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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宫海鲜城依旧跟以前似的生意火爆,张海强停好车,看了看手机,才刚刚六点。每次张全民都是六点半准时过来,这一点让他很是钦佩。张全民并不因为是张海强有求于己,就让他枯坐干等。相反,他时间观念很强,说好几点就是几点,从不逾时。
因为是新手,加上晚下班时路上车多,张海强收到短信后没敢耽误,马上出门,没想到早到了半个小时。
正在大厅门口伸脖子往里张望,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就看到景宁笑呵呵的站在身后。
握了一下手,景宁的手柔软光滑,张海强不知道说啥,嘴里只是说着:“你好。”
景宁一脸笑容,问:“好久没来了,忙什么呢?”
“能忙什么?瞎忙而已。”这是最普通的客套。不知道为什么,张海强有点不敢面对景宁的笑脸,仿佛心里怀着对她的不轨念头,生怕对方看出来。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但景宁一身的干练,职业装下的高雅气质让他有点心虚。
“今天几位?”景宁看出了张海强的窘态,但依然笑颜如花的问。
“还是两位。”张海强一指里面,说:“你忙吧,我先进去了。”
景宁并没马上离开,而是陪着张海强往里走,边走边说:“不错啊,我看到你开上车了呢。”
张海强脸一红,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是公司的。”
景宁吃的笑了一声,不过马上收起来笑容,说:“我不跟你借,看把你吓的。”
“我说是实话,真的是公司的,我只是开开而已。”张海强辩解道。
“你们老板是不是女的?”景宁忽然问。
“女的?怎么可能,我们这个行业都没几个女的,还女老板?”张海强不明白景宁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以为你老板是女的,看上你了,给你个车开呢。”景宁笑嘻嘻的说。
张海强站定了,扭头看了眼眉花眼笑的景宁,咧嘴说道:“你肯定被人送了好几辆,要不然不会这么有经验。”
景宁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又捂嘴笑了几声,把他交给旁边的服务员,说了声“用餐愉快”,迈着娉婷的步子走了。
张海强刚喝了几口免费的大麦茶,景宁又转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张海强,说:“开上车了,送你个我们酒店的小礼品,讨个吉利。”
张海强接过来,打开盒子,是一个精致的桃木平安符挂件,正好自己车里就缺这样一个挂件。忙不迭的说着谢谢,景宁又说:“谢就不必了,以后多来照顾我们酒店的生意,比什么都强,是不是啊,张总?”
第一次被人称总,又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张海强的脸红的就像蒸熟了的螃蟹。旁边的服务员看他的窘相,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
好在这时张全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张海强连忙站起来,举手挥了挥,嘴里说“我客人到了。”景宁才笑着转身离开。
罗亚平看着报销单,皱眉问道:“两个人一千五百多,都吃什么了?”
坐在对面的张海强解释说:“吃饭就三百多,其他的都是夜总会里的小费和房间费。”
罗亚平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张海强,说:“你可得有点分寸啊,我听说现在洛州这边艾滋病挺多的。”
张海强的脸红了,辩解说:“我一晚上就是在那唱歌,啥也没干。”
罗亚平哈哈笑了起来,骂道:“他妈的,花了两百的小费,你就让人陪你唱歌,这不是冤大头吗?”
看来罗亚平对夜总会的行情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小费是两百起步。张海强笑着说:“我陪他去,他干什么我不管,我自己肯定啥也不干。”
“不干最好。这里面道道太多,小心为妙啊。”罗亚平说着,在报销单上签了字,问张海强:“老张怎么说?”
“他答应帮忙了。”张海强高兴的回答。
其实张海强的计划并不高明。就是想在张全民向天成公司定变频器的时候,张海强不给天成公司供货而是直接把机器供给张全民厂里。
“这么干有点不太讲究啊。”罗亚平笑了笑,问:“怎么不直接告诉张九泰,不给他供货了。”
“这样不行,他可以从外省代理那里调货。我问过云勇,台远公司虽然禁止跨省串货,但实际上根本控制不住。现款现 货的买卖,就算是外省的问到咱们这里,肯定也会偷偷的卖,何况量还这么大?”张海强笑着解释。
罗亚平把嘴一抿,会意的笑了笑,是啊,他又不是没往外省串过货,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那你这次可是彻底得罪张九泰了。”罗亚平收起笑,正色说:“这个人不简单,据说年轻的时候跟着谢小华在道上混过,你可得小心点啊。”
谢小华是前几年洛州市里有名的黑道大哥,虽然已经被公安机关收监了,但名声实在太大,洛州人即便是现在说起他,还是谈虎色变的感觉。
张海强不以为意,笑着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敢咋样?我们正常的生意竞争,成王败寇而已。他赚了这么多年的暴利,也差不多了。”
罗亚平点了点头,还是嘱咐道:“不管咋说,你还是小心点。不能为了业务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他不敢明里怎么你,暗地里找人给你一闷棍,也够你受的。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性啊。”
张海强感觉到罗亚平的关心是真诚的,感激的说:“罗总放心,我心里有数。”
罗亚平这才问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天成公司还欠我们货款吗?你这么一搞,关系就僵了,欠款他肯定不会给我们了。”
张海强得意的一笑,说:“我早想到这个了,以前的欠款上个月底我就让他给结清了。前段时间是淡季,他们也没进货,旧账一清,就没什么新账了,他们拿我们没办法的。”
罗亚平赞许的点了点头,一拍桌子,说道:“那就干他妈的。”
张全民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能把天成公司给挤出供应商行列。但这个机会实在是渺茫,他也隐忍的实在是太久了。
张九泰仗着跟尹副总的亲戚关系,根本不把他这个采购员放在眼里,不但从没单独请过他,而且逢年过节的礼品,也都是一些打发叫花子的米面油之类的大路货。每年从他手里经办的采购金额都要两三百万,张九泰几十上百万的利润,一分钱都不舍得给他,这口气实在让张全民无法咽下去。
去年年底那次机会本来最好,借着魏总新官上任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天成公司搞掉,既在魏总面前递了投名状,又可以在明面上不得罪尹副总和张九泰,还能在新的供应商那里得到好处。这样一举三得的好机会,却让张海强这个废物给耽误了。
不过虽然张海强是废物,但也有利用价值。这次他说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了一些,但好处是得罪人的事儿都是张海强自己干,张全民可以轻松的置身事外,谁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
这么好的事情,不干岂不是傻瓜?
