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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别离

金陵府,今时今刻,偌大的府邸随处可见贴满了喜贴,长廊外挂着好几个大红灯笼,红锣鼓喧,兵客满桌,喜态万千。

这作态,应当是成婚典礼无疑了。不过古话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金陵府里,今日也是上演着这般的悲剧。

一处精雅别苑中,一个纤细修长身影漠屹的跪在对窗旁,从她那双柳叶凤眼中透过窗户清楚的看到新房里面的红帐,红被褥,红帷幕。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新的,连字画都换上了新娘和凌枫的画像,他们都有画像了!看来,金凌府真的很重视这位司马小姐。

新郎是大颂国的王爷,新娘是大颂国重臣之女。

尊贵王爷和高位千金,天造地设,普天同庆。

哪里还有她这个杀手一席之位?她苦等了三年的心上人,如今不仅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别人成婚,还要守在他的新房外,听他洞房花烛内的露言闺语,此刻,在旁人眼里,她肯定被比做一条忠贞烈犬,被人宰的只剩一身白骨了,还跟在凌枫身后乞乞摇尾。

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可是他却曾许诺她,只要从“鬼见愁”出来后就娶她。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

可悲可叹可笑,那双眼明明苦涩至极,眸色都恍惚了,却还是不肯让那眶里的泪光流下。抿着嘴,下唇不知觉被咬破了血,她林苑往日的那一身傲骨,怕是都随着今天的所有鄙耻,化为泡影尘埃了吧,悲怜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不见,漠然,她笑了,那苍凉一抹笑,唇齿间沾着一抹血色,动人心魄。

她总是乞讨着他的爱,而他也只是愿意施舍而已。

她苦涩的无力的跪着,要她跪十个时辰是吧?好,她一定跪得起!

一直守着新娘子的婢女出来看到她乖乖奉命跪在此,这才得意的笑着转进屋。

今晚,这后院可热闹了。

跪到后半夜,就这一跪倒是没什么,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幕事情发生,令人发指,所受之事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良辰吉时,新娘在婢女拥护下进入房间,新郎也后继进来,一阵虚礼过后,便用金贵的玉条挑开新娘的头纱。用过合欢酒,然后两人靠在了一起,新娘子娇弱的靠在他怀里,撒着娇,看到此,林苑身子一颤,一颗心揪痛起来,别过脸去,已经不敢再看他们。原来让她跪在这里,观望他们的洞房花烛,新房闺乐,这就是那位司马小姐的目的…真狠!她忍着,内心已经濒临崩溃,暗里咬牙万般祈祷着这场戏快点结束。

可那仅仅只是开始,之后,房间里传来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练功的原因她的耳力听的比别人清楚,这声音不大但却仿佛能震破她的耳馍,震耳欲聋,她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着,这一刻她的整颗心仿佛动一下就被针狠狠扎一下,看似平静无波澜的表面,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五脏俱伤了,再也假装不了镇定,为什么?主子不用药?要跟她来真的吗?她手紧紧抱拳,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地面仰去,拳头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撑着身子,林苑,你已经没有了自尊,身子再不能倒下!想此,她一动力指甲就深深插进肉里,好痛,她再加一道力,让这痛更深刻!手痛,心,就没这么痛了吧,此刻,她好想忤逆这恶心的命令起身离开,可是双腿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全身的力气早已经被那隔着窗幕缠绵的双影给生生抽走了!

原来,那些话,他不止对她一个人说过。

她半涩半苦笑,词不达意,不知形容了,这真的是她崇拜的那个专情又睿智的公子吗?

半迷糊半清醒的跪了二个时辰后,房间才没有了声音,她松了一口气,满头大汗的,这短短的二个时辰,感觉比一个四季还要长。

轻袖擦了擦汗,继续跪着直到第二天清晨,腿都跪得没有知觉了,再这么下去,她的腿,估计要废了,牡丹出来叫她可以起来的那一刻,她却一头栽前晕了过去。

“干什么呀你?装什么装?你这个力壮如牛的人,怎么会一跪就晕过去呢?真是太矫情了!快给我起来!”?牡丹看到晕倒在上的她,上来就是一阵臭骂。

“小贱人,叫你平时欺负我!”发觉她真的晕过去后,抬起脚用力的踩在她的手背上,在地上摩擦,这芊芊玉手,被她踩的沾满红印和灰尘,她讨厌林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的脸,林苑有着一张让女人都十分嫉妒的脸,殿下肯定也是被这张脸迷惑了,才会把她当成贴身护卫,金凌府有十二名高手暗夜,偏偏她最受重视!肯定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牡丹,怎么了?”

