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过花香的味道,莫涟漪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在御花园中漫步。
近些日子,她心中郁闷,致使胎象不稳,而这几日,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再让情绪不稳定,好好养胎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娘亲……呜呜……”莫涟漪正出神的时候,忽听万念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莫涟漪循声望去,只见万念一袭银白的衣衫,沾满了尘土,脏兮兮的,衣襟出还有被撕破的痕迹。
莫涟漪心中一惊,眼看扑到她怀中的万念那白嫩的小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当下紧张的问道:“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在宫中,万念是绝对不会受到别人欺负的,一定又是他偷偷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万念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撇了撇嘴,委屈的说道:“娘亲,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声音在颤抖,说着,又像是要哭了般。
儿子调皮的很,莫涟漪不是不知道,他总是喜欢冒险,去做些危险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不过却从来没有跑来他们面前哭诉过。
今次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惊吓,莫涟漪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万念脸上的泪痕,听他断断续续说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亲,呜呜……我差一点就摔下来!”万念绘声绘色的向莫涟漪描述了他差点被白马甩下来的经历,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不过,他却巧妙的隐去了赫连逸那一段。
“那后来呢?谁救了你?”莫涟漪听得一惊一乍的,不过他很了解儿子,若是他最后自己驯服了那烈马,那么这会儿,这小子即便挂了彩,也会洋洋得意的来炫耀,所以她想,一定是有人帮了他。
闻言,万念擦干了眼泪,止住了呜咽,这才说道:“娘亲,你一定猜不到是谁救了我!”万念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哦?说来听听。”莫涟漪一手牵着万念,一边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是哥哥救了我!”万念十分肯定的说道。
闻言,莫涟漪先是愣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万念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赫连逸的时候,心中也不免吃了一惊。
“你们一起去校场的?”莫涟漪问道,对赫连逸那个孩子,他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的,只是一想起他那张像极了赫连驰的脸庞,她心中就感觉很不好。
看到莫涟漪沉默不语的样子,万念一股脑把今日的事情都告诉了莫涟漪,从他在参学殿支使小虎子去偷换了赫连逸的作业,到赫连逸奋不顾身救了他,毫无隐瞒的对莫涟漪讲了。
莫涟漪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感受着阵阵微风,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顾虑该不该有。
倘若他们只是普通人家,也许她不会怀疑赫连逸什么,可是这是大夏皇族,皇室纷争,从来不断,莫涟漪担心的,也正是那些大臣们所担心的,皇子相争……
“娘亲,其实,哥哥他很好啊,而且,他初来宫中,也很孤独的。”万念坐在莫涟漪腿上,接着说道:“还有,我听说哥哥的娘亲已经去世了,他一定很伤心……”
万念这后半句话,却着实是戳在了莫涟漪心坎上。
如今已为人母的她,完全能体会赫连逸母亲自尽的原因,那芍药把儿子托付给赫连驰,自己选择自尽,实乃迫不得已啊。
有谁愿意寻死,有哪个女人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但是她知道,她不那么做,他们母子在宫中会很艰难。
想到这些,莫涟漪心头软了软,从莫涟漪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柔情,万念连忙趁热打铁:“娘亲,你就原谅父皇吧,人哪有不犯错的,何况,父皇犯错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
拉着莫涟漪的胳膊,万念撒着娇。
其实,在莫涟漪内心中,对赫连驰,根本谈不上原不原谅,她从来就没有恨过赫连驰,只是对那突如其来的事情难以接受。
“娘亲,其实,我把哥哥也带来了,你见见他吧……”万念说着,不待莫涟漪回头,便站起身来,朝远处招了招手。
莫涟漪这才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装可怜,哭哭啼啼的来找她,其实最终目的,是为了让她接受赫连逸罢了。
