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559500000001

矿难

接到王伍电话的时候,刘伟正在去省城的路上。

早上,省政府办公厅的李云打电话给他说:“明天早上,有领导要见他。”刘伟问李云,是哪一位领导要见他,谈什么事?”李云在电话那头回答:“晚上见了面再说吧!”就挂断了电话。

李云和刘伟是大学同学,写得一手好文章,大学毕业后分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当秘书,因工作出色,才五年就当上了办公厅秘书处的处长,而刘伟就没那么幸运了,同样是高材生的他被分回家乡仁和县二里屯乡,干的是乡长助理。李云跟着大领导见世面,刘伟却围着乡长打转,开始几年,他很难接受,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刘伟想:也许在基层还更能发挥自己的特长,闯出一番天地来。果然,由于他能力超群,工作努力,从乡长助理干到现在的县委书记,他仅用了十二年的时间。

“刘书记,大事不好,我有麻烦了。”刚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王伍就像炒豆般爆出了一串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刘书记,您在哪里,煤矿出事了,他们把我给告了,刘书记,我有冤情,弄不好要做牢的。”王五足足讲了五分钟,刘伟硬是插不上话,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动静,刘伟才说:“王伍,先别急,只要不死人,什么都好办,我现在到省里有事,完了我顺路到二里屯一趟,到时候你再细说是怎么回事吧!”

挂断王五的电话,刘伟有些好笑,煤矿真要有事,他这个县委书记还会不知道!?根本不用他王五用这种方式来通报,这个王五,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一点小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是世界末日似的,这一点他领教过:一次,乡制衣厂着火,那时,刘伟已调任副县长,乡镇企业和生产安全归他管,王五打电话对刘伟说:“刘伟,你快来,乡制衣厂着火了,听口气,好像整个制衣厂都没了似的。正在乡下搞调研的刘伟很快赶了过去,一看,就烧了一间原料库,损失不过十万元,让刘伟哭笑不得。

仁和县离省城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狭窄的县级路和用了十多年的二级路面各占一半。县委刘师傅开的那张三菱越野是县里最好的车,但到省城,一个单边也要开五六个小时。为尽早赶到省城和李云见面,才吃过午饭,刘伟就让秘书小杜叫了刘师傅上了路。

刚挂断王五的电话,刘伟的电话又响了,看号码是二里屯煤矿的矿长丁建阳打来的。丁建阳说:“刘书记,您在县里吗?我和副矿长老孙想到您府上去坐一坐。”刘伟问:“有事吗?”丁建阳说:“事是有点,点话里也不好说,见了面又谈吧!”刘伟说:“反正这几天我也要到你们那里一趟,我去了以后再和你们联系吧!”

挂断丁建阳的电话,刘伟有些沉不住了,老丁一般是不会把电话直接打给他的,他有事,一般都是到他刘伟的办公室来找他,一次,刘伟到地委开会,丁建阳硬是在县城等了他三天,为的只是交一份并不是很重要的材料。刘伟对他说:“老丁,以后有事打个电话来就行,不必这么辛苦跑来跑去的。”丁建阳说:“打电话会影响你领导的工作节奏,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碍事的。”

丁建阳和刘伟在二里屯共事六年,大刘伟整整一轮,干过两届副乡长,属于老成持重的那一类,他说有事,就一定不会是小事。会是什么事呢?王五说弄不好要做牢,也许并非夸大其辞,想到这里,刘伟有些急了,但是,急也没有用,他决定,明天办完事,第一时间就赶到二里屯去。

时已初秋,天气渐凉,车窗外吹进来的一阵凉风让刘伟打了一个冷颤,他忙摇上车窗。窗外,天近黄昏,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稻穗金黄 ,时不时掠过车窗的小村庄已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刘伟很喜欢欣赏这样的景致,深沉而含蓄,即充满了神秘又潜藏无限的生机,能让他浮想连翩,不过,他现在担心的是这一次到省里见领导和二里屯煤矿的事会不会有联系?

刘伟的担心没有错,二者的确有联系,说白了,就是一件事,二里屯煤矿的确有麻烦了!

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刘伟趟在省政府办公厅招待所的床上辗转反侧,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李云敲开了刘伟的房门,带来了几份让他心惊肉跳的材料。

准确的说,材料是三封匿名信的复印件,一封写的是他刘伟收受王五的贿赂,并在二里屯煤矿入了干股,他不但让王五这个副乡长把持二里屯乡的大权,而且纵容他在乡里欺上瞒下,为所欲为。另外两封信说的是半年前二里屯乡煤矿发生塌方事故,死了十二名矿工,但矿上却说死了两人,他们给了死者家属每人十万元,并威胁说,回去不准乱说,如果让政府知道,抚恤金全部扣回。这十万元是按矿工和煤矿签订的合同给的,即合理也合

法。同时,他们还给了知情人三到五万元的封口费,所以没有人反映煤矿事故的真实情况。

见刘伟看完匿名信,李云随即把信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烟递了一支给刘伟,而后自己慢慢点燃了一支,猛吸了一口,对刘伟说:“明天早上,省纪委方书记要见你,他说他对你很放心很看重,所以让我把信先给你看一下,让你有一个心理上的准备。”临走,李云站起来看着刘伟说:“我不相信你会收贿赂入干股,你这人我太了解了,不过,矿难的事,如果属实,对你是非常不利的,你要有心理准备才行。”到了门口,李云又转身对刘伟说:“明天见了方书记,多听少讲,看看他如何给你定调。”

送走李云,刘伟再也睡不着了,胡思乱想到了天亮,反正也睡不着,于是他早早起来,到招待所的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回来叫起了住在隔壁的刘师和小杜,三人洗漱完毕,到楼下的餐厅吃了早点,走回刘伟的房间看电视。李云昨晚交待过,方书记的秘书伍二会来招待所接他的。

看着电视,刘伟想:纪委方书记到底要搞什么名堂,昨晚违反最基本的工作原则,让李云给自己看和自己有关的材料,今天又要让秘书来接他,可方书记的办公室我去过几次,我完全可以自找上门去的,何必劳烦伍秘书呢!

