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他和谢虎才刚刚认识不久,便是连话都不曾说上几句,可这个上来就叫他“前辈”的人,也算是这一小段路上的同伴了,现在就这么死了?
他们还没有正式认识,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莫小白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愧疚?懊恼?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他早一点制服蛊术者,如果他不那么大意,让两人独自隐匿于古刹之外,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对手可是一名蛊术者,在自己无暇顾及外面二人的情况下,派出蛊虫控制他们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哈哈哈哈哈!小子,这就把你吓坏了?老子手段多着呢。”
看着莫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直勾勾的瞅着满地的碎块,蛊术者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手段镇住了,殊不知,莫小白隐藏在黑甲下的双眼此刻竟变得隐隐有一丝血光透出。
只见他慢慢抬起了双眼,看向蛊术者的一瞬间,一道精芒从眸中射出,蛊术者赶忙闪避,下一刻却发现莫白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一个激灵,手中招式还没有发出,就感觉莫白紧握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哐的一声巨响,蛊术者飞出了演武场,落在旁边禅房的墙面上,砸出了一个大洞,他嵌在里面,口鼻之中鲜血狂喷。
这时柳寒烟幽幽的醒了过来,正好看见那拳拳到肉的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小嘴,再一看地面之上,那有些熟悉的衣衫,心头一震,好像明白了莫白为何如此愤怒。
只见此时的莫白正缓缓的走向蛊术者,一股股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双臂滴到地上,细看之下,顺着暗红色鲜血的流出,原本遍布黑色的手臂竟然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再看地上的暗红色鲜血里面,一个个蠕动的小黑点看的人头皮发麻,原来莫白体内狂暴的劲气把先前中的蛊毒给逼了出来!
鼻青脸肿的蛊术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狂跳,这还是人吗?这是什么功法?从没听说蛊毒被修士逼出体外的,那得是多么强大的修为与毅力?
缓缓走过来的莫白此刻在蛊术者眼中就像是一头嗜血的恶魔,心头已经完全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了。
走到近前的时候,莫白原本漆黑的双臂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只见他又一次握紧双拳,一拳一拳的砸在蛊术者的四肢之上。
待到莫白停下的时候,那间禅房的墙壁已经完全倒塌,躺在废墟之中的蛊术者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收起双拳,莫白的双眼渐渐变回了正常的黑色瞳仁,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回荡在他的脑海中,看着死狗般的蛊术者,依旧一言不发。
这一切落在不远处的柳寒烟眼中却看出了一丝不同,原本莫白因愤怒而狂暴的时候,他的周身在柳寒烟的“心眼”中弥漫着一层血红色的光晕,就在莫白收拳站立之后,那血红色的光晕慢慢的收回到了他的体内,这一切都让那个站在废墟之中的男人像是一个谜题一般。
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言不发的来到莫白身后,就这么陪着他站了好久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飘来一大片灰色的雨云,看起来大雨将至。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大雨冲淡了地上的鲜血,也淋湿了站在院子里的人。
一言不发的莫白突然转身,来到了演武场上,看着一地的碎块,脱下了自己的长袍,平整的铺在地上,弯下腰,一点一点的把碎块捡起来抱在怀中,等怀里的抱不下了便轻轻的放在长袍上,再去捡剩下的碎块。
柳寒烟依旧站在雨中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莫小白做着手中的一切,现在她才知道,莫白此人竟如此重感情,内心竟如此细腻,也许换做常人,那萍水相逢的谢虎死了也就死了,可在莫白眼中,也许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便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点位置。
女人的第六感极为强大,他清楚莫白做的这些定然是因为他把谢虎的死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现在的莫白,沉默的让人心疼,这得是一个多么重感情的人?得是怎样孤单的生活才能造就现在的他?