“殿下,阿苑晕过去了,好像还伤的不轻。”牡丹还想趁机再对她不利,不料新郎忽然就出现在她身后,她赶紧收回脚,假装关心的说道。

“她为何在此?”凌枫双眼犀利的质问牡丹,心里一咯噔,蹙起眉头,大步上前去看,发现她已经不省人事,难道昨晚她一晚都在这里跪着?他内心杂乱起来,这么说昨晚的一切她都亲眼目睹了?

“殿下,您忘记了,是王妃,让下人们跪福,是在灵堂跪着,只是不知这阿苑怎么跑到这来跪着了……”

牡丹故作什么都不知的说道,私下她暗看着林苑,眼里的目光极度舒适,夫人昨晚特别命令她跪在此处,就是想看今日的光景吧,还是夫人有办法治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替她们狠狠出了口恶气!

凌枫听闻没在说话,清明的眸子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而是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就离开。

他走后,一直在门后面冷眼观看这场面的女子,才冷劣的走出房门。

这女子就是昨晚的新娘。

“王妃,您醒了?”?牡丹看到她,上前恭敬的问道。

“她就是阿苑?”?那女人盯着快要消失的两个身影,目不转睛的问,眼里充满了恨意!

“是的,每次她晕倒了,殿下都是新自抱着她回房间的。”牡丹火上浇油的小声嘀咕。

“好,昨晚你办的不错,既然本小姐来了,那么以后,金凌府就不会有林苑这个人!”

司马青蕴冷笑,计上心来,她想要一个女人消失,那还不容易么?

“王妃英明。” 牡丹看到心愿达成,内心暗喜,终于,她消失了,府里丫鬟没人敢跟她做对了!

偏静的一处简单的雅阁里,里面有四个房间,这是女卫暗夜们的住处,对面的阁子,是男暗夜们的住处,中间隔着一肱石桥。

他们生活在这里很偏静,府里除了高等管家,便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他们都是凌枫养的犬,等到有用处便在所不惜。

“殿下……”凌枫刚将林苑放躺到床铺,她就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看到凌枫严肃的脸。

“你方才晕倒了。”?凌枫见状直起身子来,不再碰她,挥起袖子背过身去,也不再看她,内心竟有一丝不知如何面对她。

“我……不知道忽然怎么的就晕倒了……”

她清醒过来,淡淡地道。

“你要多加修炼,不然下次晕倒是在危险的地方,你如何保命?这样软弱的你,如何担得起十二星夜之首的责任?”

“是,殿下。” 面对他的质问,她只是无措的点头。是啊,她身为十二星夜之首,只是跪了一夜而已,又不是受什么刑罚!如何就倒下了?她真是越来越不称职了!

“?阿苑,上次刺杀青驼鼎之事,你可有记忆?细枝末节,你细细道来。”??凌风见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的对待自己,便对昨晚的事情释然了一些,阿苑爱他,超过爱她自己,他深知她的情意,她不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而舍弃对他的感情。

缓了一口气,本以为她醒来会有些生气的,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她永远不会做让他难堪的事情,她也永远不会舍得离开自己。

所以他干脆不解释了,直接进入今日的正题。

“殿下,记得,您让我带着十二星夜去杀凉山角下的一名山匪叫张大行,那日我们埋伏在凉山角下,想等他们回山时一网打尽,回山时他们只有一小队人,属下决然势在必得,可就在我们杀光了所有山匪最后想刺杀张大行的时候……林苑脑袋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时山上冲下来一帮不明来历的人,那些人个个武功高強,一身夜行衣,武功路数是颂国内从未见过的,身手敏捷,像是专门特殊训练过的,他们还随身携带有毒暗器,当时森林里人多交错,我们大家只能分开对战,大约二个时辰后,我们拼死发现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只好原地撒退,最后他们救走了张大行,还有一个……腿部中了毒的一个少年,……?殿下,这件事败漏之后,您不是不让我们提起吗?”

阿苑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真是有惊无险,他们十二星夜说不好得全军覆没!这一场从未有过的败绩!大家也都不会愿意提起,只是今日殿下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凉山角下那些山匪,只是一群平庸鲁莽的小山匪,他们多次进京城掠人,?我只想先把他们决绝了,给那些凉山上的人看看,以儆效尤,我没想到的是,你会失败,那是你第一次失败。”

凌枫闭着眼,语气中有些若有若无的失望。

“殿下,我们就差一步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帮人凭空而来,扰乱了我们的计划,如果可以,属下愿意再次领兵攻战,找时机杀了张大行!”

阿苑不甘心的说道。

“那些人,是青驼鼎的人,凉山角下的分匪只是他们一小部分的人,用来声东击西罢了,真正的聚集地是凉山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驼鼎,颂国开山以来,派过不少人去剿匪,可是都是失败而归,最后也只有按兵不动,如今这天下有谁敢上山?连皇爷爷都不曾将他们歼灭,如若谁拿下青驼鼎,那必定是太子之位最佳人选。”

他一心想除掉青驼鼎,用尽毕生方法,希望最后不要毁于一旦!