刘伟正这样想着,伍秘书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伍秘书简单的和三人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刘伟和小杜走出了招待所,三人穿街过巷,足足走了有四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四面被高楼包围的雅致的茶楼前。伍秘书叫刘伟自己到茶楼的花好月圆厅找方书记,他说方书记在那里等他,然后拉了小杜在门厅的沙发上坐下喝茶。

在找方书记包厢的时候,刘伟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走路特别的轻,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也许,他是怕惊动了方书记,如果二里屯煤矿半年前发生的严重事故真相被隐瞒的事属实,这不但是给省委省政府抹黑,也是给方书记抹黑,而这一切是和他工作失察,对二里屯煤矿督导不严有关。

刘伟之所以认为煤矿若出事,是给方书记脸上抹黑,完全是因为二里屯煤矿实际上是在方书记的特别关注下才上马的,也许这就是今天方书记要见他的原因,方书记不想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二里屯煤矿出现麻烦。

省纪委方书记也是仁和县人,和刘伟同县不同同乡。六年前,二里屯煤矿上马时,他还在下辖了仁和县等十二个县的仁兴专区任专员。他先后多次到二里屯,力排众异,创造条件,使二里屯煤矿上了马,煤矿的事,不能说与他无关,但他都离开仁兴专区快三年了,煤矿出事,不应该有他的责任,大可不必为几封匿名信而担心的,难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旋即,刘伟又有些自责起来,他怎么能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摩这样一个对他有恩受人尊敬的老领导呢?如果不是方书记的极力推荐,弄不好现在我刘伟连副县长都还不是!煤矿有隐瞒矿难事故的嫌疑,这其中有可能涉及腐败,方书记不但有权过问,更有权一查到底,同时,他也是为自己好,他不想看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栽跟头,所以要过问这一件事。

敲开包厢的门,刘伟一眼就看到了很舒服地斜靠在包厢沙发上的方书记。包厢装修得很考究,显得很奢华,看上去不像茶室,更像是歌厅。除了方书记外,还有两个穿短裙,打扮时髦的妖艳女孩,一个给刘伟开门,另一个正为方书记按摩,看到这个情景,刘伟有些尴尬,方书记倒很自然,他一摆手,示意两个女孩离开,两个女孩轻盈的离开后,方书记坐直了身子,又一摆手,说:“小刘,来了!坐。”刘伟在方书记的引导下坐在了他旁边单人沙发上。

方书记向刘伟坐的方向挪了挪肥胖的身体说:“小刘阿!工作忙吧,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我,六十不到,就一身都是病,特别是失眠,昨天,和几个朋友喝了一点酒,就一晚睡不着,腰酸背痛不说,大清早的就头晕犯迷糊。”方书记就是这样,即居高临下又显得平易近人,刘伟每接触方书记一次,就要被他的话语感动一次,但是方书记接下来的话却让刘伟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方书记说:“刘伟呀!你是我们省里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是个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呢!你前途无量阿!举报你的信,我不信!我不信别人就弄不了你,二里屯煤矿的事,你要做好工作,安定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有事,家属不告,能简单就简单,如果事态扩大,你的政治前途被毁不说,二里屯这个县里;地区;省里的先进典型就倒了,还会牵连一大批国家的好干部,你一定要慎而又慎啊。”顿了一顿,方

书记继续说道:“明天,省里将派工作组到二里屯煤矿就匿名信事件进行调查,省里由安监局岳局长牵头组成调查组,有省乡镇企业局,省纪委的相关人员参加,省里相关的新闻媒体也会有人到场,你组织你们县里的人员组成一个调查组,从旁协助岳局长他们的调查,你一定要从讲政治的高度,讲大局的角度,以稳定压倒一切的态度处理好这件事。”

方书记直言快语,足足讲了十分钟,刘伟低头小心翼翼的听着,方书记讲完,问刘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刘伟不好说不明白,更不好说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说:“我是匿名信状告的对象,让我来组织县里的调查组恐怕不合适吧!”他既避开了方书记的问话,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方书记说:“我们不能因为一封不着边际的匿名信就去怀疑一个干部,要用事实说话,让你担纲县里的调查组正是对你的考验,而且,二里屯的事,只有你刘伟才办得好。”说到这里,方书记神秘的笑了笑,说:“这话可是省委赵书记说的。”

从方书记的茶室出来,刘伟和小杜按原路走回省委办公厅招待所。一路上,刘伟一直在捉摸方书记的那一番奇怪的话语。

刘伟想:如果二里屯煤矿真的发生瞒报重大事故的情况,就应该深入彻底查出真相,通报全国,处理当事人,举一反三,避免类似事件的再度发生,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荣辱已算不上什么,这样的行为才是真正的识大体顾大局,这才是一个党员干部应当想到

(7)而且努力去做的。

刘伟决定,下午离开省城前,再找李云谈一次,正巧,李云也要找他。

李云找了一个僻静的餐馆,四人落座,乘小杜忙着点菜,刘师傅上厕所的间隙,李云抢着说:“我知道你找我要问怎么方书记是一个要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事,我现在不好跟你说明,你很聪明,慢慢的体会吧!我只想对你说,你要会自保,现在的社会,原则性太强,只会自己堵了自己的路。”

刘伟不赞成李云说的话,但也无法反驳,不是说原则性与灵活性要结合吗?这个灵活性该如何把握,他不知道,难道对一次重大的矿难事故隐瞒不报,为的就是保护肇事者,不给政府工作造成被动,这就是灵活性吗?对此,他真的不敢苟同!

从省城出来,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二里屯乡在省城与县城之间,离省城就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刘伟估计,天黑前就可以赶到二里屯,他现在想的是:尽快赶到矿上,让丁建阳和王五把事情讲清楚。

刚出城,刘伟就给县委于副书记通了电话,他让于副书记安排县安全管理局,县乡镇企业局,县技术监督局组织七八个工作能力强经验丰富的干部,明天中午赶到二里屯乡和他会合,他要配合省里的工作组对二里屯煤矿进行调查。他没有说匿名信的事,这事还得保密,以免节外生枝,哪怕是对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

昨晚没睡好,刚和于副书记通完电话,刘伟就觉得晕头晕脑的,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刘伟来到了一个空旷之处,四周一片灰暗,突然,方书记茶室里的两个女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左一右来拉他的手,他本能地挣脱了她们的手,一转身,向后就逃,却撞上一个人,刘伟抬头一看,那人脸是黑的身上是黑的,只有牙齿是白的,头上戴着一顶安全帽,帽子上有一盏矿灯闪着吓人的蓝光,那个人二话不说,伸手就来抓刘伟的脸,刘伟要想跑,可腿是软的,跑不动,刘伟一声尖叫,醒了!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一旁的小杜问:“刘书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刘伟按了按太阳穴,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

