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瑟的手还未碰到那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那花很娇弱,一碰就碎。”容绥轻轻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拉离那橙红花苞。
郝瑟微微诧异,什么花儿这么了不得,摸都不可以摸一下啊。
容绥眸光闪了一下,并未解释。
刚才那一刻,心里隐隐盼望着她去碰那花,去验证他那忽然闪过的念头,却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拉回了她。
如此矛盾又纠结。
放开她,手里余温仍在,容绥心里又微微恍惚。刚才她的手,握在他掌心,感觉异常柔软滑腻,骨结也很小,真的有点不像男人的手。
忽然就,有些后悔刚才阻止了她去摸那花。
容绥心里轻叹一声,他究竟在怀疑啥?
虽然郝瑟的长相确实让人无法不产生一些想法,特别是,百花楼花魁赛后,心里就滋生了再也压不下去的疑惑。
可景翊都说了,他亲自扒过验证过,狗子就是男人。
景翊自然不是傻子,他都如此肯定。他又何必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
郝瑟可不知道容绥心里的想法,既然他不让摸,也就把兴趣移向其他花花草草了。
容绥好脾气地陪着她,基本有问必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风则和秀儿各自扯了一把椅子在附近晒太阳,顺便你瞪我一眼,我踢你一脚。
“夏风,我给你讲个鬼故事……”秀儿凑近夏风,吹了口冷风,声音阴森森的,“从前,古堡里住着英俊的公爵,他每逢月圆之夜,就化身为狼人……”
“秀儿,我也给你讲个鬼故事。从前,有个吸血鬼,来到了盛都……”夏风站起来,走起了僵尸步伐,缓缓俯下身子,在秀儿脖子上假装咬了一口,“我饿了,要喝人血。”
又来啦!
郝瑟容绥相视一笑,对夏风秀儿最近热衷于讲鬼故事已经见惯不惊。
“容绥,嘟嘟是景翊的儿子吗?”郝瑟问的漫不经心,“对了,我住了几天,怎么没看到他的后宫团?”
容绥看着郝瑟,脸色微微古怪。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这几天住在谁的床上?这府里要真有那什么后宫团,恐怕得闹翻天了吧。
“景翊没有后宫团。”容绥淡淡道,“别说王妃,连个通房丫头都没。”
郝瑟一双蝴蝶眼瞪得都快飞起,似乎极度诧异。
“怎么可能?他是皇子呢。”郝瑟有些不太反应得过来,声音有些大。
这年代,身份高的男人,不都养一府邸的莺莺燕燕争宠吗?尤其美人灯这种位高权重身份尊贵的皇子,不是应该有无数女人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吗?
被郝瑟的声调打断的夏风,瞅了她一眼,撇撇嘴。
切,后宫团,就殿下那古怪性子,恐怕等他夏风都妻妾成群了,景翊恐怕都还是老光棍一个。
哦不,老处男一个。
想起妻妾成群,夏风突然瞅了瞅正踢他的秀儿。心里暗戳戳地想,假如,假如他将来娶一堆女人,然后把秀儿混在里边欺负,是不是很有趣?
夏风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
呸,他在想啥呢,秀儿这种牙尖嘴利的死丫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的,娶?避之不及呢。
容绥看了眼郝瑟,淡淡一笑,没说话。
“天啊,美人灯不会中看不中用吧。”和景翊一样擅长脑补的郝瑟,一下捂住嘴巴。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眸光缓缓转向容绥,压低声音:“神医,他不会是有隐疾吧。艾玛,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
容绥眼眸都大了一圈,如玉面容涨得通红。
夏风则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还把秀儿也连带扯了下来,两人砸在一起,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互殴声。
“秀装死,你压倒我了,哎哟,该减肥了你。”
“夏疯子,你身材太差,当肉垫子本姑娘都嫌弃。看看你这腰,看看你这胸。”
“秀装死,你说啥,你信不信我扔你出去。”
“来啊,谁怕谁啊。”
不知秀儿做了什么,夏风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一声爆吼。
郝瑟却压根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这两个家伙,只要在一起一定会不停撕的。
“哎,容绥啊,你可是神医,这个对你,应该不难吧。”郝瑟微微叹气,挺惋惜的。
容绥眼角抽了抽,扶额冷静了下才道:“没有的事,他正常得很。”
郝瑟拍拍心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唉嘛,好吓人。
“那嘟嘟呢?”郝瑟一直很好奇这孩子的身份。
容绥沉默了下,低声道:“嘟嘟是他从西戎捡回来的。”
郝瑟眨眨眼,一副静待下文的表情。
容绥轻叹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景翊少年时候就上过战场,一战成神,是天辰的战神,声名远播。四年前,西戎边境有异动,他只身潜入西戎。一年半后,他从西戎归来,就带回了嘟嘟。”
容绥顿了顿,“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嘟嘟是谁。他甚至,失去了在西戎的所有记忆。”
郝瑟眸里讶异之色渐起,什么东西,还有失忆梗?
