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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许若雨

二十一

校冬季运动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高一(3)班的成绩处于中等偏上,纵横比较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综合来看,算是人尽其才,正常发挥了水平。

余日成安排别人参加这参加那,自己也没闲着,他参加了两项比赛:1500米长跑和跳高。

所谓跳高,农村小孩哪有什么讲究,背跃式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实现,就是助跑后跨栏动作过杆,比的就是跳得高!余日成拿了第六,有2个积分。

1500米余日成则大放异彩。他以前没参加过什么体育比赛,也没什么经验,但他在学校报刊栏里看过中国体育报,他依稀记得报纸上说参加这类比赛要先咬住,最后冲刺。他就按这个办法来,前面1200米紧紧跟着领跑的体育生。最后300米他看领跑者没有任何加速的动静,感觉可能还早,又跟了100米,再一看还有最后200米了,再不冲刺就完全违背报纸上讲的方法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突然加速,奇怪的是体育生没有追上来,他一口气跑到终点,拿了冠军。

比赛的时候还好,只是感觉呼吸困难,一口气上不来,但腿脚还能机械摆动,向前冲,比赛完才真的难受,他吐得一塌湖涂,咳得一塌湖涂,天旋地转,眼泪鼻涕一起下,要了命了。到军校后他才知道那就是缺少有素训练!

余日成参赛的项目结束了,他又跑到其它项目场地上督战打气,下午来到了女生跳绳比赛场地。余日成一看比赛装备心中就给谭化剑点了一个大大的赞,保障真的相当到位:别的班女生全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麻绳草绳尼龙绳,只有三班是从商场里购置的制式跳绳!

许若雨那天也来到了这个场地,她是和谭玉翠一起来给一班参赛选手助威打气的。

许若雨是余日成在黄沙岗镇初级中学复习时的同班,而且是前后桌。不怕事大或暧昧一点说,那一年中,余是这个世界上离许最近且时间最长的男性,而许是这个世界上离余最近且时间最长的女性。但正经八百地讲,两个人几乎没有交往。

后来据余日成再四回忆,整个一年里勉强算作两人交往的历史事件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余日成做作业时无意哼起小虎队的歌,走调了,许若雨笑,余日成知趣地停!

一次是余日成同桌老朱与余打赌,余不敢敲许若雨的背!余日成二话没说直接轻轻敲了一下许的后背,许回头怒目且训斥,余日成早就摆好面向同桌老朱的姿势说:“老朱,你要敲人家背你就敲,你不要推我的手来敲!”于是整个事情以许和余瞬间结成同盟一起怒目老朱而结束。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制式跳绳确实好使,三班选手成绩明显比其它班要好。谭玉翠怂恿许若雨:“你和余日成是一个班出来的呀,你们认识,赶紧找他借跳绳呀!”

许若雨一想不错,就走向前去与余日成打招呼:“余日成,你们班马上比完了,跳绳能不能借给我们用一下?”

比赛成绩好于预期,余日成这两天心情特别愉快:“行,没问题!我们比完先回班级了,你们跳完再还我们。”

“好咧!”

余日成带领选手走了,许若雨拿着几条跳绳寻找本班选手。

这时,谭玉翠靠近许若雨的耳边轻轻地说:“余日成对你是不是有意思?”

“嗯?!”许若雨的眼睛瞪得溜圆。

“是呀,前两天我有事情找他,他理都没理我,他今天看见你笑得像花一样!你们原来又是前后桌,看来你们早就有往来了!”

“我……”不善言辞的许若雨想分辨。

“别急呀,我会替你保密的!”

“你……”许若雨真急了。

“别你我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谭玉翠转身扬长而去。

许若雨一个人站在原地,只觉得很委屈,但这种委屈不知道如何说起,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腾腾地往上冒!

二十二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乡镇常住人员成分虽然不象现在这么复杂,但要界定清楚也并不容易。

第一类就是城镇户口,他们吃着国家统一调拨的平价粮,每个成年人后面都有一个国营企业或大集体企业或社区企业,生老病死由所属单位托底,他们的孩子长大了统一安排就业。

第二类就是在工厂里的临时工,他们不是城镇户口,他们是农村里来的,他们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少的工资,住着最逼仄的廉租房,连企业里发的毛巾、香皂这些福利都与他们无缘,他们是第一代打工人,但那时“打工仔”这个词刚刚从广州登陆不久,还没有传到江苏来。

第三类就是引车卖浆者流的小商小贩们,他们有的是城镇户口有的是农村户口,他们或不满足于工厂里的死工资或不满足于守着一亩三分地刨食,他们要做自己的主,他们是后来下海弄潮儿的先行者,他们有的收获了第一桶金,有的则沉没于海底,更多的依然在生活之海中苦苦搏击。

