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女子没有防备,五十多道剑柄砸在后背,顿时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宋凌大手一挥,湛卢回到手中,而后消失不见。
宋凌走上前,大吃一惊。
这粉衣女子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张翠儿!
宋凌盯着眼前之人,神色阴沉,心中活络。
“人格分裂!可这分裂之后的张翠儿,又从哪里来得一身修为!”
“莫不是,村中还有修行中人,未曾被我发现?”
宋凌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横抱起张翠儿,踏上飞剑,很快便消失在此地。
张翠儿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宋凌的飞剑撕扯得七零八乱,光洁的粉背亦是青一块,紫一块。
宋凌暗道自己不知怜香惜玉,他用一手揽住张翠儿,另一只手贴在张翠儿的粉背之上。
宋凌心中一荡,随即便收回心思。柔和的灵力从其手掌传输到张翠儿的体内,不一会,其后背之上的伤痕便不翼而飞。
可是,这一身的破烂衣物,宋凌却不知如何处理。
他抱着张翠儿回到小屋之中,将其放在小床之上,为她脱去绣鞋。
宋凌转身迈出此屋,轻轻关上房门。
不知明日张翠儿看到自己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村民们自从得知村中来了一位举人先生,便日夜到张老四家拜访,请求宋凌收下自己家的孩子。
宋凌来者不拒,通通接纳。
有不少家中富裕之人,将孩童送予城中私塾读书者,听闻宋凌之事,亦是将子女接了回来,送到了宋凌这里。
笑话,那私塾的先生最多不过是一秀才,怎么能跟堂堂的举人老爷比?
宋凌苦笑,无奈之下只得接受,这样一来,整个村子的孩童都在宋凌之处听课。
村中没有专门教书的私塾,村民们便自发建造了一间不小的学堂,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这学堂之内足足有五十个座位,足够全村的孩子在此听课。
这样,宋凌便算是在学堂正式任教。至于入仙门拜师一事,早已远远抛在脑后。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宋凌摇头晃脑,座下的孩子亦是书声琅琅。
“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天行事,刚健强筋,君子呢,更应该刚毅有为,发奋图强。”
座下的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宋凌将书本一放,出声道:“今日便到这里,散去罢!”
孩子们恭敬地向宋凌躬身行礼,而后告退。
门外走进一人,宋凌一看,不是张翠儿还是谁。
“凌哥,累了吧,吃些饭食吧。”张翠儿拿起左臂悬挂的木筐,将上面的苫布掀开,喷香之味顿时传出。
宋凌用袖口擦了擦脑门的汗珠,笑道:“翠儿,你将好饭好菜都给我拿来,老丈却是没得吃了。”
张翠儿轻啐一口,脸色羞红:“不管他,你先吃。”
却是张老四昨日找宋凌商量招纳宋凌上门为婿一事,被张翠儿偷偷听见。
宋凌哪里敢答应,连连出言拒绝。
张老四却是认为宋凌如今在村中的地位已高,看不上他家翠儿。
此事宋凌无法解释,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宋凌早已搬出了张家,如今在学堂的后屋,有一张小床,宋凌便住在那里。
张翠儿日日为其送饭,宋凌起初拒绝,后来拗不过张翠儿,便遂了她意。
孩童们有时常常开玩笑称呼张翠儿为师母,她并不解释,心中甚至有些小小的窃喜。
“身子都给他看了,还差什么?”张翠儿暗道。
自那日宋凌将一身褴褛的张翠儿送回屋内,第二日她一醒来,发现自己衣物的异样,当即大惊。
她的脑中迷迷糊糊地想起昨夜为宋凌带路之事,以为宋凌对其有意。
她对宋凌的感觉极好,却也是有心成全自己和宋凌。所以此事,一直未曾提起,只道宋凌心中有数。
直到张老四和宋凌商量入赘之事,宋凌一口回绝,张翠儿才着了急。
她摸不清宋凌心中所想,只能暗自神伤。
一晃十年而过,宋凌从弱冠之年已然到达而立之年。
他没有娶妻,有不少女子愿意自荐枕席,宋凌一一微笑拒绝。
他的修为,从假丹境渐渐跌到了筑基初期,而后又跌为炼气期。
他的体内有着两道封印,待封印揭开之时,便是结丹之日!