所有的碎块都被整齐的放在了长袍之中,莫白把它们打了个包背在身后,不管血污流满整个后背,背着它们来到了古刹外的小树林里,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这么用双手在一棵高大的树下一点点挖出了一个深坑,小心翼翼的把碎块放了进去,掩埋后,找来一块完整的大石,劲气飞舞,片刻后一块石碑做好了,立在封土前,上面写着谢虎二字。
石碑面前,莫白又是站了好长时间。
良久,莫白低沉的声音响起,这倒是吓了旁边一直陪着他的柳寒烟一跳。
“走吧,回去看看那个蛊术者。”
“好......好的。”
柳寒烟纵有千言万语,可到嘴边只蹦出这么一句。
这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来到后院的废墟之前时雨已经停下了。
莫白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蛊术者,单手就给拎了起来,只见那人四肢如面条一般向下拉耸着,竟被莫白生生把骨骼给砸了个稀碎。
转头看向柳寒烟,莫白开口问道:
“怎么才能看清他心中的隐秘?”
柳寒烟看了一眼蛊术者,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他死了吗?”
“没有。”
莫白的回答平静又简练。
“那便没问题了,现在昏迷正好施法,如果清醒着才不好办呢,你稍等,我先看看。”
说完,莫白仿佛看到一缕金光在柳寒烟的眼中闪过。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莫白就这么安静的守在柳寒烟的身旁,眼中不时精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站立的柳寒烟一阵颤抖,好像又要昏过去一般,莫白赶紧丢下手中的蛊术者,一把扶住柳寒烟。
只见她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看来这术法并不是那么好施展的。
“怎么样?你感觉如何?”
莫白的声音比刚刚多了一丝温度,不似谢虎刚刚被杀之时那般冷酷了,柳寒烟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看了莫白一眼,微笑说道:
“幸不辱命。”
莫白此时竟微笑起来,这一幕看在柳寒烟的眼中,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还是笑起来好看。
脚下一阵虚浮,柳寒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莫白看在眼里,在柳寒烟的一阵惊呼中伸手抱起了她,来到一处台阶旁将她缓缓放下,看了一眼蛊术者,莫白用越发冰冷的声音问道:
“这人还有用吗?”
柳寒烟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不除掉这人,怕是会在莫白心头一直压下一块大石头,当下轻柔说道:
“随你处置吧。”
莫白不再说话,来到蛊术者身前站立定,霸道的灵魂之力瞬间冲入对方的神台之中,把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一道道鲜血顺着七窍流出,那人已然死透。
冷哼一声,一把拎起蛊术者的尸体,来到谢虎的坟前,将他扔到了石碑前,心中想到:
“此后就让这罪人一直守在你的坟前吧。”
转身走回内院,来到柳寒烟的身边坐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身子一萎,吐出一口浊气,低着头自嘲笑道:
“我平时并不这样。今天着实不知怎么了。”
柳寒烟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听见莫白接着又说:
“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不光害死了谢虎,还差点让你也陷入危险,唉......”
“人生在世,又有什么能够事事顺心呢?走上武道一途之时,心里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天下强者为尊,每天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消无声息的死去,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柳寒烟说的是实话,谢虎的死除了在他家人眼里,其实在这世间都翻不起一丁点的波浪,莫白现在的心情放在外人眼里,也许都跟个笑话一样,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间,如此的多愁善感说不定很快便会被历史的洪流淹没了。
“话虽如此,但我就是看不得身边的人受一点点的伤害,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只有收养我的爷爷和一条大狗陪我住在深山之中,直到九岁那年遇到了瑶瑶,这些便是我的整个世界。所以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孤单一些,更渴望各种感情一些,不论是友情、爱情或是亲情......”
莫白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知为何会在今日说出这些话语,也许是触景生情吧,柳寒烟真的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莫白内心竟如此这般。
......
两人坐在台阶上聊了许久,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古刹中不时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莫白与柳寒烟就这么坐在这谈天说地,不想修炼,不想任务,不想所有的不愉快,就这么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看着渐渐变黑的天色,莫白一边笑一边说:
“这天都快黑了,咱们正事还没办完呢。”
“呵呵,是啊,跟你聊天真是太好玩了,没想到擎山中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带我进去见识一番。”
柳寒烟同样笑着答道。
“那必须的,从秘境出去我就安排,妥妥的。”
“那好,接下来我跟你说说我从蛊术者的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柳寒烟顿了一顿。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莫小白无大大咧咧的一挥手。
“但说无妨。”
柳寒烟深吸一口气,脸色逐渐严肃起来,看向莫白问了一句:
“你可知道皇甫家族?”
听闻此话,莫白脸色一变,脱口而出:
“又是皇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