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麻木不动的身体与百果园少年光身的躺倒,交错出现......心脏巨颤,撕扯的疼痛,霎时, 与恐惧交织......这样恐怖的世间、这样龌龊的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手上、大束荔枝......狠狠掷向那些恶魔,姑娘身上的手没了、快去拉......那些恶心的手,伸向自己,曼睩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瞬间麻痹......
天卷围拢——凤凰鸣传来信息 。夜麟和长老迅速向各自的人,传信。罗睺也封闭了竞艳场。他刚要处理曼睩——座位上没人!曼睩......坐在地上、扳着一个女子腋下,有几只手伸向曼睩、快得不及眨眼,手、臂膀、横飞,鲜血迸溅!
曼睩眼前一片迷蒙,四周一点声音也无......这是......罗睺的气罩,并且封闭了视听.....心,后怕地急速跳动......刚才,不要说反抗了,动都动不了。直到现在手指末端还在发麻......以前总嫌别人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到了自己的恐惧处,还不是一样。但,喜悦却渐渐升起——一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善,还是伪善?为上位者设定好规则低头,依照“世道”行事,身处“奈何桥”上,哪会去看桥下殷殷求救的手臂。这就是,我活过的人生......但刚才那一刻的反应,无比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侠义心肠,从未溟灭!事业失败、爱人失败,做人并没失败!我.....无愧于这一世的曼睩,罗睺没有、白养我!
再三确认之后,又发现:丑陋与高尚,原来那么近。它们之间完全没有过渡,相隔只一线!那......下一次,是否能坚持住善的底线?在陷危那一秒,我会旁观,还是相助......
回想今天,在只有虚蟜的情况下,在影响大局的压迫下,我没有对百果园少年、酴醾院孩子,置之不理。一通操作下来,形成了惯性——到了自己一人,直接独自面对世间最大的恶意......那么,不用担心,只要时时培养,路见不平出手的习惯——身体就会先于衡量,行动!不会再有,让自己后悔终身的退缩......我始终都会是,萝卜的好孩子!这一世,我要做自己期望的、那种人!
夜麟弛入展示地带中心,用枪挑起主通道的地毯,将主通道上的人拉入场中心。罗睺差一点,把面前所有人削成两段,包括混迹其中的熟悉面孔,以及,主通道上,随时准备供人‘取食’的男女.....自己果然,还是单独作战比较好。罗睺十指交叉,锁住自己的手。但是、自己再晚一点,这些人就摸上曼睩了!在这恶浊浮世,差一点儿就没保住,自己的小姑娘......
“前三圈,斩!持望镜、号牌者,斩!其余,废!”
罗睺的声音震耳欲聋,功体稍差的人,甚至,听不清罗睺在说什么......夜麟闻言,首先将场中心维持竞拍秩序的人全部处理了,然后,双手结印将场中心护住。医者、幻族顺便抓住身边的受辱者,全速向场中集结。因为,除非他们携带,这些受辱的人,自己进不了夜麟的结界。幻族还不断向看见的受辱者传消息,让他们往主通道跑......“将人扔进场中,我接着。”夜麟一边下令,一边看向罗睺所领的医者和幻族。见他们都被罗睺带走了,夜麟加快动作在场上游走,用枪刺穿结界,接一个又一个人进来,再不敢丝毫走神......
刚才,还视人为玩物的人,现在也被视为草芥......有些人看见,赤身者都被保护了起来,很聪明地脱掉衣服,往地上一躺......确实,有人混进了夜麟的结界。但他们很快就被医者发现无伤,或者,被幻族过滤出来。五圈以内再无人声,五圈以外还在继续......此时,天空的气罩突然消失了......夜麟想,应该不到两刻......罗睺出事了!所幸,现在扔来的人,几乎没有了。夜麟立断毁了竞艳场所有的出口。腾出手的夜麟立刻招呼冷吹血,“你善后。完事后,立刻驰援我师父。”不待冷吹血回答,夜麟扬声全场——
“无辜者,先自行安置。其余,不必分辨,一律废除行动力!众人听令,冷吹血。”
冷吹血回道,“武君说的‘废’,可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说着,手中剑一点,一个人捂着下身倒地不起......抖掉剑尖染红,冷吹血发现,夜麟早已不见了。
夜麟没听冷吹血的回答,是因为他在想:师父功体完整,罗睺却是知觉中断,为什么单单他全无知觉......是因为,天都和集境的负累么?
这边,罗睺早已闯进勾陈馆了,他依据声道的位置,找到一个隧道的入口.....打开石门,里面昏暗深长,腥臭难闻。浸满血的地面,恍如血肉铺就.....又是这种湿滑、粘腻的地面,这是罗睺不耐的环境。
长老拦住罗睺,传识——此处空间进退单一,最易安置机关、下毒。
罗睺感觉有风灌入,通道那头有出口......更不能耽搁!自己处于上风,对方施毒不易......地上这么厚的积血,代表常常有人进出,不大可能有触发式机关......况且,自己来得这样快,何人可传消息。
罗睺回头,没见一个武者,只有数十医者及幻族......曼睩只能自己带着。罗睺传识——汝辈,在此等候。
这么多人都不去,只武君一人去,若出事如何向麟儿交代......长老赶紧又传识——请武君再等两刻,让麟儿分兵前来,先行探看。一军之主,岂可孤身、轻入险地!
