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中年,家庭、工作重重压力,生活五味杂陈,每个怀揣希望和梦想的人,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谁,都在咬牙坚持着、奋斗着。
韩锋目送王总的汽车汇入滚滚车流,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掏出一根烟,熟练的点上后,深吸一口,仰头吐出一道灰白烟雾,烟雾随风飘散,将韩锋笼罩其中。沉默抽烟的韩锋丝毫看不出升职加薪的喜悦,反而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
半晌之后,韩锋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碾灭,自言自语道:“矫情个毛啊,都升职加薪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仿佛甩掉什么包袱的韩锋,忽然轻松了许多,“回家!给媳妇报喜去”。
韩锋一直都是坐地铁上下班,从他所在的地方去到地铁站,只需要穿过一个小公园。这会儿,一团浓雾倏忽飘来,是海边冬季常见的平流雾,经常像流水般飘来荡去,来去匆匆。
岛城的冬天,温度不算太低,但在海风的加持下,海边独有的那种浸骨冷冽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在岛城待了十多年的韩锋,直接将冲锋衣的帽子套上,拉链直接拉到底,这才嘟嘟囔囔的向浓雾弥漫的公园走去。
公园有一片小树林,小路从树林中穿过,曲径通幽不过百米。夜色深沉,雾气蒙蒙,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在雾中看起来如梦似幻,影影绰绰的树林在这种环境下变得神秘而奇异。
韩锋几乎天天从这里走,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掏出手机一边刷着抖音,一边沿着石板路低头前行。走了一会儿,韩锋忽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才发现雾气出奇的浓郁。脚下的石板、身边的树木都已浸没在浓雾之中,伸手试了试,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近在眼前的手机屏幕,都像是雾里看花一般,散发着迷蒙的光芒。即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能见度也不超过一米。
揣起手机,韩锋脚不离地的拖行两步,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石板路。四周观察了一下,以前一眼望穿的树林,现在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连路边的灯光和高楼上的霓虹灯光都没有一丝透进来。
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雾,韩锋默默观想小树林和小公园的布局。整个小树林方圆不过百米,就算方向有偏差,走不了几步也就到头了,只要找到公园的任何一个边墙,沿着边墙怎么都能走到大路上去。
韩锋凭感觉确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行,绕过几个近在眼前才发现的树木,走了好大一会儿,按照他的估算,怎么也应该走到公园的边缘了,可四周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的不同。
“鬼打墙!?”韩锋茫然四顾,从小就听老人说起过鬼打墙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农村或荒郊野外。故事大同小异,多是独自一人走夜路,路过一片坟地或一个坟冢,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就一直围着坟地绕圈子,最后不是累倒了,就是昏睡过去。早上睡醒了或者早上被人发现了,往往都是谁在某个坟头上。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晚上走夜路路过坟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他自己不曾遇到过“鬼打墙”,但每次走夜路的时候,都会想起这种故事,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往往就是不断加快脚步,最后变成疯跑回家,到了家门口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当时怕的要死,第二天还不忘向小伙伴吹嘘自己独自走夜路的壮举。
一阵冷风吹过,将韩锋从小时候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不知不觉已经离开老家十多年了。现在的他,自然不信什么鬼打墙,尽管今晚喝了不少酒,但韩锋坚信自己的意识非常清醒。他再次确定一个方向,保持笔直前行,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韩锋停下脚步,看着四周一成不变的浓雾,揉了揉眉心。按照他的速度,十分钟足够他围着小公园转两圈了,可他依然没能走出去。
韩锋闭上眼睛,深呼吸两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目前的情况,恐怕真的是碰到“鬼打墙”了,当然不是什么被鬼魔怔了,但一定是什么原因影响了他的判断和感知,让他一直在这个小公园里绕圈。回想学过的和看到的知识,他能记起来的是两种情况,一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感官系统错乱,身体行走是在不自觉画圈;还有一种是碰到了特殊的磁场,扰乱的他的感知。感受了下身体的情况,第一种情况可以排除,那么就是第二种了。
南北半球的磁场方向不一致,韩锋也忘了具体的磁场方向,但无非顺逆两种情况。于是他先刻意顺时针偏转走了五分钟,没有任何效果;然后信心满满的逆时针偏转走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韩锋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不仅仅是逆时针偏转不见效果,更主要的是,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个自己忽略的问题:从他第二次停步时开始,他在没有碰到过哪怕一棵树,也没有听到过一丝声音,要知道小公园的两边都是马路,就算没有鸣笛,也会有汽车的轰鸣声,可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没有听到过除他自己外的任何声音。
再次停下脚步,韩锋先是蹲下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起身后又站了良久,从最初的惶恐、恐惧到再次平静下来,三十五岁的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疯跑逃避。再次迈步后,他的脚步坚定了很多,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走走看看。
走了不知道多久,一成不变的浓雾终于有了丝丝变化,浓雾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梦幻色彩,宛如一条条五颜六色的丝线在浓雾中划过,一闪而逝。韩锋一边前行,一边好奇的观察这如同极光般的色彩。随着前行,这种一闪即逝的游光,越来越多,偶尔一道撞到韩锋的身上,就像被针扎一样。
刺痛感让韩锋反而更加精神,愈加坚定了他前行的脚步。随着游光的密集,一道若隐若现的光亮出现在前方。看到希望的韩锋骤然加速,大步向那道亮光跑去。当那道亮光愈发清晰,并映照在他的身上时,韩锋觉得自己身体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他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心情激动和运动所致。当他越靠近那道光,身体躁动越剧烈,韩锋开始发现事情不对了,他身体的躁动程度明显不正常,身上的血液如同沸腾般在血管中鼓胀,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开始脱落一片片碎絮,就像长时间放置后的腐朽。
光亮就在眼前,韩锋顾不上考虑,身上的刺痛感已经遍布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他怕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再也没有前行的勇气。奋力疾冲的韩锋,光亮照在他身上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卷起,伴随着潮水般席卷全身的疼痛,让他就失去了意识。
那一刻,韩锋心中一万匹神兽奔腾:“狗日的,急着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