张翠儿没有嫁人,并非无人敢娶。
张老四在这十年中憾然离世,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没有为自己的女儿寻得一个好归宿。
宋凌没有刻意地用修为控制容颜的衰老,而立之年的他,愈发成熟稳健,让人倾慕。
十年之中,不少的孩子从其门下考取了功名,或镇守一方,或御前行事。
宋凌在这十年之中,没有离开过小院半步。
他在书中,寻得了那股堂皇之气,寻得了那股浩然之意。
每每逢年过节,孩子们都会在其门前堆放许多礼物,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师,不会收礼。
有一个孩子,入仕之后平步青云,如今已身居宰辅之位。
他几次相邀宋凌入京,做那太子之师,却一次又一次失望离去。
这十年,张萍儿亦是来了几次,每次总是远远地望着月下读书的宋凌,静静沉思。
宋凌感知到了村中另一股强大的气息,此道气息,不弱于他。
宋凌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教授张萍儿法术之人,但他并未理会,此事与他无关。
宋凌结丹之心,渐渐放下。本打算十年后便结丹的他,如今修为没有丝毫长进。
即便是撕开封印,也只是筑基大圆满。
十年又十年。
从进入村子,到如今,二十年悄然而逝。
二十年中,宋凌见证了这座小村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他的鬓角已经发白,后背也微微泛驼,四十岁,不小了。
张翠儿依然每日送菜送饭,微笑地看着宋凌,从未间断。
她的容颜变化极为缓慢,相比于宋凌,此女年轻太多。
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从这座小村,登上了一国之巅。
宋凌依然没有离开这座小院,只是身上那股浩然正气,愈加充沛。
绝仙城就在不远之处,宋凌弹指之间,便能到达。
但他看都没看此城一眼。
他如同一个寻常之人一般,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修为。
宋凌的脑海之中一片清宁之意,没有争斗,没有繁杂。
絮黛黛的身影,亦是渐渐逃离了他的心田。
宋凌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忘记了自己的修士身份。
又是十年。
这十年中,那些熟悉的面庞一一逝去。宋凌只能从一张张坚毅的面庞之上,依稀看到他们儿时的笑颜。
宋凌老得不像样子。
他的后背高耸,仿佛一只骆驼,眼睛也花了,看不清书本上的字。
这座村子,出了一个皇帝。
此国的老皇帝将太子悄悄送到了宋凌之处,让宋凌代为管教。
宋凌不知此事,每每悉心教导,太子渐渐成人,军事韬略,治国方策,无一不精。
太子即位,将此国治理得繁荣昌盛,渐渐吞并了周围的国家。
他将宋凌封为帝师,此村,改名唤作帝子村。
帝子,弟子,宋凌如父,皇帝如子。
皇帝每年都会到村中拜谒愈加苍老的宋凌,磕头行礼,样样不落。
他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宋凌之处,宋凌没有拒绝。
张翠儿依然每日为宋凌送饭送菜,三十年如一日,毫无改变。
三十年的沉淀,换来宋凌心神百年的宁静。
渐渐地,宋凌的名声散了出去,这座村子,渐渐变成了城镇,而后又变成了城池。
一切都变了。鳞次栉比的华美楼阁冲天而起,络绎不绝的过路行人攘攘熙熙。
只有宋凌那座破旧的学堂没变,屋内五十个座位,一个没多,一个未少。
曾经有人因自己家的孩子无法进入这所有名的学堂读书而来此闹事,宋凌并不理会,亦不解释。
自此以后,此人再也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