汽车下了国道,向前行驶了二十多公里,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路口有一块路牌:向右五公里是二里屯乡政府所在地,向左再走七公里就是二里屯煤矿。刘师傅问刘伟怎么走,刘伟毫不犹豫地说,时间还早,先到矿上看一看吧!汽车在煤矿办公楼前停了下来,三人下了车,已是下午吃饭的时间,办公楼没人,刘伟就带头顺楼侧的大路向矿洞走去,三人走出不到百米,一根铁制的横杆挡住了去路。刘伟正想绕过去,横杆一侧的一间平房里走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年轻人左手手臂上箍着一个红袖套,刘伟看得清楚,红袖套上写着“护矿队”三个歪歪斜斜但很醒目的大字。

“你们有事吗?”在自己的地盘上,年轻人声音很响亮。“你们矿长在吗?”刘伟问。“矿长回家了,你们到乡上他的家里找吧!”听到要找矿长,年轻人的声音降了许多。

“我们想到矿洞口转一转,可以吗?”刘伟试探着问。听言,年轻人用戒备的眼光重新审视了刘伟他们一遍,说:“矿洞可是不能随便去的,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小杜上前说:“这是我们县委的刘书记,县委书记要到煤矿里看一看,总该可以的吧!”

年轻人又仔细端详了刘伟一下,挑逗般地说道:“我们矿长说了,没有他的批准,就是省长专员来了也不让进。”

也许是看到刘伟太年轻,也没有大领导的那种派头,所以他不信刘伟就是县委书记,而且他还为揭穿了刘伟这个假县委书记而洋洋自得。

听言,一旁的小杜发火了,说:“你这人是什么态度,怎么能这样对县委书记说话,快打电话叫你们矿长来。”

小杜的声音很大,可话音刚落,就见旁边的平房里冲出了七八个大汉,其中一个上来就揪住小杜的领口,说:“这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地方,再不走,小心揍你!”

在这一群人走出平房时,刘伟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他知道,和这些人已讲不清楚,于是说:“既然矿长不在,我们改天再来。”说完,拉了拉怒气冲冲的小杜,叫了刘师,回到车上,向乡驻地赶去。

经过刚才的冲突,刘伟开始意识到,矿上一定有问题,否则不必要做如此的防备,也正因为这样,要弄清楚矿上的问题,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半年前,二里屯煤矿曾经出过一次塌方事故,这件事调查的结果刘伟是知道的,发生事故的时候,他正在省委党校学习所以没参加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县安全监督管理局的邬局长当时就对事故的情况给他做了电话汇报,回来后,刘伟还翻阅了事故的调查材料,当时的结果是二死三伤,材料清楚翔实,录像照片及当事人的问询录音一应俱全,看不出任何隐瞒的痕迹。一个月后,有人曾反映说矿上隐瞒煤矿塌方的死亡人数,刘伟又派人去进行了核查,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煤矿出事,王伍作为副乡长(二里屯乡长暂时空缺),乡里实际的***,他对事故的情况应该是知情的,昨日,他心急火燎的打电话表白,证明他王伍心中一定有事,刘伟决定,先找王伍。

王伍家与刘伟家同在离二里屯十多公里的山后村,两家住在隔壁,虽非本家,却颇有渊缘,刘伟从县志得知,山后村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住着王,刘,孙,杨四姓人家,是五百年前从山东移居来的。五百年来,四姓互相通婚,整个村的人其实都是亲戚,刘伟的母亲就姓王,奶奶是来自孙家的媳妇,从背份上来讲,刘伟还得叫王伍舅舅。解放前,王伍的爷爷当过县长,刘伟的爷爷是乡长,现在调了个个,刘伟是县委书记,王伍当副乡长,村里人说,这叫风水轮流转,还有人说:“这是王伍爷爷的坟向没有刘伟爷爷好的缘故。”正因为这样,去年,王伍还专门请了风水先生看过他家的老宅,改了大门的方位。

和老宅的门比起来,王伍在乡上住宅的大门就气派得多了,单是门口的两只汉白玉狮子就足让路人刮目相看,刘伟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之时,王伍也拉起了一个建筑队,每几年,他的资产已达数百万,成为二里屯乡的首富。

小杜按响了王伍家的门铃,一阵中气十足的狗叫声后,门开了,王伍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刘,刘书记,您来了,请进,请进!”王伍比刘伟还大五岁,现在好似反过来一般,王伍的谦恭让刘伟很不自然。

王伍叫保姆赶快弄饭菜,没过多久,菜上来了,山珍海味,满满一桌。王伍给刘伟小杜斟酒,抬起酒杯就要喝,刘伟说:“且慢,先把矿上的事说清楚,不然,这杯酒可喝不踏实。”王伍的酒杯顿了一顿,说到:“也就是上次矿上出的事,有人写了匿名信,说我们隐瞒了实情,上面又要来查,有些麻烦。”

刘伟问:“那你说,矿上是否隐瞒了实情。”王伍说:“刘书记,这你就不用追问了,等到调查组的下来调查了再说吧!”王伍把话说死,刘伟也不好再追问,只好低头喝酒吃菜,王伍极尽所能说些开心的话,但刘伟就是高兴不起来。酒过三巡,刘伟起身告辞,王伍留不住,把刘伟他们一直送到乡招待所。

刘伟躺在乡政府招待所的床上迟迟难以入睡,这两天遇到的事,实在蹊跷。首先,方书记的言行,很奇怪,他似乎是想要隐瞒一些事,而王伍的表现也让人难琢磨昨天他在电话中还惊慌失措的,似乎要把刘伟当作救命稻草,而今天,他的表现让刘伟确信,一定有人给他吃了“定心丸”,还有那个丁建阳,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似乎在有意躲着他,种种迹象表明:二里屯煤矿肯定有事,只是大小的问题,如果写匿名信的人能够找到的话,可能问题就好解决了,可是,到哪里去找呢?再说,反映问题的人一定是有所顾忌的,否则也不会用写匿名信的方式来揭发问题了。

