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鲁公府。
鲁公端坐于高位,面容冷峻,目中带着森森寒意。而下手位,则拱手立着一排持戟兵卒。
日光映射中,兵卒手中的戈矛散发着冷厉的寒光,似要刺破这个天穹,而这闪烁的寒光在周边侍立的内侍眼中,却仿佛是夺命的利剑,不由得浑身颤抖
“他们还没赶来吗,看来我的鲁公之位也快要易主啦。你说是吗,大令?”鲁公看向身旁伺候的近侍问道。虽语气温和,但说话间嘴角却明显已带上了冷笑……。
“公上说笑呢,他们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奴才再派人催一下。”
“最好如你所说,不然……”鲁公的手骤然发力,却见他时常把玩的玉石已碎成了齑粉。
就在朔日寅时,昏迷日久的鲁公慢慢醒转,距离他昏迷之时的望日已然过了半个月,而在昏迷期间他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仿佛是预示未来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苏醒后的自己,因掌印令的擅权勃然大怒,对他大加斥责且予以贬斥,但因心性过于狭隘,掌印令却气急攻心一命呜呼。而鲁秋的儿子更是借为父报仇之名暗中集结勇士篡权刺杀,导致他本就羸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在躲过了数次刺杀后却一命呜呼了。继而世子继位,却终究逃不过鲁秋余党的迫害,被迫沦为了傀儡…。
还不待多思忖,一声通报传来。
“武大夫卞庄携掌印令头颅觐见。”
“鲁秋他死了?”鲁王听到掌印令头颅的时候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讶,但话语中却有着遮挡不住的兴奋。
“宣”
“宣…宣武大夫进殿”显然大内侍听到掌印令已死的消息也惊的结巴出声。
时间回到刚刚,卞庄将鲁秋的头颅架到车辕的那一瞬,待听鲁公苏醒,急召掌印令与武大夫入府议事,不得延误。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一滞。
“卞庄小儿快些松手,黄口小儿敢如此欺凌老夫,老夫一会儿觐见大王之时定要参你一本。”
被刀架到脖子上的鲁秋本来已吓得肝胆俱裂,待听到鲁公召见之后却仿佛活过来了似的,恢复了些气力复又恐吓出声。而周围鲁秋护卫脸上的表情由惊惧也重新变为了冷凝。
“呵,蠢豚。”仲由的讥讽适时传来。
仲由作为旁观者最清楚不过,此时若是鲁秋服软他尚且有大概率会活命,但他却在本就命悬一线之时讥讽卞庄,这行为是求死无疑了。
正是印证仲由的想法,卞庄听见鲁秋的恐吓,刚刚熄灭的怒意复又涌上了心头,双目重新变的赤红一片,刚要松开扼住鲁秋的手却变成了加大力度,双臂上也露出了丝丝青筋。
“卞庄,尔敢……”鲁秋气急败坏的叫嚷出声。
而随着卞庄力气的加大,鲁秋也顿觉呼吸愈加困难,他感觉死亡的迫近,双手也不由得乱抓。但奈何他已经年近古稀,再加上生机的丧失使他的力气如鸡子一般。
“大令,救我,快救我……”眼见卞庄没有丝毫泄力的转圜,鲁秋也不由得病急乱投医,向传令的侍从求救,难以想象在以往这些侍从在他眼中只是如蝼蚁般的存在呀!
“武大夫,且住手,您杀了掌印令公上会怪罪您的呀!奴婢也吃罪不起呀?”
传令的侍从显然没想到已如待宰羔羊般的鲁秋却还敢激怒卞庄,见得卞庄周身如凝滞般的杀机也不由呆住了。而鲁秋的求救让他们瞬间醒觉并忙着阻止。
但已动杀心的卞庄岂能听的进去,反而杀气更加暴涨。他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二哥,那个未被替代过的红脸汉子,那个遭遇了天道不公,承受了九重雷劫的武圣关羽。又想起了自己被欺骗,被歧视……。
“受死吧,妖魔”显然卞庄精神错乱下将鲁秋当成了待伏诛的妖魔。
兵卒们见此情景刚刚握紧的枪戟不由得又吓得松开了,眼里复又都变成了惊骇,他们此刻也明白,鲁秋必死无疑了。
奈何誓死效忠鲁秋的那些兵卒与近侍都在第一次冲杀中死的不能再死了。剩余的这些不是早已被卞庄吓破了胆就是从军数年的老兵油子。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保护鲁秋了。
“二弟,不要……”
孔丘惊恐出声,因为此刻卞庄已举起手中佩剑,照着鲁秋架于车辕的头颅就要劈下。
“刷……”没错,就是劈下,用一把长剑劈砍,这该是多大的气力呀!