“莫不说青驼鼎是山匪,还不如把他们比喻成歪魔邪教,民间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手段毒辣,杀人夺妻,劫财掠色,简直是丧尽天良,这样的一个存在,确实是千古祸害,可惜属下一人之力,并不能将其剿灭,但是属下会陪着殿下,一步步的找机会下手,直到杀尽他们为止!”

阿苑起身,迈着沉重步伐走到他面前,坚定又不甘心的道。

“阿苑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做什么都愿意吗?”

凌枫转过来,复杂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为难之处!

“是!”阿苑毫不犹豫坚定的回答。

“你知道吗,今天青驼鼎的二当家,传来一封信,信里称的是凉山一战,我的人伤了他们大当家的亲弟弟,并且挑去腿筋,导致双腿残废,这本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可是最后一行字他们却说道,如若不交出那名暗夜,不日他们就会深夜攻入金陵府,灭我满门!可若是愿意将这名暗夜交出去,他们便可以既往不咎,两边安然无恙。你说,我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凌枫怀有试探的说道。虽然现在他们双方对立着,但是青驼鼎似乎灭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精明狠辣,手段肆虐,混在颂国里的人也不在其数,现在也只能是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讲和状态。

父皇下令不得擅自去迁惹这些山匪,他却秘密行动了,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调来官兵护府,不然会引起父皇怀疑,可若是真的哪天这些山匪他们夜袭金陵府,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擒住他们!

“这些山匪坏事做尽,他们杀了我们多少无辜人,我们伤他们一个人,他们就如此兴师动众,殿下,千万不要交出人,任何人交给青驼鼎,必定生不如死啊。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在这里下设天罗地网,来个瓮中捉鳖?”

阿苑十分拒绝,她绝对不容忍自己的手下哪个人出事。

“阿苑,你知道现在父皇正在考核我的太子之位,若是我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让他人有机可乘,那岂不是太过冒险?再说颂国里的其他势力对我金陵府也是虎视眈眈,到时候他们两面夹击,只怕我们才是被人捉拿于瓮中的鱼蹩!所以,现在没有比交出这个人来挽留局面,以一保十,弃帅保局的更好办法了!”

凌枫闭起眼睛,有些咬牙切齿,冰冷的说道。

青驼鼎的人,认定了,就要她,指名道姓,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他培养多年的得力助手……他必须做出最小的牺牲。

“殿下,那他们指名道姓要的是谁?”林苑沉下气来问道?

差点误了他的大事,是她草率了!

“你自己看吧,你不会不知自爆名讳乃暗夜是大禁吧?”凌风说着将怀里的书信掏出来扔给她。

“此人必须为十二星夜之首林苑!否则金陵不出十五日载,都须丧葬………他们要的人是我?”?林苑捡过书信一看,字上面写的很清楚,她的名字还特意加重了笔墨!顿时愣住,她是暗夜啊,一个暗中见不得人的,她怎么会傻到自曝名字?这摆明了有人陷害……

“没错,他们要你,若是明白午时三刻不交人,他们便踏平我金凌府,阿苑,你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金凌府这个时候出了事,那父皇定不会考虑我。”

凌枫忽然上前抱住她,语气苍白无力的说道。

“殿下……阿苑那日并没有挑去谁的脚筋啊,他们胡说……明明是借口,说不定,他们就是想找借口,就此打压咱们金凌府!若是一再退让,必定使他们得寸进尺!日后更让猖狂无比!”

她前思后想,她真的没有用如此恶毒的手段伤害过谁,虽然自己是杀人无数,可是她杀人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不会如此拖泥带水,更不会让人这般生不如死了!

“阿苑,这无非不是一个窥探青驼鼎内部的机会,说不定,这是一个转折的突破口,你一定要帮我!阿苑,我爱你,可是我不能放下我的江山大业,我的颂国百姓,你知道吗?我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好怕,从此就失去了你!”

他抱得她很紧,她能感受到他体内强健有力的心跳,是不是他也舍不得她的?可是,他是在求她走吗?闭眼,她也深深的抱着他,感受他的气息,她多想一直在他身边,就这样守护着他,就在他左右,静静得看着他就够了,为什么,就这样的请求,都不可以?她现在感觉她的心,痛的前所未有!

“我答应你。”?半刻后,她轻声说道。他说他爱她,一句话胜过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让金凌府,受到伤害,不能让他被天下人耻笑。

“阿苑……要守身如玉,我等你回来。”?他深深的叫着她,语气里充满哀求。

我等你回来,你回来了,我一定会娶你,不会再食言了。

“好……”?阿苑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是他第一次说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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