第二天一大早,准确地说是早上八点半,省安监局岳局长一行八人就到了乡招待所,刘伟知道,岳局长这么早就赶来,说明他对这一次对二里屯煤矿事故的调查十分重视。

岳局长边下车边伸出手来和刘伟握手,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刘阿!这次我们可是要打一场硬仗了!”之后,岳局长和刘伟来到了刘伟的房间,简要的分析了一下情况,等着县里的人马到齐后就开始工作。岳局长告诉刘伟,要行事低调,不要扰民,注意保密。但刘伟知道,省里要对二里屯煤矿进行调查的事,王伍他们至少在昨天下午就知道了,现在,他们正胸有成竹的等着调查组的到来呢!不过,这话他暂时还不便对岳局长说。

中午,县安监局邬局长,县乡镇企业局的刀副局长一行八人赶到了仁和镇,下午,地区安监局万局长带领的地区调查组也到了镇上。

在乡招待所零时布置的会议室里,岳局长召开了省地县联合调查组会议,他说:“大家一定知道,就在一周前,山西就发生一起严重的煤矿安全事故,矿主焚尸灭迹,谎报死亡人数,造成严重影响。中央要求:对全国的煤矿进行一次彻底的安全大检查,证照不全及安全设施不 到位的煤矿一律关停。”说到这里,岳局长用坚定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昨天下午,省委组织召开了煤矿安全紧急会议,省安全监督管理局已经派出了多个小组分赴各地进行煤矿安全大检查,恰在这个节骨眼上,二里屯煤矿冒出了匿名信事件,省委书记指示,要借这一次安全大检查之机,组织得力人员,将匿名信事件彻底查清。

岳局长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听了他的发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接下来是刘伟发言,他介绍了二里屯煤矿的基本情况后说:“二里屯煤矿证照齐全,而且从表面上看,安全管理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并不能说就不会出事,半年前的二死三伤的事故就说明:抓安全,程式化的东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匿名信的事,是我们这次调查的中心,县上一定会协助省里和地区将此事调查清楚的。”

刘伟的发言,有理有据有节,迎来一片赞许的掌声,但刘伟是不希望二里屯煤矿有事的,若真有事,自己丢乌纱帽事小,对不起全县四十万人民群众,对不起死难者家属,同时,影响了党和政府的公信力就严重了,再说,王五和丁建阳,一个是自己的同乡加好友,一个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从感情上讲,刘伟也希望他们是清清白白的。

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六点半,会上决定,第一调查组由刘伟任组长,负责外围查访;地区安监局万局长带队的第二小组主要由安全工作方面的专业人员组成,负责下井调查,顺便进行煤矿的例行安检,岳局长驻扎乡招待所负者总协调和指挥。

“冬季即将来临,煤电又将紧张。”岳局长最后强调:“匿名信的事还有待调查,不要闹得人心惶惶的,调查期间,煤矿照常出煤。”

第二天一大早,刘伟和万局长带领的两队人马来到二里屯煤矿的时候,丁建阳正在料场上和几个拉煤的驾驶员说话,此时,正有数十辆煤车等着拉煤。

二里屯煤矿六年前开的工,年产煤三十多万吨,因为离省城较近,交通方便,而且煤质优良,价格低廉,出产的煤供不应求,尽管矿上每天出煤千吨以上,但矿长丁建阳仍不满意,大部分时间都在矿上盯着。

看到刘伟和万局长,丁建阳远远的迎了过来。

刘伟对丁建阳一直都很尊敬,这不但因为他比刘伟大,属于老前辈,而且是因为他老沉持重,能力很强,在乡里时,刘伟在他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丁建阳显得很平静,但刘伟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这让刘伟感到很不安,就像王五敬酒时的尴尬让刘伟感到很不安一样。

在二里屯煤矿装修豪华的会议室里,面对十多名省地县的联合调查组成员,丁建阳一面招呼服务员倒茶上水果,一面毕恭毕敬的向每一个调查组成员敬烟。

由于岳书记坐镇乡办事处,调查组实际上由万局长负责,见大家坐定,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省里关于这次复查二里屯煤矿安全事故的文件念了一遍,然后对丁建阳说:“丁矿长,希望你能配合好这次调查。”丁建阳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检讨似的说:“一定一定!”

调查工作一开始就举步维艰,这让刘伟很是泄气,整整一天,他和他的八人小组没有了解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早上散会后,他与县上的邬局长和刀副局长找了十多个矿上的工人谈话,有年龄大的有年龄小的,有普通矿工有班组长,有井下工人也有井上的后勤人员,没有一个说矿上隐瞒事故的事是真实的。可气的是,竟有一个矿工说:“你们还是别查了,如果查出问题来对谁都不好,再说,你们总不会希望煤矿垮掉吧!”话语里明显带有挑衅的语气。

平心而论,刘伟不希望煤矿有事,但总不能向岳局长汇报说:‘煤矿的人都说了,没有事故被隐瞒的事。’这能说得通吗?!

“明察不行就来暗访,”在离煤矿三里多地的一个路边饭馆吃午饭的时候,刘伟一拍饭桌,说:“从下午开始,我们分成三组,邬局长和刀副局长各带你们局里的人马到附近的村子查访,我与小杜和刘师傅再到矿上去转一转。”

刘伟向店主打听了去矿上的小路,才吃完饭,就叫上了小杜和刘师傅顺着小路向矿上走去。

小路两旁树木茂密,斑驳的阳光碎银般星星点点落在小路上,清凉的山风吹来山野的味道,这让刘伟的精神为之一振。脚下的路很平,一些落叶被踩成了细末,说明小路常有人经过。刘伟听店主说:他们的小店离煤矿近,矿上的矿工常到这里下馆子,等煤的驾驶员也常到这里来住宿,来来去去走的都是这条路。

刘伟本想向店主打听矿上的事,但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同时也担心节外生枝,但是,刘伟相信,店主一定是知道实情的。三人顺小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转了一个小弯又上了一个大坡,眼前豁然开朗,煤矿到了!

