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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过了每年一届的自动化设备展,春天的脚步就在耳边响起,传统意义上的销售旺季就要开始了。
今年不同于往年,淡季并不淡,而旺季却明显提前。刚结束四月份,销售数据就达到了去年半年的水平。几个大客户像是比赛似的,轮换着刷新公司的单笔业务记录。这里面最耀眼的是张海强的凤凰棉机,创造了单月五十万元订单的最高记录。
罗亚平安心的忙着工地上的事情,不再过问公司业务。金石科技现在蒸蒸日上,利润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充分说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当年反对自己干这行的人恐怕都要吃惊的张大嘴巴,由内向外的赞叹自己当年的眼光了。
当然公司的利润虽厚,但跟他现在干的工程比起来还是不值一哂。可这些工程总有干完的那一天,老爷子退居二线之后,自己还是要回归到金石公司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着老爷子权力在手,多做几个工程,将真金白银赚到手。
现在老爷子手里就有几个大的项目,最吸引他的是昆南路改造及绿化工程。昆南路北起昆仑庄,南至洛海高速洛州南下口,全长十二公里,计划建成双向六车道的高等级公路,打造高新区和洛海高速之间最近的连接通道,预算4.8个亿。
另一个好项目就是高新区软件工业园。作为高新区招商引资产业孵化基地,软件工业园的规划得到国务院批准,是东部地区仅有的三座最高规格的软件工业园之一,投资预算20亿。
这是目前老爷子手里最有价值的两个项目,罗亚平斟酌再三,向老爷子表示,想接手这两个项目。以前每次他表示完自己的想法,老爷子都是“哦”的一声不做回答,但事情都是按照他的预想进行,本以为这一次也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这次老爷子并不同意。
“这都是带着帽子下来的项目,决定权不在开发区。”老爷子电话里说的明白:“再说了,前期的垫资不是个小数,你有那么多钱垫吗?”
“钱的事儿您老就别操心,你就说能不能操作吧。”罗亚平继续坚持,他知道老爷子的为人,这种事情必须逼着他办,他才肯上心,稍有迟疑,老爷子必然担心他实力不够,会把项目交给下面人,按流程公事公办。
“总包的话有难度,想做呢就做分包。”老爷子说。
“分包有什么意思?让人扒层皮不说,不还得垫资?我要做就做总包。”罗亚平不同意。
“你别没数。分包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跟你说了这是带着帽子下来的项目,开发区只是操作,决策是市里甚至省里。”老爷子不想在这么敏感的项目上让他掺合。
“您就不能把项目拆开,分成几个小项?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到哪里都能说的过去。”罗亚平这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先这样吧,我考虑考虑。”老爷子对儿子的执着有点生气,挂了电话。
罗亚平知道老爷子肯定有办法,多年的宦海历练怎么可能解决不了这点问题呢?现在自己的几个工地都进入收尾阶段,年底都会陆续完工。趁这段时间相对清闲一些,把后续接替的工程给安排妥帖了,那未来两年都必将是硕果累累的丰收年。
能这么心无旁骛的在外面做工程,也多亏了公司里有张海强这小子给撑着,把业务这一块打理的有声有色,让他省了不少心。这个张海强为人是不错,业务能力也没得说,可是就是有些时候犯糊涂,比如说前几天给他介绍个女孩,他去见面的时候,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另外的女孩去的。
想起老婆今早给自己的埋怨,罗亚平拿起电话给张海强打了过去:“你小子捣鼓啥?怎么回事?”
罗亚平上来就是两句质问,把张海强搞蒙了,以为工作上有什么纰漏,让老板不满意了,小心翼翼的问:“咋了,罗总?哪个客户出问题了?”
“不是客户。前天让你去见你嫂子单位的女孩,你怎么还带个人去?带个人去也不要紧,怎么能带个女孩去?”罗亚平大声问,然后笑了起来,骂道:“他妈的,你就算要脚踩两只船,也不能这么直截了当吧?”
张海强在电话那头让罗亚平气急败坏的语气逗笑了,他笑着解释:“那人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非要跟着去,我也没办法。”
“什么普通朋友能跟着你去相亲?这不是诚心去拆台吗?”罗亚平哭笑不得。
“一言难尽,我解释不清。说了也没人相信。”张海强无奈的说:“这女的你也见过,她就是这么个人,我拿她没办法。”
“你小子有点数,别乱来,搞到最后成了小猫抓粘糕,甩不掉吃不了,就有你好看的了。”罗亚平相信张海强不是乱来的人,但还是说:“那你觉得你嫂子介绍的女孩怎么样?行不行给人个回话啊。”
“不用我给她回话吧?她当场就走了,肯定没戏啊。”张海强苦笑着说。
景宁非要跟着去,张海强也没办法,怪只怪自己跟景宁说了自己是去相亲。景宁当场就不乐意了,揶揄他:“你跟我同居,又要去跟别的女的相亲?张海强,你太拿我不当回事了吧?”
张海强连忙摆手,争辩道:“打住啊,咱俩可不是同居。是我收留你,你自己不乐意回家住的。再说咱俩啥也没干,怎么能算同居?”说完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虽然这几天他俩是啥也没干,但毕竟年前有过一次。
景宁的脸马上红了,孤男寡女住一个屋里,说没干啥事谁信?但张海强真是个老实人,自从自己把以前的情感经历告诉了他,他就像个哥哥似的关心自己,晚上也是规规矩矩睡在外面的沙发 上,没半点不轨的行为。倒是自己几次在夜里翻来覆去的心神不宁,既担心他提出非分要求,又似乎有那么几分期盼。
“就算不是,我去帮你掌掌眼总可以吧?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适合不适合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景宁坚持要去。
张海强不同意,趁机劝景宁:“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赶紧回家才是正事。你出来这么些天了,你家里人肯定满世界找你,你就不担心他们着急吗?”