怎么这货和她一样倒霉。
想起自己也失去了在罗布泊失踪期间的记忆,郝瑟有些唏嘘。她不仅失去了失踪时候的记忆,她还悲催得,连郝瑟这个原主的记忆都没继承。
还有,连个秀儿也是失忆了的。
失忆梗,果真是古今通用啊。小说里,都被用烂了的古老梗了。
郝瑟又问:“容绥,你为什么总是住在景翊家里?你自己家呢?”
容绥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随后垂下眼睫,遮住眸底覆盖上来的浓稠墨色和苍凉。
“我已经没有家了。”容绥蹲下来,用手拔弄着一盆药草,声音却没多大起伏。
郝瑟一愣,从他那看似随意淡然到听不出多少语气的话语里,她却似乎看到了那种深入骨髓里的悲伤。
连空气中都似隐隐流淌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就好似从他灵魂中散发出的一般。
这一瞬间,郝瑟心里也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似心痛,似悲伤。
这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这感觉,和那一日,她和李止从溶洞出来,在山谷处陷入阵法里时候的那种痛和悲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阵法幻觉里,那种感觉是刻到灵魂里的,痛彻心扉。
而现在的感觉,似乎更像这具身体的一种本能,对悲伤的本能共情。
“对不起。”郝瑟有些抱歉,无意识地帮容绥拔着盆里的草。
容绥淡淡一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涩:“没事,都过去了。”
郝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
气氛一下有些沉默。
“嗷。”
郝瑟叫了一声,一下缩回手,那盆药草,叶子带倒刺,不小心把手指刺破了。
容绥脸色微微一变,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放平缓语调:“千万别动,这刺带倒勾,越动刺得越深。忍一下,我这就帮你拔出来。”
说完,捏住她的手指,细细地,轻柔地,很有章法地,一点一点地把那刺往外挤。
“你挑刺的动作挺熟练哦。”郝瑟忍住疼,觉得容绥那动作似乎很娴熟,极有技巧。
“是吗?”容绥笑了,眼神一下柔软起来,“小时候,我妹妹也老爱乱摸花园里的玫瑰,总是把刺弄手上。所以,我就总是帮她挑刺,一来二去,就练就了一身挑刺的本事。”
“你还有妹妹啊?”郝瑟话一出口,才想起容绥似乎有一些不愿提起的过往,不由有些尴尬。
容绥却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嗯,我和妹妹感情极好,可惜……如果她还在,也如你这般大了。”
日光下,花树下,男子神情专注,动作仔细而温柔。修长好看的大手,握住同样好看却小巧的手。
满院花香,满庭阳光,满屏温情。
从盛都府匆匆回来的景翊,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可他却觉得,那天上的云朵似乎不那么甜美了,风儿也不温柔了,花都不香了,连夏风也变丑了。
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堵,却找不到出口。
景翊绷紧下巴,有些生气。
怎么有种他养的狗子要跟人私奔的错觉。
就好像,听到狗子和姓李的那家伙一起时候的心情差不多。
话说,容绥是不是也想拐他家狗子?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
景翊迅速找到合情合理可生气的理由,黑了脸。
郝瑟刚想顺着容绥的话说他妹妹,突然横空伸过来一只手,一下将她从容绥旁边拉走。
“我去盛都府一会,你就到处乱跑,赶紧回去,有公事要和你说。”景翊拉起郝瑟就往外走,也没给容绥打招呼。
“唉,唉,”郝瑟急了,“你干嘛啊,慢点。我来这里晒太阳。”
“飞羽苑里没太阳吗?”景翊一把将她扛起来,打包走了。
好气,一会不在,这狗子就乱跑。
夏风和秀儿面面相觑,也不掐架了,赶紧跟上。
“哎,殿下,等等我啊,我有事要报告。”夏风扯起嗓子。
景翊脚步一停,转过头,满脸不愉地看着他:“丑!”
夏风在风中凌乱:“......”
他不是殿下最帅气的护卫吗?怎么殿下一副真的嫌弃他丑的样子啊。
夏风转头问秀儿:“秀儿秀儿告诉我,谁是这世界最帅气的男人,是夏公子,对不对?”
秀儿一脸嫌弃:“丑!”
夏风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瞬间活了过来:“剑眉星目,鬼斧神工,女娲偏爱,夏风最帅。”
秀儿一脚踹上去,世界第一帅就来了个狗啃泥,再也帅不起来。
......
容绥看着景翊离开的背影,愕然了半天,眸光变幻不定,随后摇摇头,继续打理他的药草。
……
接下来三天,景翊都不让她去找容绥,说什么容绥院子里到处是碰不得的东西,危险。还说她要闯祸了,他懒得去赔偿。并顺带威胁,说她还欠着他的巨款。
郝瑟觉得景翊越来越不要脸,越来越莫名奇妙。
第四日,郝瑟终于“痊愈”出“院”,带着秀儿回到了自己的廉租房。
大长腿豪迈地往院里石桌子上一踩,郝瑟口哨一吹,豪气万丈。
“张断袖,老子回来了,给小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