就在三人爬到坡顶时,一个带红袖套的年轻人挡住去路,问刘伟他们是干什么的,小杜说:“我们是拉煤的,车停在料场。”有了前天的教训,小杜学会了撒谎!听言,年轻人也没多问,就让刘伟他们进入了矿区。

二里屯煤矿出煤后,刘伟曾经来过矿上两次,一次是参加矿上出煤的庆祝会;另一次是煤矿扩建要贷款,刘伟和县农行的刘行长一起来矿上考察,所以,刘伟对二里屯煤矿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

在刘伟的带领下,三人先来到离坑口不远的一个矿工宿舍,这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四排平房在山坡一侧的平坦处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四方形,十多级台阶将四合院与矿洞到料场的路连接起来。

三个人拾阶而上,正要进到四合院里去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好从门里出来,刘伟上前问道:“老人家,这里是矿工宿舍吗?”话一出口,刘伟就觉得不妥,明明靠路一侧的宿舍墙壁上就写着“矿工宿舍”四个大字,但他一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语言来和老人搭话。

老人上下打量了刘伟一番,说:“这不是刘书记吗?”刘伟说:“老人家好记性,我来矿上可是五年前的事了。”老人说:“怎么不记得,你和我儿子丁建阳还在一处工作过呢!你们是来调查上次塌方事故的吧!”刘伟说:“原来您就是丁老伯,我们来调查的事,您老也知道?”老人笑了笑说:“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的谁不知道!”刘伟问:“那您老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老人无奈而又神秘的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但是总有人是知道的。”

送走丁建阳的父亲,刘伟又带着小杜和刘师到院里问了几位矿工和矿工家属,得到的答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才来矿上不久,不知道情况。但是,从丁建阳父亲的话语中,刘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说,总是有人是知道的,那么,这个知道真相的人是谁呢?王五和丁建阳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很明显,他们是不会说出真相的,要说早就说了,而且,从两人的表态中,刘伟能断定:王五和丁建阳背后还有人在支持着他们,但是,这个人又是谁呢?刘伟陷入了沉思。

晚上,在乡镇府的碰头会上,万局长汇报说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只是,矿井里面的安全状况不太好,应当进行安全整顿;邬局长和刀副局长也没有大的收获。但是,刀副局长在最后的补充时说:“据临近矿区的村民讲,矿上除了丁建阳的父兄,王五的弟媳和几个护矿队员外,其他的矿工都是近几个月才从外地招来的。邬局长还说:“他曾听到附近的一位村民说,他几次到矿上找矿长丁建阳说要到矿上打工,但是,得到的答复是矿上人员已满,不好安排,最后一次,丁矿长不耐烦的说:‘挖煤太危险,矿上不让本地人下井的,出了问题不好办’。”

看来,丁建阳知道矿上迟早要出事,连退路都想好了!听完邬局长的补充,刘伟这样想。

岳局长一言不发的听完大家的汇报,然后,神色严肃地说:“明天早上,全体调查组成员下矿井。

井下的安全情况的确非常糟糕,排风不畅,主巷道狭窄,安全设施老化,安全制度不健全,没有安全监督员等等,可谓问题成堆。

回到井口,岳局长打趣说:“二里屯煤矿在安全管理上坚持的是碰运气的原则。”大家哄的一下笑了起来。但刘伟却笑不出来,他认为,矿上的安全问题这么严重,县委县政府却不知道,这是工作失察,想想也是,自己当上县委书记以来,就没有来过这个全县最大的乡镇企业,即使来过,又能怎样?!不想点办法,管理问题就能解决?事故就不会发生吗?这一切,自己是要负责的!

第二天一大早,岳局长在乡政府招待所面对面向丁建阳下达了整改通知书,为期三个月,整改期间不得出煤,整改完成后,他要亲自参加验收,丁建阳在一旁小心的听着,嘴里连连称是。

整改工作由万局长主持,丁建阳走后,岳局长把他叫到一边面授机宜,万局长心领神会。

第二天,刘伟接着带队进行查访,但是,得到的回答就只是三个字:不知道。对此,刘伟有些茫然。

回到二里屯乡招待所,已是下午吃饭的时间,岳书记早已严格下令,所有参加调查的人员,一日三餐,一律在乡镇府招待所吃,而且要按规定交伙食费,决不允许在外吃请,王五叫了刘伟几次,说是到家里聚一聚,刘伟说,等到煤矿的事调查清楚再说,王五无奈,只好作罢。这几天,刘伟才真正的感到了吃饭的轻松,平日里,不是到这里去赴宴就是到那里去陪席,不去别人不高兴,去了不喝酒又不行,刘伟身体本来就不好,医生曾对他说过,刘书记,您要是要想多活两年的话,就得戒酒。

刘伟与小杜和刘师刚来到食堂门口,刘伟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李云,李云在电话里说:他在二里屯乡省城方向三十公里处的杏林山庄等他,他带来了几瓶好酒,今天要和他一醉方休,刘伟知道,李云有话要说,而且他要说的话,一定和二里屯煤矿有关,如果这样的话,这一趟鸿门宴他一定是要去赴的。

和岳局长说明情况,刘伟叫了刘师,向山庄方向赶去,他没有叫小杜,小杜还要整理一些材料,再说,有些时候,人多了还会碍事,尽管小杜对刘伟言听计从,但是他太年轻,心直口快,有些事情还把握不好,刘师就不同,领导的事,他从来不过问,外出吃饭,大多数时候,刘师都是匆匆吃完饭就到车上看书听音乐去了,正因为这样,刘师在县委开车很得领导赏识,一干就是二十年,为五位县委书记开过车。

杏林酒家果如其名,是一个十分雅致的处所,四面青山环绕,房前屋后绿树成荫,一条小溪从山庄一侧的山上流下来,注入院里的一个小池塘,又流进院外路边的小河。

李云早就在山庄里的一间偏僻小屋等着刘伟了,当刘伟进屋的时候,发现来客除了李云还有省纪委方书记的秘书**,刘伟马上意识到,李云和方书记关系不一般

!不然的话,方书记的秘书怎么会在场,而且,几天前,方书记又怎么会把匿名信让李云转交给他呢?

见刘伟进屋,李云和**都站了起来,李云抢先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今天,我俩得要好好喝上一杯,这些年来,大家工作都很忙,沟通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边说边指着桌子上的几瓶酒说:“这可是五十年的茅台陈年老酒啊!”