凤凰棉机的事儿有了眉目,张海强一扫多日的郁闷心情。自从韩琦离开,他还没这么高兴过呢。去年谢亚儿去日本的时候,因为早就知道跟她只能是纯粹的肉体关系,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觉得舍不得。而跟韩琦,他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去的,但现在都结果竟然出奇的一致,韩琦也远走海南,都将他一个人留在洛州。
不知道谢亚儿现在怎么样了。按照年前唐铁军的说法,她现在应该从日本回来了。她虽然平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但骨子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离开时说好了不再联系,也不知道现在再找她,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韩琦也换了手机号码,自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看来人世间的两个人,如果一方想刻意回避对方,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也是很容易做到的。换掉手机号码的韩琦,在张海强这里就成了一个名字,一个只能在内心呼唤,在脑海回味,却无法亲手触碰到的虚拟名词。
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自己都26了,高中男同学多数都当了爸爸了,自己连媳妇还没混上,不能不说是失败啊。
想着心事,张海强坐进自己那辆银灰色捷达,打着火,把车开出了小区。
今天是周末,他不想呆在屋里无所事事,要出去溜溜。说起来也奇怪,韩琦在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客户来洛州,要么是他的客户,要么是其他业务员的,反正都需要他出面陪一陪。现在韩琦走了,自己反而周末空闲下来了。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他的车技已经十分娴熟,甚至都可以一只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翻看手机通讯录了。
前面的路口正在施工,一圈围挡占了两个车道,只剩下一条左转的车道留给三个方向的车辆通行,张海强暗叫一声倒霉,缓慢的从中间车道一点一点的往左边的车道靠。
每辆车的速度都是龟速,但谁也不让谁,狭小的路口已经挤成了一个大疙瘩。张海强的左边是一辆崭新的蓝鸟,不停的按喇叭提示张海强不要靠的太近。但这种情况下,不往里挤就会永远呆在原地别想走了,因为没人会主动让你插到前面的,所以张海强也并不理会,依然一点一点的往左挤。
蓝鸟车副驾驶位置的玻璃降了下来,一个女人的脸朝向张海强这边,嘴里高声斥责:“挤什么挤?再挤就顶一块了。”
张海强也把车窗玻璃降下来,笑着说:“没法啊,右边的车也在挤我。哎,怎么是你?”他认识这个女的,这不就是去年做机场业务时,机场运保处办公室的那个女人吗?
正是因为自己去年做成了机场那笔业务,所以业绩才是所有业务员里最多的。罗亚平肯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自己做这个销售副总。如果不是这个女的把自己介绍到采购中心孙主任那里,机场的业务能不能做下来还很难说,所以张海强一直对这个女的心存感激,当时还承诺请她吃饭,但后来事情过去了也就没再提。这女的叫什么来着?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你是?”那女的皱着眉头看着张海强,显然也想不起他是谁。
“林姐。”张海强想起来了,这女的叫林丽,连忙介绍自己:“我是张海强,去年给机场做过一批柜子,还是你介绍我去找到孙主任,你忘了?”
“哦,你是那个,那个,皮卡丘。”说着林丽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手机上挂着的就是张海强给她的皮卡丘挂件。
“对啊,对啊,就是我。”张海强乐呵呵的答了。林丽咯咯的笑了起来,问他:“不错啊,混上车了。这是去老丈人家干活吗?”
“哪有老丈人。我没事瞎转悠的。”张海强笑着说。
林丽像刚认识似的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手机是多少?留个联系方式,说不定还有事麻烦你呢。”
张海强手机里有林丽的手机号,林丽去年的那个小巧的三星手机现在换成了更小巧的诺基亚,她记下张海强的号码,扬了扬手机,说:“今天你没事的话,跟我去玩吧。”
张海强有些为难的说:“我还有点事儿,下次吧。”
林丽也不勉强,爽快的说:“好,下次再说。到时可别再找理由了。”
看来林丽看出来张海强是找借口,特意点破了。张海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跟林丽还没熟到一起玩的程度,她一上来就邀请自己,实在有些让他不适应。
前面的车动了起来,张海强伸手示意,蓝鸟车慢慢的往前开动,林丽冲他摇了摇手,说了声“再见”,一脸笑容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