众人还要阻止,但卞庄手里已经抓着鲁秋的头颅了,再看鲁秋脖子上的切面,光滑如镜,且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显然劈砍的极快,将经脉焦化堵塞了……
“接下来还有谁,快上前受死。”
卞庄举起鲁秋的头颅,鲁秋的头颅眼中充满了惊诧与乞求。仿佛还停留在死前那一瞬的不可置信与担惊受怕。他大概有后悔吧,但再说什么都晚了。
卞庄举着头颅怒吼一阵,好似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但见头一歪,仰躺着倒在车辕之上。手中的鲁秋头颅也从手中掉落,掉下车架,咕噜咕噜转动到正欲上前观察卞庄情况的内侍面前,而头颅的眼睛与内侍直直对视。
“啊!!!”
内侍被吓得怪叫一声也晕了过去,惹着周围人慌乱的围了上去,生怕内侍出什么事,否则吃罪不起。
这时候,卞庄的老仆及孔丘师徒二人也赶紧的护卫在卞庄身侧,生怕有鲁秋的忠犬趁卞庄昏倒之时下毒手,虽然概率极低但不得不防。
内侍身旁的人对他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拍背,终于让他悠悠转醒,但醒来的内侍却是眼中一片迷蒙,好似世界都没有了色彩。
“公上令我传召二人,如今一身死一昏迷,我可如何交差呀?”内侍心中不禁思绪万千。
不过该应付的公事还是需要办的,内侍借助周边随从直起身,缓步走到车架前,面对着身上都是血迹且持刀一脸凶神恶煞的仲由,他战战兢兢的开口。
“壮士,可否让我带卞大夫去面见公上?否则小人真的吃罪不起呀,希望壮士应允”
“你的罪过与我何干,若非老师不同意,否则连你一块砍杀了,竟然还想保住鲁秋那厮。我看你与他便是沆瀣一气。”
说着,仲由便举刀恐吓。吓得内侍身子一颤,几欲再次摔倒。
“仲由,莫要无礼,好生与大令说话,快赔礼道歉……”
“不…不用了,我没事,仲由先生勇武,怎能屈尊向我赔礼道歉”
内侍复又转身向孔丘行了一礼,躬身道:“都宰公。”
“大令莫要如此,我现在只是卞大夫的一个家臣,哪里是什么都宰呀。”
还不待内侍和孔丘多寒暄,卞庄猛地咳嗦两声,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去,不一会儿,卞庄悠悠地醒了。
“卞大夫您醒了,可还有大碍?”内侍忙走到卞庄身前俯身道,姿态做的极低。
“无事,大令毋需担心,我已无碍了!”
“那不知……”内侍欲言又止
“嗯,大令无须多言,我这就跟你进宫觐见公上。”卞庄明白内侍的意思,便言及此处让他宽心。
孔丘和他的老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摆手制止了,只是诚恳的道:“大哥,卞叔,你们先回庄子去吧,我觐见完大王便会回去。”
但孔丘仍不放心,便极力让仲由陪同他一同进宫,卞庄几欲推托,但眼见推脱不过便无奈同意了。便吩咐仲由拿着鲁秋的头颅。
而仲由也是胆大,用随身短刀割了些鲁秋尸身上的衣帛包裹住鲁秋的头颅便跟着卞庄去了,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好的料子包着这个腌臜的头可惜了。”
卞庄修炼以后耳力极好,自然听清了他的嘟囔,也不禁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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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庄在内侍的引领之下缓步走入鲁公殿,而仲由则怀抱着鲁秋的头颅紧随其后,但也克制不住的四处张望,当对上侍卫凶狠的目光时,还饶有兴致的回瞪回去,引得旁边的士官一阵发笑。
眼见旁边人发笑,暴脾气的仲由正欲发作,可卞庄也回身瞪了他一眼,仲由便如一只鹌鹑似的偃旗息鼓了。如今的仲由在见识了卞庄的杀伐果决后也已从内心对他几位尊重,并且卞庄也算他的师叔呀!
这时,鲁公发话了,但短短的一句话,周围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而整个宫殿也变得针落可闻。
“卞庄,孤这个鲁公位置你想坐吗,我让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