四人围桌坐定,刘伟正和**说着客套话,不知不觉菜就上齐了,刘伟一看,桌子上放的大都是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菜肴,有石蛙,龙虾,河鳗等,他顿时傻了眼,说:“这一桌子的酒菜得要多少钱?”李云说:“不多,不会超过一万五,主要是酒贵一点。”刘伟说:“一万五还不算多?你这么浪费来请我,是什么意思?”李云说:“也没别的意思!”刘伟说:“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酒过三巡,伍秘书说不胜酒力,先回房休息去了,刘师说要到大厅里看电视,跟着伍秘书也出了包厢。

这时,房间里就剩刘伟和李云两个人,李云邀刘伟干掉一杯酒后,把酒倒满,又要叫干。刘伟说:“再这样喝下去,肯定要醉的,你就开门见山,有什么事要我办就直说,不过 ,违反政策的事,我可帮不了。”

李云一仰脖把酒喝干,而后看着酒杯说:“说实话,这酒不是我请你喝的,是方书记安排的,我哪有那么多的钱请你这个老同学呀!”刘伟说:“这你就别卖关子了,方书记这又是为什么?”李云怪怪的一笑。也不答话,抬起桌上的酒杯,底朝天晃了晃,才说:“你是个聪明人,自己会想清楚的,二里屯煤矿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话,如果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第二天,刘伟干脆扩大了查访范围,去了远离二里屯煤矿的几个小村子,但还是一无所获,村里的人都说,煤矿不在附近招人,他们根本不知道煤矿的事。刘伟无奈,只好又回到矿上,他让副矿长老孙把煤矿的花名册找来让他看,但老孙拿来的只是近半年的矿工名册,他叫老孙再去找半年前的名册,老孙出去后,很长时间不见回来,回来时,却是矿长丁建阳在老孙前面进的门。

丁建阳说:“名册只有这一本了,过去的,不知是被谁拿走了,近半年来,我这里光调查组就来过四五拨,每次来,少不了要看矿上的花名册,有时,我又不在,所以没有保管好,别说是名册,就是一些重要的资料都不见了。当然,我们是乡镇企业,也不注重档案资料那些东西,刘书记,这不,昨天万局长还向我要过呢!我一找,真还不见了,真是对不起呀!”

见丁建阳和老孙毕恭毕敬的样子,刘伟不便发火,只好说:“老丁,你给我找几个半年前在矿上做过工的人来了解一下情况,人正不怕影子歪,矿上的事,早一天结束调查,早一天开工,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丁建阳找了七八个人来,不是护矿队员就是后勤人员,看来人的表情,刘伟就知道,这些人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随便问了几句话,就让他们走了。刘伟问丁建阳有没有半年前下过井的矿工,丁建阳说:“没有了,半年前矿上出事停产,矿工都解聘回家了,现在花名册丢失,连一个矿工都找不到了!”

刘伟知道,丁建阳他们是故意要隐瞒真相,看来,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不过,要是矿上真的无事,那该多好啊!但一切迹象都表明,二里屯煤矿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知道到哪里寻找证据罢了!正这样想着,李云打来了电话。

李云在电话里问:“讲话方便吗?”此时刘伟正走出煤矿办公室,便说:“你有话就快说吧。”李云说:“你们调查煤矿的事,查出问题来了吗?”刘伟一乐,说:“李云啊!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就是这个问题不能问,问了我也不能回答。”李云也是一乐,说:“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秘书,还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我这是逗你玩的,我今天主要是转达方书记的话,他说他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他对你很看重!他退休后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你只有自己帮自己了,如果二里屯煤矿真的出了事,你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毁了,他叫你一定要拿捏好。”

刘伟说:“方书记对我可真是太好了,如果这只是上级对下级的关爱,我可以理解,如果有其他的什么目的,那就太难为我了。”李云说:“这一切的意思你应该都清楚了,我该说的说了该做得做了,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挂断电话,刘伟已经可以肯定,方书记与二里屯煤矿一定有瓜葛,如若不然,几天前,在他家的茶室里,方书记的那一番话就难以解释;还有就是,一个堂堂的副省级干部,为什么要让李云做说客,引导自己不要抓住二里屯煤矿的事不放呢?”

晚上,刘伟正在招待所宿舍看书,丁矿长和老孙敲门进来,老孙提着一个皮包,表现得很兴奋的样子说:“刘书记,这是半年前煤矿出事那天矿洞口的监控录像,今天才在矿档案室里找到的,你们拿去看看吧!兴许对你们会有一定的帮助。

在二里屯乡镇府招待所总结会上,全体调查组成员看完监控录像后,方局长说:“从各方面反馈的情况来看,二里屯煤矿隐匿事故真相的事很难认定,不过,刚才的监控录像如果是真实的,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所以,我决定,这一次的调查到此结束,明天,我和万局长,刘书记到省里汇报,调查组就此解散。

这几天过来,刘伟一直像在做梦,心里没有一点安稳的感觉,今天,他的心应该落下来了,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刘伟高兴不起来,因为:尽管煤矿的事没有查出一个清楚的结果,但这并不代表煤矿就没有问题。当然,这一个结果是刘伟早就预想到的,都半年了,即使匿名信是真的,可是,当时的幸存矿工都回家了;了解实情的人全都封了口;死难的矿工已被焚尸灭迹而家属也因得到了一定的赔偿不会再闹;另外,事故现场的煤已被挖空,根本没有留下矿难的蛛丝马迹,这样的调查的确是很难有结果的。

离开二里屯乡之前,刘伟再一次敲开了王伍家的门,见到刘伟,王伍说:“刘书记,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有些事,你也不必太执着,还是多想一想自己的前途才好,矿上,我会照顾好的。”

刘伟知道王伍话里有话,但他不想再追问,只是调侃道:“你不是说弄不好你要坐牢的吗?怎么?现在心定了?”王伍有些窘迫地说:“这不,知道自己被告了,心里急嘛!”

从省里汇报完后回到县里,刘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才离开七八天,但他好像是离开了几十年似的,办公室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和陌生,刘伟用了整整两三天的时间来适应所有要面对的一切,尽管如此,他还是脱不开二里屯煤矿的事,下一步该怎么入手,他老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以至于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好。

刚送走几位外地来考察县域经济的客人,刘伟靠在沙发上养神,这是他难得的休息方式。忽听得有人敲门,刘伟麻木地喊了一声“请进”,声音空洞无力,好像不是从他刘伟的口中发出似的。

敲门的人是秘书小杜,小杜看了看刘伟说:“刘书记,还在想矿上的事吗?其实,矿上查不出问题来,是好事,特别是对你很有利。”听言,刘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有什么事,快说吧!”小杜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个人打电话到县委办说有重要的事要向你单独汇报。”

刘伟说:“你给他回电话,就说我现在刚好有空,叫他现在就来,兴许他还真有什么大事要说呢?”不到半小时,小杜就带了一个人进了刘伟的办公室。刘伟一看,来人四十四五岁左右,个子不高,长的很瘦,双眼大而无神,穿着大衣戴着口罩。

来人上下打量了刘伟一阵,才问:“你就是刘书记?”刘伟见来人有点紧张,冲他笑了笑说:“我就是刘伟,你找我有什么事?”

