的王家财物清单,让李睿吃了一大惊,竟然有黄金五箱,白银十箱,还有珠宝首饰若干,这数量如是和平年代,足够让他们这三十多人生活一辈子。(汉时以金和铜钱作为主要流通货币,金1斤约等于1万铜钱,银还未作为货币流通,但富贵人家仍作为贵重物品收藏,1金约等于10银。就现在来看,这金银比十分不合理,但中国非产银大国,因此古代外贸未大量流通之前,银的价值比现代高出很多,笔者认为这一观点还是比较符合逻辑的。)
如此庞大的财富,让众人的讨贼之行,有了强大的后勤保障,也让李睿心中,有了更加长远的想法。
要知乱世以粮米为贵,毕竟金银不能当饭吃,但若此去讨贼,李睿能够侥幸护得众人周全,待天下太平后,他希望能够利用这些财物,让王家的产业东山再起,也让这群活着的村民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毕竟,李睿眼前这群相亲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时至中午,一切就绪,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往县城方向出发了。
大岭村人世代务农,如今却要操持兵戈,他们的讨贼之路必定是千难万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