莫涟漪无奈的笑了笑,也好,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实,只不过,她起初还担心万念会不喜欢赫连逸呢,现在看来,倒是他先接受了这个新来的家庭成员。
只见赫连逸一袭白衣,正款款朝莫涟漪走来,那风度翩翩的样子,真是不输赫连驰。
“儿臣参见母后!”宫中的规矩,赫连逸都已熟记于心。
“免礼!”莫涟漪这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孩子,那完美的五官和轮廓,都很好的继承了赫连驰的优点,只是比起霸道的赫连驰,他多了一丝柔韧,想来,他的母亲也是个美人胚子。
莫涟漪注意到了赫连逸挂在腰间那枚玉佩,那是赫连驰在知道她又怀孕时让匠人打造的玉佩,见状,莫涟漪便明白了,万念不仅仅是接受了这个哥哥,内心还是十分喜欢赫连逸的。
“你初到宫中,又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照应,一切可还能适应?”莫涟漪赐座后,问道。
“多谢母后的关心,儿臣一切都好!”赫连逸话不多,声音平淡,没有丝毫的奉承之意,也没有一点点卑微之色。
“如此便好。”莫涟漪看着赫连逸,又想起万念对她说的那些,心中忍不住想,这孩子,如果不是心地纯良,便是心机太重,但愿,不是后一种吧。
而赫连逸也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莫涟漪,眼前的女人,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看到莫涟漪之后,赫连逸心中才忍不住暗自腹诽,原来万念的可爱机灵,是来自于他的母亲。
“母后,儿臣有些话,觉得必须跟母后将,否则心中惶恐。”赫连逸开口,依旧语气平淡,听不出哪里有惶恐:“若儿臣哪里说的不对,还望母后见谅。”
“讲!”莫涟漪薄唇轻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赫连逸,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有生之年,能找到父亲,已经是万分感谢上苍了,故,赫连逸不会有非分之想,定不会给父皇母后,以及弟弟带来困扰!”
赫连逸语速缓慢,声音清冷,却十分坚定的向莫涟漪表明了他不会和万念争夺帝位的决心。
看得出,这孩子虽小,可却深谙这宫中的忌讳,一见面,便向她表明自己的想法,足以见得他的大胆机智。
“大皇子多虑了!”莫涟漪哂一笑:“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皇上身边又缺少心腹得力之人,而万念还小,帮不上什么忙,以后还全靠大皇子为皇上分忧!”
莫涟漪这番话,但是不假。
“儿臣天资愚钝,只怕会辱没了皇族脸面。”
“大皇子,你要记住,人生在世,切不可妄自菲薄,何况你是皇子,天之骄子,只要你不辱没自己的脸面,谁敢辱没皇室的脸面,你怎能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莫涟漪声音清脆。
闻言,赫连逸愣了一下,从小到大,看不起他的人多,又有谁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莫涟漪这番话,与他,无疑是醍醐灌顶。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赫连逸当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一拜。他原以为莫涟漪会表面上接受他,心底里排斥他,没想到,给他鼓舞给他信心的,竟然是一个他最没有想到的人。
莫涟漪看着眼前这个成熟的大男孩,彬彬有礼,沉着冷静,实在是无法讨厌的起来,只是,要真正过了她心底那道坎,只怕还得假以时日。
——
御书房中,赫连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赫连逸,双眉紧皱,毫不犹豫的说了句“不行!”
原来,赫连逸来找他,竟然敢是要请辞离开皇宫,说什么要去拜师学艺,要去周游大夏。
赫连驰当然是一口回绝了,对赫连逸,他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使得他们母子不得不四处流落,如今好不容易儿子回到了自己身边,他怎能允许他再次离开。
虽然他知道,赫连逸的存在,会始终提醒着自己犯下的错误,会让莫涟漪不舒服,可是,他怎能因此而罔顾为人父的责任?
至于莫涟漪,他对她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也不会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儿子儿减少半分,相反,这样突然的事情,让他更懂得珍惜莫涟漪,更加提醒自己切不可冲动犯错。
“父皇,儿臣真的需要好好历练!”赫连逸语气恳切。
“朕听闻你曾在御花园见过皇后,这事情,可是皇后建议你外出远离皇宫?”赫连驰没有看眼前的大男孩,只是一手支头,显得有些疲惫,他真怕从赫连逸口中听到肯定的答复。
闻言,赫连逸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父皇,这想法,是儿臣自己的想法,母后她今日还鼓励儿臣,要早日为父皇分忧。”
赫连驰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心中也觉得欣慰,当下道:“只要你有一颗想历练的心,在哪里都可以!但,远游之事,不许再提。”
莫涟漪能接受赫连逸,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