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炭火回来的路上路过梨花斋,清则停下脚步。虽说冷宅冷清,但这处偏院未免太过安静。
犹豫了一会,还是疾步赶往了冷云阁。
过了一日,云歌醒来了。清则想着把这几天的情况告诉云笙。
推开院门时他的心没来由地颤动起来。
只见一身粉衣的云笙在院里伴随着梨花翩翩起舞,清则未曾看到过少女曼妙的身姿和如此轻盈的舞蹈。一时呆在了原地。
听见背后的声响,云笙回头,白净的脸上出现两团红晕,不好意思道:“实在没有什么事做,想着姐姐,就跳了姐姐爱跳的舞。”然后皱眉问,“姐姐现在可好?”
“嗯。”清则一时没有接她的视线,道,“前几日昏睡过去,现在已经醒来了。”
“那就好。”云笙舒了口气。沉默半晌,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带姐姐逃走的马夫,是你们安排的吗?”
清则看向她质询的双眼,点点头。
“为什么。”云笙声音有些发抖。
“你知道冷府的势力,收买一个马夫是很简单的事。”现在的清则好似那个人一般冷漠,也许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云笙自嘲地哼一声,自己竟幼稚的以为可以帮助姐姐他们逃走。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却白白搭上了忧兰的性命。
“你不用怪自己。”清则看出她的自责,“少爷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不管你姐姐去哪里,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来。不过你放心,云府不会有事,你姐姐也不会受委屈。”
“那我呢,我要在这里待到何时?”云笙抬眼瞪着清则,“我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陪着姐姐,但他还不愿放我出去。”
清则没有接话,向她摊开了手掌:“把手给我。”
云笙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了。
接过手,清则又一把揽住云笙的腰腾空而起,云笙不由失声。
“看看,这里美不美?”清则轻柔的声音在云笙耳边响起。
靴踏梨花,升起一抹清香。他们在梨树中穿梭,脚步轻盈,花瓣被惊扰,纷纷散落。
云笙呆了,惊讶得说不话来。
终于踏上了平地,云笙还沉浸在刚才的美景中。平地与半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花瓣扑落在地上显得分外娇艳。
清则轻轻笑了笑:“这里也没有那么无趣对不对。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会跟少爷说明的。”
此时也无它法,云笙只能乖乖点头。
清则走后,云笙打量着面前的梨树,坐在树枝上刚好能看见院子外边。
想到这,云笙卷起袖子往树上爬,尝试几次后终于成功。她小心的攀上粗壮的树干,静静的坐在那看夕阳下沉,心里久违的宁静。
时间久了,也不知冷凝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清则说好话了,云笙可以在院子附近走动,但还是不能靠近冷云阁。
而冷云阁里的气氛总是冷冰冰的,伺候的丫环们都噤若寒蝉。
云歌不怎么吃饭,她和冷凝鲜有对话。偶尔传来的不过是争吵声。
“你说,你到底把忧兰的尸体怎样了?”云歌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是不是你看到了,就能好好吃饭了?”冷凝强压着声音。
“你带我去。”云歌乞求般的语气。
门开了,云歌用手挡了下眼睛,外面世界的光亮有些刺眼。
冷宅底下有个暗室,里面很阴冷。云歌瑟缩着肩膀,冷凝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
暗室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云歌不顾一切的奔向那人。那人早已没有生气,只是耷拉着脑袋被铁链拴着,下半身浸在水里。
云歌想越水而过,被冷凝一把拉住。
云歌哆嗦着嘴唇:“他都死了你还这样对他,你好狠...”
“我可以好好安葬他,只不过...”冷凝戏谑地俯视云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云歌绝望地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安葬他,给他一个归宿。”
“他马上就会有好的归宿了。”冷凝拍了拍手,几个家丁从暗处出来涉水而去。
云歌只觉一切都被算计好了,全身发软。在看到忧兰的尸体被人拖出去那一刹那终于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冷凝扶住她,眼神爱怜:对不起,云歌。可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云歌啊。
冷凝从暗室抱着云歌出来,正好被坐在梨花树上数鸟的云笙看见。云歌无力垂着手,似是睡过去一般。云笙心突了一下,连忙从树上爬下来,拦住落在后面的一个丫头询问。
丫头不知云笙是谁,看她的衣着,只当是府中尊贵一点的奴婢,道:“少爷刚带云歌姑娘去地牢看了一个男子,云歌姑娘出来时就晕了。”
云笙又问:“云歌姑娘这几日在冷云阁还好吗?”