景宁不说话了,只是拿眼瞅着张海强,张海强让她看的发毛,问她:“你看我干啥?”
景宁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你希望我赶紧走,好腾地方让你今天把那个女的带回来。行啊,我走,可别耽误了你晚上的洞房花烛。”说完红着脸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张海强哭笑不得,景宁一会儿大大咧咧的像个江湖好汉,一会儿又斤斤计较真像个小女人,虽然明知他俩没可能成为那种关系的男女朋友,但他还是非常在乎景宁这个朋友,不想让她这么赌气走了,只好投降说:“你去可以,但别乱说话。”
景宁一听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忙不迭的点头道:“我只跟着混吃混喝,什么话也不说。”
张海强假装恼火的说:“你不是去帮我掌眼吗?怎么光想着吃喝了?”
景宁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放心,我这眼光毒着呢。只需瞄那么一眼,就知道这个娘们是不是适合你。”
张海强扒拉开她的手,气恼的说:“怎么说的这么难听,人家还是个姑娘,别娘们儿娘们儿的乱叫。”
景宁哼了一声,撇嘴说:“还没咋地呢,就这么向着她。真是重色轻友。”
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女孩见张海强竟然带着一个女性朋友跟自己约会,当时脸就绿了。勉强跟张海强说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好在张海强本来就有心理准备,自己一个私企的小业务员,怎么可能入了在事业单位上班的女孩的法眼?原本就抱着应付一下的心态,估计对方也是这个态度。
“这个女的不行,跟你根本不合适。”景宁倒像是没事人似的,给张海强分析道:“你看她颧骨高下巴尖,这样的女人强势。你跟她要是成了,非给她当儿子不可。”
张海强没好气的打断她:“行了哈,别这么刻薄。是人家看不上我,她来恐怕也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一个私企的呢?”
听张海强说的认真,景宁扭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正色的说:“你觉得在私企不好吗?想去国企还是央企?你跟我说,我让我家里人给你找找门路。”
张海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说道:“算了吧,连你都在外面晃着呢,他们能安排,还不早把你给安排进去了?”
景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相亲没成,张海强左右无事,开车带着景宁去看看自己刚买的房子。景宁听说这是张海强自己买的,吃惊的打量了一番张海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不错啊,这位仁兄不是挺有能力的吗?刚才那个女人怕是眼睛有问题。”
张海强没觉得买个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所有同龄人都必须做的事情,区别仅仅是有早有晚而已。听景宁这么说,开玩笑道:“你眼睛没问题,怎么不跟我?”
没想到这句话让景宁蹙起眉头,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我眼睛怎么没问题,我眼又不是现在才瞎的。从初中开始我不就眼瞎了吗?”
张海强内心暗自叹息一声,景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和赵志远的事情,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他俩都喝了酒,恐怕景宁也不会跟自己做那事的。
“什么时候装修?需要的话我帮你找装修队,保证价格公道。”景宁见张海强沉默,主动转移了话题。
“这么个小房子,就不劳你的大驾了。我随便找人拾掇一下就行,再说现在也没钱,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张海强不想麻烦景宁,虽然是朋友,但装房子这种事情,会让外人以为景宁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的。
“没钱还浪费房租,自己的房子却在这里空着。”景宁白了张海强一眼。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张海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景宁还是回家去住了,她打了大哥的电话,不长时间,一辆尼桑风度就来到张海强出租屋的楼下,一个风度翩翩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妇下了车。等在楼下的景宁走过去,喊了声大哥,又冲那女的喊了声嫂子。
景宁大哥一脸的疼爱,拉着景宁,责怪道:“你是打算把爸妈给急死啊?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省心?“
景宁嫂子也过来,伸手拽了拽景宁的衣襟,细声细语的说:“宁宁住够了就回去。爸妈知道她没去北京,现在不着急了。”
景宁大哥白了自己媳妇一眼,嫌她这时候还提这个话题,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张海强,点了点头,伸过手来,嘴里说道:“谢谢你照顾我妹妹。贵姓?”
张海强连忙伸手跟他握了,自我介绍说:“张海强,我是景宁的朋友。”
景宁大哥深深的看了眼他,笑了一下,又感谢了一次。接过张海强手里的拉杆箱,放到后备箱里,转身对张海强说:“今天没空了,改天我再请你吃饭表示感谢吧。”
张海强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都是应该做的。”
景宁嫂子也深深看了眼张海强,拉着景宁坐到车里。景宁冲张海强说:“谢谢你的照顾,今晚你不用睡沙发了。”
张海强明白她的意思,故作玩笑地说:“我睡沙发都习惯了,说不准在床上还睡不着呢。”
看着他们三个上了车,挥手告别,刚准备上楼,车停了下来,景宁紧跑几步过来,递给张海强一张名片,笑着说:“我哥让我给你张名片,说有事你可以找他。”说完摆手示意,坐车走了。
张海强低头看了看名片,洛州市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国民经济综合处 景仲安。又是一个当官的,自己一介草民,做个业务赚个生活费,跟他们能有什么牵扯?“有事找他”还不是口惠而实不至的一句敷衍的话?就跟那晚上的傅涛说的一样,真有事找他了,还能记得起张海强是谁才怪。
张海强把名片随意往兜里一塞,施施然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