吾都没法保命,别人就更不行......罗睺没再理会长老。
长老想:自己能延缓敌人的攻击,为武君争取时间。如果,连自己都不去,那么,一旦出事,麟儿怕不是要将幻族赶出天都......犹豫一刻,已经失去了武君的身影,长老带着一群没有武力的人,进退两难......想起,麟儿说的话,不努力跟紧,就会跟丢了武君。长老有心再联络武君,又恐扰他分心,中招.....到底、天都重要,还是这些陌生人重要!长老有些怪罪武君......不过,在武君心里,恐怕自己都没、这些陌生人重要.......长老不觉,更急。
隧道里的声音,与战前搜寻到的声音,吻合。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腐臭,越让人喘不上气。沉重的压力开始附身......通常这时,罗睺会让方圆十里尽皆灰化.....但无辜者也在,罗睺浅浅吸了半口气,继续前行......鼻腔和口腔自动进入紧封,憋得罗睺咳了一声......
一个挂在钩上的通红东西,勉强看出、是剥了皮的血肉!那人挂在上面抽动.....还没死,还有感觉.....疼痛带着雷电击中战栗沿罗睺血管蜿蜒......旁边有人,从一张完整的人皮中抖出水银、一具具像白帆一样的人皮挂在墙上鼓荡。罗睺抬手,将制皮人捏成血沫。空气中,血腥气更浓重了,气息缩紧的地方下延至喉咙。罗睺将挂着的那人移进气罩里,连同钩子......
有人、将一捧一捧的头发放进长条的木盒里,头发还连在毡片一样的头皮上......有人拿着钳子,夹着满是血污的牙齿.....粘稠的、猩红的鲜血布满墙上、桌上、地上;水道里冲刷着血色河水,目之所及尽皆血红......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大,如同,在充斥着尸体的湖中划水,沉重、窒息、碰撞......罗睺机械地重复——捏死,移入、前进;再捏死、移入、前进.....
铁器落下的哐啷哐啷声、桌椅无法承重发出嘎吱嘎吱、骨头断裂的咔嚓咔嚓,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咯咯、鲜血的滴答滴答......声声入耳钻入脑髓,让人渴睡欲眠,又让人心急如焚.....脚像被鲜血泡酥一样,软瘫得拔不起、身体在几处疼痛中越来越沉,几欲伏入脚下的血肉里......罗睺使劲扣住石壁,才没有倒入,恶心的粘腻里.....
吾不俯就,吾与尔、共毁——
“啪!”
曼睩从气罩里掉出来,一眼就看见,血肉里那两颗惨白的眼珠子......紧贴着后背传来的落地声,罗睺下意识回头,看见曼睩惊恐万状地坐在、血污里!身体先于意识,一动不动的曼睩被立刻抱起来——
像曼睩倒在伊父母墓前的那次,伊的心跳骤停......“呼吸!”因说这两个字,咽喉开了一条缝,气息进入罗睺瘫缩的肺部......
曼睩升至极限高度的心,与,罗睺强硬到近乎命令的声音,格格不入......但这特有的语调,让她感知了罗睺存在——心忽然坠落,开始狂跳.......罗睺外袍下熟悉凹凸的盔甲,也让她逐渐意识到:面前,坚如磐石般的胸膛,是罗睺的.....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在萝卜怀里,就是天地倾覆,也影响不到自己!魑魅魍魉,又算什么!
感谢看过的那些惊悚片,曼睩很快明白这是刑房一类的地方。她死死憋住,要离开这里的话.....可是,血腥熏得曼睩头昏眼花,胃里开始翻腾。她左转右转都避不开......最后,把自己埋进罗睺气味里,才好了。那萝卜呢,他受得了么.....曼睩一手捂住自己口鼻,一手松松地捂住罗睺的.....
令人窒息的气味忽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香甜、清新的味道——哦,是曼睩吃的荔枝。
“难闻得很,咱们快些。”小小的身体还有细微战栗,声音带着嘶哑。带伊出去——这个意愿,压倒了一切,充斥在罗睺的头脑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香甜味丝毫没有变淡,仿佛吸之不尽.....渐渐的,罗睺放松了喉咙,清晰的意识回到脑中。很快,罗睺就放出神识探查,然后,传音让医者及幻族全部进来......
“我中意,你这双眼。眸色,不浅也不深。太浅,与眼白的对比,不醒目;太深,又显不出晶莹剔透的清澈。”这道舒缓、愉悦的声音,在地狱般污脏、恐怖的隧洞里显得怪异而突兀。曼睩朝发音处看去;罗睺则在两旁的隔间中,瞬移.....所以,曼睩只看见画面和画面间无缝连接,根本不及反应画面的含义。耳中有连续不断的咚咚声,曼睩分辨出,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
“一路看过来,又想了这么久,应该有决定了——到底,用你这双眸子,取悦那些老头呢?还是,用这双年轻的眼,替代一双老迈的眼?”...... 还是那道舒缓声音,却不再愉悦,“你听到海浪声了,以为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了?你想的,很对——取走有用的物件之后,你不用被喂牲畜。你会被割掉舌头,捏碎四肢,卖给一个喜欢人偶的商人。我,赐你这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