来人没有接话,只是侧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杜,小杜知道,来人是不想把自己和县委书记的谈话被外人听到,马上知趣的离开了办公室。

见小杜出了办公室,刘伟让来人坐到一侧的沙发上,并给他倒了水,来人接过水,开始说话:“我叫廖光华,是二里屯乡人。”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二里屯煤矿出事时,我正在矿上当会计,出事后才离开的煤矿。”

听到这里,刘伟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正是他一直要找的知情者吗?他定了定神,说:“煤矿上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慢慢说。”

廖光华说:“刘书记,二里屯煤矿的事情很严重,丁建阳他们违反财经制度,把一个乡镇企业作为他们少数人敛财的工具,而且隐瞒矿难死亡人数,违纪违法,害民误国,这一切,我手上有证据。”

听言,刘伟心里一阵激动,说:“老廖啊!你怎么不早来找我呢?”廖光华苦笑一声,说:“我开始时还以为你和王伍,丁建阳他们是一路的,这一久,经过我多方了解,才知道你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而且,你确实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刘伟尽量掩饰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那么,匿名信就是你写的。”廖光华说:“我向上面写过匿名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丁建阳说了,不许我透露半点关于矿上的事,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而且,他还派人监视我的行踪,我来找你,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刘伟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廖光华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一名老党员了,去年,我退休回到仁和县,丁建阳和我是一个村的,他知道我过去干过会计,就把我请到矿上去给他们做账,不曾想,他们瞒报收入,虚增开支,中饱私囊,就在我准备离开煤矿不再跟丁建阳干的时候,矿上出现了严重的塌方事故,当时我也在场,对这一次事故,他们为了矿上的利益,谎报死亡人数。对这一切,我是一定要向上面反映的,否则的话,我是吃不好睡不着啊!”

“简要的说一下你掌握的情况。”没等廖光华说完,刘伟接着说道。

廖光华说:“半年前煤矿塌方,死了十二名矿工,他们上报说死了两个人,其他死亡矿工的尸体被他们偷偷运到其他地方焚化了。丁建阳对死难者家属说,人埋在矿洞里挖不出来了,每人给十万抚恤金了事,他还对死者家属说,如果有谁觉得赔偿太低到处乱说,那么矿上就要把钱收回。这些死者都是临省贫困地区来的,人也死了,家属一下子拿了那么多的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这些矿工在下井前就和矿上签订了生死协议,如果在井下出了意外,家属拿了抚恤金后就不再找矿上的麻烦。再就是,矿上每年有一千多万的收入被人私分。我问过丁建阳,他说是煤矿开工时的入股分红,可是,据我所知,二里屯煤矿开工时投的全是二里屯乡集体的钱和银行的贷款,根本没有私人入股的事。”

刘伟说:“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廖光华说:“我这里的证据可全了,我复印了这三年矿上的财务报表,而且事故死难者名单和家属领取抚恤金的签字表格我也复印了一份,另外,我还知道他们的焚尸地点呢!”

廖光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就和王伍与丁建阳说过:国家的钱不能随便拿,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但他们就是不以为然,矿上出事以后,我也曾对他们说: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但他们还是不听,还威胁我,不许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任何人,我今天说出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呢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廖光华的话,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刘伟的心头,他心想:王伍说的不错,事情如果翻出来,他是要做牢的,而且十年八年都出不来。

刘伟问:“老廖,你可知道他们有没有后台。”廖光华说:“我正要说到这事,其实,王伍和丁建阳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是,省纪委方书记在矿上入了干股,他们觉得有了后台支撑,才这样有持无恐地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的。”

听了廖光华的话,刘伟如同拨云见日一般,近一久来的困扰一下子理清了,说:“下次,我怎么找你。”廖光华说:“我就住在县城女儿家,离县委不远,你找我的时候,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五分钟就能到你的办公室。”廖光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刘伟说:“这是我女儿的电话,这几天我就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刘伟问:“账本和资料放在你那里安全吗?”廖光华说:“我复印了好多份呢!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不,我给你带来了一份。”说完,他从衣服夹层中掏出了一大扎的资料放在了刘伟的桌面上。

送走了廖光华,刘伟迅速浏览了一下资料,然后把它锁进保险箱里,才打电话叫小杜进来。刘伟说:“我这几天有些累,明天是周六,我要休息两天,这两天你就在县委写一下二里屯煤矿的调查总结,有事打我的电话。”

为了廖光华的安全,刘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反映二里屯煤矿的事,同时,他也不想此事节外生枝,他要一个人到省里,单独向岳局长汇报,这样想着,刘伟不觉有些好笑:做了坏事的人光明正大,好人却要躲躲藏藏。

在岳局长家,刘伟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岳局长家墙上的字画,壁橱中的古玩,这些风雅之物,衬托出岳局长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局长夫人不停的给刘伟倒茶递水果,岳局长则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翻看着刘伟给他的那些二里屯煤矿的账目和相关的材料。

岳局长看完材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刘伟啊!你可是立了一个大功啊!”刘伟说:“全靠老廖的爆料,不然的话,我们怎么都没办法查清这一些情况,当然,主要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好,才通了那么大的一个漏子。”岳局长说:“其实,我们省安监局也没有放弃对二里屯煤矿的调查工作,现在,我们也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只是没有你上报的这些有分量,明天,我就向省里汇报,在尽短的时间内把二里屯煤矿的问题解决好。

从省城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刘伟坐的中巴车离县城还有十多公里,刘伟就下了车,下车时,有人认出了他说:“刘书记,您怎么也来坐中巴车,您是来了解下情的吗?”刘伟一惊,故作惊讶地说:“怎么老是有人把我认作你们的刘书记,他和我长的很像吗?“刘伟早就想好,不管是谁认出他来,他都不承认,否则,县委书记坐中巴上省城,很快就会在县城里传开的,如果让丁建阳他们知道,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因为他相信廖光华所说的: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廖光华找过他刘伟,那么自己也可能被人监视。现在,刘伟俨然把自己当作一个地下工作者了。

