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孔丘却不等卞庄的谦让,如自来熟般的推门而进。
待一进门,正好迎上了卞庄那质询的目光,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但观其脸色,好似全然不以为意。
“卞大夫好生武勇,弟丘不禁拜服,然而这几日忙于修学一事,否则定与卞兄共刺凶虎。”
看着如铁塔般立于塌边的九尺大汉,身长只有八尺的卞庄却仿佛被一种压迫感包围,卞庄不由得直立起身形,仿佛要把那无形的压迫驱散一般。
“孔都宰来此可是鲁公有所吩咐,且请说来,庄一定照办。”
孔丘听罢却一笑
“卞大夫可羞煞为兄了,难道丘就不能关心一下吾弟吗?你我二人同为鲁公近臣,本该相互交好,怎可如此疏远呢,若非我和你官赁咨事不同,为兄巴不得与你多亲近些呢。”
仔细看去孔丘脸上也带出了真诚,不乏略有讨好之色。
此刻卞庄见孔丘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不禁满脑疑惑,心道“我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大夫,他现在却是高高的九卿,怎会对我如此这般讨好?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错乱了,上一世我不记得我与他有过这一次接触呀!”
而卞庄却不知道的是,现实仿佛如煽动的蝴蝶翅膀一般的确是发生了变化了,因为他上一世经历刺虎一战之后,他整整昏迷了一旬时间,而此世他却整整提前了四天。而若不是他的提前苏醒,孔丘此时也早已准备好离开鲁国了。
孔丘也仿佛体会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早先挺拔的腰身也渐渐有了佝偻之态。
“看来这就是命运作祟吧,少正卯之死的报应终于来了,算了,我也该走了……”
而就在孔丘心灰意冷,起身欲告辞之时,卞庄说话了,
“孔大兄说的对,是小弟唐突了,来人,给孔大兄看座。”显然,孔丘明白,就在这转息之间,卞庄想通了什么。而孔丘却不知道的是,卞庄显然想岔了。
其实卞庄此刻也确实想通了一些事,但却不是想到了孔丘此时来访的意义,而是想到了他刚经历二次封神成仙不久的时候……
那时他隐约听山下人说,孔丘已被尊称为人间的圣人,而他所创立的儒教也已到了可以与道教和佛教分庭抗礼的地位。甚至在他成神之后成仙渡劫的修士中儒教弟子也占据了近乎一半。
但更惊异的却是孔丘这个人间至圣死后却在三界中消磨了印记,既没有肉身成圣在人间逗留,且在天庭和地府也没有任何踪迹,仿佛突然消失了般。
所以卞庄此刻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案,那就是与孔丘交好,借孔丘的影响来拉进与儒教的距离,甚至能够借助与孔丘的兄弟关系来成为儒教的高层,
而当他想到真正成为儒教高层之时,前世天庭中儒教一脉中,白衣高冠,珮环绶带,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的仙人们给他躬身行礼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仿若否极泰来,孔丘见卞庄态度的转变,也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已经求了鲁国无数的大臣了,而卞庄同时也是他最后的选择了。因为与卞庄的武职不同,他身为鲁国的文官高层,恩宠和际遇与鲁国的掌权者息息相关。
而此刻鲁国却经历了内乱,若不是他自己拥有高强的武力值和一群剽悍的弟子,早被那一群叛逆分尸了。而他之所以找上包括卞庄在内的一众下位武将,是在于他们的不参政和保免之策。
不参政很好理解,下位武将只负责战场上冲锋陷阵,而资历不足无法参政。而所谓的保免之策,便是下位武将可以收容同堂的文官于宅邸,这样文官自动沦为武将的家臣,而文官的除叛乱外的所有罪过均可以免除。所以说孔丘大概就是看上了卞庄等一众武将所具有的保免的名额。
而见卞庄突变的热情,孔丘便又跪坐了下来,等待婢女的热汤。而此刻氛围又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卞庄与孔丘四目相对,想着等待着孔丘的率先开口。
而孔丘此刻也在组织着语言,想着如何谈及这件事,因为一个文官高层想着做低层武大夫的家臣,的确有些羞于开口呀。虽说这是保命的权宜之计,但毕竟原先与卞庄几乎近无交集,突然开口,止不住的尴尬呀!
略思索了片刻,孔丘开口了
“愚兄也不跟卞大夫客气了,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自辞中都宰之职,不知可有机会担任卞大夫的家臣。”说完,孔丘又站起躬身一礼。
卞庄此刻正喝着婢女端来的热汤,听罢,也不禁全部从口中喷了出来,然后惊的说不出话来,用仿佛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孔丘。
而孔丘此刻也被卞庄盯的满脸通红,不禁屾屾
“卞大夫莫要笑我,愚兄想的是借用…借用你的…保免名额”
说完又是一躬,眼见卞庄还是一脸惊愕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孔丘也一副话都说开了就无所顾忌的把剩下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愚兄开办的私学你知道吧,本来我作为中都宰,掌管着庠学之事,所以与官学相安无事,甚至能相互弥补。但我却做了一件悔恨终身的事,那就是为了学派的统一用私授的罪名杀了少正卯,而这件错事的报应也到了,我现在也被冠上了私授的罪名,所以我……”
时间回到卞庄刺虎之后的第二天,鲁公因为大虫之患的解除便随即大摆宴席,宴席上群臣的吹嘘让鲁公不禁多喝了几杯,而宴席结束后跌跌撞撞的他回寝宫之时便不慎掉入了湖中。
当侍从手忙脚乱的将他救起之后,鲁公也因为惊吓而卧病于床榻。至此大权便交付给了当时的权臣,而此时孔丘恰巧因为忙于私学教学一事便错过了争权的机会。
但一步错,步步错,孔丘没想到此时掌权的权臣是少正卯的至交好友,早已对他心怀不满,而掌权之后,杀心便再也遮掩不住。因此,便找人拟造证据,也给孔丘安排了一个私授的罪名。
罪名下达后,孔丘反应过来,但匆忙进宫想着向鲁公自辩。但迎来的却是鲁公门前的重重甲士。无可奈何下,他只能逆境中求存,寻求生机。而经历了一次次碰壁,就在他心灰意冷想着仓皇而逃前往他国之时,幸好碰见了卞庄。
眼见孔丘说完,卞庄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也想起了前世模糊的记忆,的确是隐约记起了孔丘于这时出逃,此刻却获悉了始末。但卞庄却不是圣母,他衡量着接纳孔丘的利弊,然后,做出了决断。
“孔兄若是不嫌弃我这里门阀低微,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当然虽然是家臣食客之名,但请放心,待风波过去,我会放贤兄你出府。”卞庄的话语和一派欢迎的模样让孔丘心里不禁一暖,眼眶也红了起来。
“卞兄,我……我……我不多言语什么,在此,丘保证,若是卞兄有任何需求,纵使倾尽性命,我也在所不辞”
孔丘想着往日交好的那些同僚,出事后却如避瘟神般躲避不及,而此刻却是平日交往不多的卞庄接纳了他,孔丘心里滋味却是复杂极了。
可孔丘的感动还没有持续多久,卞庄又开口了
“若说有何需求,我这里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能会有些突兀,但希望孔兄莫要推辞。”
孔丘的心刹那间又凉了半截,只等着卞庄口中的请求继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