丫头看样子也很想分享:“基本不吃饭,也不怎么说话。其实少爷对她可好了,我还从未看过少爷如此心疼一个人呢。”
见云笙没反应,丫头嘀咕了几句,快步离开了。
云笙也不知是怎样走回梨花斋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青衣少年。
清则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紧了一下。”
“你骗我,姐姐根本没你说的过得那么好。”云笙紧攥双手,“她几天没吃饭了,她都快死了。”
清则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忧,可是那是我姐姐啊。清则,你可有亲人?”
清则脸色苍白,喃喃道:“我从来就没有亲人。”
云笙走回房间,关上门:“在这里,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
清则垂下眼眸,阳光透过花叶缝隙洒在他身上,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午夜时分,一个黑影悄悄接近冷云阁,躲到了树后。
看四周无人,搓了搓手,把着树干就往上爬。只是这树比梨花斋的粗,费了半天劲才上了一半。
巡逻的家丁听到响动,赶往这边。黑影躲闪不及,一把灯笼举到了她面前。
冷凝坐在冷云阁前厅一把椅子上,看着脸上还沾有泥土的云笙,有些好笑:“雕虫小技,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没展现的。”
云笙没好气地瞪着他:“凭什么要告诉你。”
冷凝眉头微皱,这个女孩天不怕地不怕。那日知道他是冷家人仍出言相撞,还在新婚之日狸猫换太子,这让从小受人尊敬的少爷受到了挑战。
冷凝注视着她,突然产生了一丝好奇。身体微向前倾道:“你爬这么高不怕摔死?”
“我爬树可是一流。”云笙不禁有些得意。
冷凝轻笑一声:“此等技术,若是一流,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云笙横了他一眼,也不废话:“我就是想看看我姐姐。”
“清则应该跟你说过,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能够看见你姐姐。”冷凝抿了一口桌上的茶,道,“你觉得你现在很安分吗?”
云笙摸了摸鼻子,道:“姐姐不吃不喝,我看不到肯定心急。你们多备些她爱吃的东西,她最喜欢吃...”
冷凝打断她的话:“她爱吃什么我自然知道。”
云笙撇撇嘴,看冷凝不放她走,就开始认真打量起他来。脸庞白净,鼻挺如松,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让人看不懂里边的情绪。
冷凝看她棕色的眼球滴溜溜地在他脸上来回转,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放下茶杯问:“你看什么。”
云笙歪着头,好像在回忆:“我感觉你特别像我一个朋友,但是那个朋友又不像你这么有钱。”
冷凝无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走吧。”
“你肯放我走?”
“你最好现在就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冷凝幽幽地盯着她。
云笙也不多话,一溜烟地跑了。
冷凝回到楼上的房间,桌子上还摆着几碗未动的云片糕。他望着烛光闪动间床上云歌清秀的面庞,叹了口气。
你怎么就把我忘了呢。
几个月过去了,云歌也不知是转了性子还是怎么,对冷凝的态度慢慢转好。
直到那日,云歌刺进冷凝肩膀的那一刀才让人醒悟,这几月的温柔原来只是伪装。看着冷凝痛心的眼神,云歌没有感受到快感,只有深深的恐惧。
幸好伤的不重。
冷凝严禁所有人外传,只有梨花斋的人听到了这条消息。
冷云阁的房间里依旧很安静,云歌坐在床边暗自垂泪。虽然她恨他,可看到鲜血流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怕了,终究她是不敢的。
而冷凝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一样,她开始感到愧疚。那个人杀了她所爱,她对他做什么都理所应当,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呢。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人的不同吧。
云笙已经可以每天到冷云阁来陪云歌。
原本平日见面都很开心的两姐妹,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同。
云笙拍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云歌的背,轻声说:“姐姐别怕,有我在呢。”
云歌睁开眼睛:“我不怕,只是在这里待久了,我好像变了一个人。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云笙看了看窗外,确定无人,小声道:“姐姐不要以身犯险了,我们寻找时机,一起出去。”
听到这句话的云歌出乎意料地推开了云笙,大喊道:“我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