在路边的小餐馆吃过饭,刘伟看天渐渐黑了下来,才打电话叫刘师来接他。

不一会儿,刘师开车来到小餐馆门口,刘伟上了车,在车上,他打通了廖光华的电话,他和廖光华约好,今天晚上就要去看丁建阳他们的焚尸地点。

尾声

十天后,离二里屯煤矿十多公里的一条县道边,停着七八辆车子,公路下面的一个土坎下,有十多个公安人员正在忙碌着,他们正在对二里屯煤矿事故死亡人员被焚地点进行勘查取样。

刘伟坐在路边的一张车上,闭目养神。

今天,刘伟带队,对焚尸地点进行勘验,但他没有心情下车到现场,怎么勘验,那是公安人员的事,他只要把他们领到现场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他知道,过几天,他就要被免去县委书记的职务,下乡当一名科员了,因为二里屯煤矿的事,他负有领导责任,当受处分。

(完结)

同类推荐
  • 原神:无敌的我想跟剧情

    原神:无敌的我想跟剧情

    这是一个穿越者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好像的确是穿越到了原神的故事(新人新作,求支持)又名:成为冰神的我见到了巴巴托斯后还名:旅行者带我一个
  • 我用瞬移移动遨游诸天万界

    我用瞬移移动遨游诸天万界

    天边那是什么?一块大陆?一块肉眼可见的大陆!它正朝着地球袭来,世界陷入恐慌,一切社会法则将被改写。李晨看了看脚下的金字塔,下一刻,他既然来到了海贼王世界之中,一切都很突然……
  • 龙珠超,神界监察官

    龙珠超,神界监察官

    意外穿越,王腾穿越到了龙珠超世界,而且还到达了全王宫殿!全王对王腾特别赏识,直接让他成为神界的监察官!激活签到系统,开局奖励超级赛亚人五………“叮,恭喜宿主在全王宫殿签到,奖励自在极意功!”……比鲁斯:“什么?监察官大人驾到了,赶紧出迎!”芭朵斯:“王腾大人好帅啊,真希望能够跟着大人,成为他的贴身天使……”
  • 木叶之操纵影子的男人

    木叶之操纵影子的男人

    穿越至火影忍者的世界,开局被灭族。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不妨碍去搭讪其他美女。把影子玩出花的同时,各种外挂纷纷而来。“我名为臣卜木曹,乃木叶月光,影流之主。”
  • 混在海贼世界的忍者

    混在海贼世界的忍者

    意外穿越到海贼世界的陆易,终于经过不懈的努力觉醒了金手指,从此踏上了走向强(qiong)者(bi)的道路。系统:少年,想变强吗?那就充钱来兑换吧!沙鳄鱼:我可是吃了自然系沙沙果实的沙沙人,沙漠里可是我的天然主场,在这里我就是无敌的。路易:是吗?,那么现在呢? 水遁——大爆水冲破沙鳄鱼:纳尼?艾尼路:我可是掌控雷电的神,雷霆的化身,接受神的惩罚吧!路易:风遁--烈风掌,风遁-真空玉,风遁-螺旋手里剑艾斯:好弱的神!赤犬:身为海贼即为邪恶,对待邪恶,必须除恶务尽,奉行绝对的正义!路易:别天神!赤犬:所有为非作歹伤害平民的都是邪恶的存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海贼还是贵族,哪怕天龙人也得接受正义的审判!五老星:萨卡斯基你怕是疯了吧?
热门推荐
  • 大话归来

    大话归来

    ※※※※※※※※※※【17K签约作品敬请收藏支持】※※※※※※※※※※此《大话》非彼“大话”;此《大话》共三部曲:一曲银星;二曲地球;三曲完结。*******************************************************
  • 团宠女主
  • 四灵传说

    四灵传说

    长夜,赤光胜血;雾气,浓如狼烟;阴云,起落如潮;满月,昏暗若窑;断崖,险峻绝峭;群鹫,争尸斗嚎;利爪,形似镰刀。
  • 烟雨意向任平生

    烟雨意向任平生

    她以为任平生不爱她,她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复仇,都是在声张正义,可到头来易烟雨却发现,原来他们不坏,只有自己是个大坏蛋...
  • 命运何方

    命运何方

    民国,一个最动乱的时代,好些人为了最简单的生存不得不抛弃过去和命运抗争。夜初,一个民国时期最普通的乡野小子,为了让家人能活下去,独自离开家乡前往前途未知的大上海闯荡,在这个善恶共存、黑白难分的风雨城市,未知的命运该如何发展,而人心又将如何变化。穿越战乱硝烟,迎来和平曙光,当一个时代结束时,迎来的又将是什么。茫茫大海上,那一叶扁舟能在何处靠岸?
  • 神鹊

    神鹊

    因为一次意外,地仙界修士杨峰身陨,元婴逃出至地球夺舍一位正要自杀的青年周扬,从此开始了他在人间的传奇。
  • 亿青

    亿青

    续写青春,人生无法重头来过
  • 田园小福妻

    田园小福妻

    方灿灿穿越成了乡下的小寡妇,还有了一个便宜儿子,相公不知去向。娘俩儿被婆家给扫地出门,栖身破庙五年。看着可爱的儿子她欲哭无泪,只得狠狠心咬咬牙,甩开膀子赚大钱去。做点儿小生意,养好小包子,完虐婆家众渣渣。都说寡妇门前桃花多,只是这已经死掉的相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突然间她又不是寡妇了?
  • 葬剑师传说

    葬剑师传说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云逸无端卷入一场阴谋之中,却被人预言为毁天灭世的血魔。拥有血狐之心的他,如一叶扁舟在大荒的浩瀚洪流中载沉载浮,却发现自己正如预言所示,被算计着一步步坠入魔道,终将万劫不复。长剑当歌,向死而生!这才是最终的出路......--------------------------------------------------------------------
  • 狼烟北平

    狼烟北平

    1937年的北平,狼烟骤起,日军铁蹄踏足中原。“七七事变”爆发,驻守宛平的29军将士英勇的抵抗。浩浩荡荡的北平市民、学生组织游行,声援29军抗战。学生们激昂的口号声中,文三儿脑袋一热捐出了一块钱,那可是他一个月工钱的一半。当时文三儿心里觉得打仗真好,能让他一个臭拉车的也在北平老少爷们儿面前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