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山看着眼前有些陈旧大铁门，心里不免唏嘘不已。
家里的房子是2000年左右翻新的，自己初三时也就是过了四年时间，一直也没有刷漆装修过。农村的攀比风气较重，一个村子里其他人家盖了楼房，大家就都会陆续翻新房子，要不然就会感觉比其他人矮半头；即使家里没钱，就算是借钱也要把楼房先盖起来。
章山因为家里孩子较多，生活条件一直不富裕，记得当初家里盖楼房的时候，就向亲戚家借了一些钱，当年的农村人哪有多少钱啊，借钱难免会招人白眼，记得妈妈去姥爷家借钱，舅舅和妗子（舅妈在山东当地的另一种称呼）没少说些冷言冷语。
“大姐啊，家里没钱就不要跟人家比，金窝银窝还比不上自己家的草窝呢.............”妈妈忍着内心的憋屈，从姥爷家借了五千块钱。
当时自己的年龄还小，不记得妈妈在姥爷家受了什么气，反正回来以后妈妈和爸爸就在吵架，我们姐仨站在一边也不敢吱声，就怕说错话挨一顿打。
后来自己长大了，才明白有些时候吐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的道理。
自己家的楼房在外面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可是只有自家人知道怎么回事。
屋里面几乎都是水泥墙，仅仅是客厅刷了大白墙、铺了瓷砖，其他的房间都是简单用水泥抹平，能够住人就行了，还有家里的平房（厨房在外面）和厕所，都是爸爸、妈妈没事的时候自己盖起来的。
爸爸在老家是干建筑的，因此自己会这个手艺，记得那时候爸爸每天才能够挣四五十元，这还是大工才有的工钱，妈妈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和爸爸一起去给人家盖房子，工头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给她下工的工资，每天二十元左右。
以前真不明白家里为什么那么穷，等自己长大以后才发现，农村真的没有什么挣钱的机会，再加上那时候信息不发达，想出去打工都不知道去哪。
正在章山陷入回忆的思绪里的时候，突然一声熟悉的叫声传入耳中，这才把他惊醒。
“小山，你咋回家了呢？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在学校好好读书，你想气死我和你爸啊”！
转过头去，果然是自己的母亲，母亲手扶着一脸老式自行车，据说这还是她当年生大姐的时候买的，这辆自行车比自己的年龄都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能骑，不得不佩服以前的产品质量。
看着眼前的母亲，双眼通红，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年轻一些，可是仔细看去，才会发现母亲的头上也有不少白发了，自己以前真的没有发现。
不过也差不多，母亲那时候也四十多岁了，农村的人一辈子操劳，总是显得老一些。
看见章山看着自己发愣，章山母亲放好自行车，快步走到章山面前。
正在章山欣喜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妈妈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你个王八羔子，你爸出事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还有心思往家里跑，你想干什么啊......”，母亲一边骂一边打了章山几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下子把章山打蒙了，这是记忆里不曾有过的片段，怎么梦境还不按照自己的记忆出发了！
章山捂着自己的左脸，愣在原地也没有躲闪，记忆里自己出去以后再也没有挨过爸妈的打了，这几下虽然很疼，可是真有些怀念啊。
那个年代的父母管教孩子，真的不会什么语言教育，做错事了怎么办，打一顿呗；不好好学习怎么办，打一顿呗；在外面惹祸了怎么办，还是打一顿呗..........
反正有事没事打一顿就行了，那时候的孩子谁没挨过家里的打，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地道农村人。
“妈，你刚才说什么，爸爸咋了”，章山这才听清母亲说的话。
“你个王八羔子是不是傻了，你爸昨天干活从楼上摔下来了，你装什么傻呢”，母亲气急之下又想过来抽章山几下，可是想了想还是没下去手。
“医院说钱不够了，让我回来拿钱，既然你回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借钱去吧”，母亲说完便带头向前走去。
章山现在明白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家里出事的那个时间段，回忆起在学校校长的话，还有路上遇到的老头老太太的话，章山一下子都想通了。
可是这些有很多和记忆里都有出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自己掐自己也好，还是母亲抽自己耳光也好，身体的疼痛可不假，可这样都不能醒来，这到底是不是梦？章山心里起了疑心。
他上技校的时候也没少看一些小说，里面就有描写重生啊、穿越之类的剧情的，当时自己还挺向往的，难道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章山边走边在脑海里思考着，保持怀疑的态度他决定继续验证一下，毕竟他也是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心性还是比较沉稳的。
看母亲走的方向，应该是自己大爷家。这个大爷听说年轻的时候当兵，因为会开车退役以后就开起了车，在我们村里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了。
跟着母亲来到大爷家，大爷不在家只有大娘在家里，在农村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当天发生的事情，最多一天的时间，全村都知道谁家有什么事情了。
看到母亲的到来，大娘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毕竟大爷和爸爸是一个爷爷的兄弟，大娘还是热情的招呼。
“嫂子，你别招呼我们了，家里出事了，你兄弟在医院躺着呢，钱不够了你看看能帮忙凑点吗”，母亲直接说出了来意。
“那个花她娘，你也知道，家里我不当家啊，等你哥晚上回来再说行不”，花是章山大姐的小名，农村人都用孩子名称呼别人。
听到大娘的话，母亲和我都听出是什么意思了，不想借钱呗。
其实那个时候不是人们看淡感情，而是家家挣钱都不容易，没有点钱压箱底谁家都心慌啊。
而且自家头几年盖房子的钱还没有还完，现在家里又出事了要借钱，不是怕我们不还，只是不知道这钱借出去了什么时候能还而已。
其中的意思以章山几十年的生活阅历一看就知道了，看到母亲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章山心里特别的难受。
老话说的的好啊“钱难挣，屎难吃，最难莫过借钱时啊”，其中的心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章山不忍心母亲受辱，直接从母亲身边走到前面。
“扑通”一声，章山直接跪在院子里，对着大娘就磕了几个头，然后就跪着和对方说话。
“大娘，我知道这事让您为难了，可是我爸在医院里还昏迷着呢，人家医院说没钱就不给治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姐仨吧，我们这个年龄就没爸了多让人笑话啊..........”，章山本来还说的好好的，可是到了后来想起父亲这时候昏迷在医院，真的就是哭着说出来的。
“孩子你起来、赶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啊，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咋的了呢”，大娘也慌了，赶紧上前去拉章山。
章山现在也是个半大小子，身高可比农村妇女高多了，他不想起来还真不是一个人能够拽起来的。
“大娘，您先给我们拿点钱救命，晚上我再来家里给大爷赔罪，这事不赖您都是我不懂事，行吗大娘”，章山看见大娘这样就知道这招好使，于是又加大了几分声音。
农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在乎自家的名声，大娘也是怕别人笑话，再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真能见死不救啊。
“你们等一会啊”，大娘见拉不起来章山，说了一句就回屋里去了。
章山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他没有看见身后的母亲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了。
过了一会，大娘拿了一叠钱出来，伸手递给了母亲。
“花她娘，家里就这么多了，这是三千块钱，你们先拿着吧，晚上他大爷回来再说，不够让他也想办法借一下”，既然钱都拿出来了，大娘也彻底想开了。
妈妈接过来大娘递过来的钱，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就被哭泣声盖了过去，只是不住的躬身表示感谢。
章山此刻还跪在地上，对着大娘又磕了几个头，嘴里说着谢谢大娘的话，大娘也再次伸手去拉他，章山此刻也不矫情了，直接顺势起身，然后就和母亲一起离开了大娘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