还有第四类,他们来自于农村是农村户口,但他们的处境却好于大多数城镇户口的人,比如余日成的堂舅,比如许若雨的爸爸许成梁。

余日成的堂舅是农村户口,但他是镇兽医站站长,严格意义上讲他是乡镇部门单位的领导;许成梁是农村户口,但他是镇纺织厂厂长,手下管着一百多号工人呢。他们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镇里人,但他们手下有人有钱有资源,多数镇里人反而也不如他们。

许若雨姐妹三人,两个姐姐许若云许若风都特别有出息,初中毕业都不声不响地考上了中专,成为了城里人。许成梁对小女儿寄托了极大的希望,他认为小女儿是三个女儿中最聪明的,他希望小女儿不要再走两个姐姐的老路,他希望小女儿能考上大学!为了给女儿加把劲,许成梁专门找自己的老同学艾金书副校长沟通过一次,他请老同学多关心多帮助许若雨。

许若雨上有父母宠着,下有两个姐姐护着,她似乎生来就不需要担心其它什么,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学习成绩搞好!

许若雨确实也做到了,她能在全年级保持前五名就是最好的证明。

许若雨的整个世界就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其它一概不闻不问。但今天谭玉翠说她谈恋爱了,她接受不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样做,她感觉到被冤枉了受委屈了!

下午放学她没有回家吃晚饭,她在座位上悄悄流眼泪,她很生气!余日成就这样湖里湖涂地撞上了枪口!

余日成今天很愉快,他喝完稀饭洗干净搪瓷缸一路哼着小曲向教室走去,走到一班门前他突然想起跳绳,他从窗户里一看,正看到许若雨坐在座位上,便推开门叫了一声:“许若雨,跳绳!”

许若雨猛然抬起头,来了个女高音:“滚!”

余日成猝不及防,他一下子呆住了,脸涨得通红,好心情一下子飞到爪哇国去了。以他的性格他要反击,但看到对方眼泪沽沽的,一下子失去了骂回去的勇气。转身回去吧,又感到太窝囊,自己借东西还借出毛病来了?好人不能做了?他慌乱地扫视了一遍周围,幸好这时候没几个人在,他犹豫了一下,讪讪地往回退。

他想:好男不跟女斗,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干嘛!

他边想边往三班教室走,也顾不得要跳绳了。很多年之后,余日成和许若雨一起回忆都没有搜索到要回跳绳的纪录,这成了一桩悬案。

回到教室他发现谭玉翠竟然在他的座位上等他,谭玉翠开口就是:“怎么样?刚才和你的小对象友好交流了?”

余日成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其实什么都没有明白,他想吼两句,但他强行忍住了。他突然诡异地一笑:“交流得很好,谢谢!”

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吧,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这下轮到谭玉翠奇怪了:什么事都没有吗?

但她从余日成的表情里实在找不到任何内容,只好转身离开。

余日成坐在板凳上,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心里开始问候谭氏祖宗。

整个晚自习余日成都在像往常一样临摹《出师表》,但心里在翻江倒海,划破了好几张纸,但又能奈何?暂且只好吃下这个瘪!

二十三

河沿只余薄冰。枯黄厚实的衰草下面悄悄露出绿芽。新学期开始了。

余日成到校首先看了下成绩表,果然不出他所料,二班的李大圣跃居全年级第一!林竹第二,许若雨第三,余日成还是第七,谭化剑则降至第九。

上午学校通知各年级前十名到礼堂彩排领奖程序。余日成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许若雨。两个人毕竟有一年前后排的经历,按理说应该打个招呼,寒暄几声,交流得好的话余日成甚至可以问问去年许若雨骂人的原因。

余日成看了几眼许若雨,看她一副浑不吝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如果这时候找她,万一再当众被骂,岂不是自讨无趣?

彩排等待过程中主持人提议请哪个同学自告奋勇地唱首歌暖暖场,结果没人响应,有同学起哄说许若雨吧,大家一起说许若雨!

许若雨的两个姐姐寒假中都带回来一个随身听,齐秦童安格小虎队的磁带都有,她也经常拿起来听听跟着哼哼,颇会几首歌。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接过话筒站到台中央唱起小虎队的《爱》。

许若雨一开嗓,余日成有了惊艳的感觉,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原先忽略了许若雨长相,现在才发现许若雨竟然是个美女胚子:一头黑得发亮的蓬松的秀发用花色纱巾扎成马尾随意地撒在脑后,粉色长打的滑雪衫把刚健婀娜的身材衬托得无比青春靓丽,眉宇开阔疏朗,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娇憨可掬,猛一看就是一个小张艾嘉。

余日成有些看呆了,心脏突然像被重击了一上,然后变得空落落的。

他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扫视了一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他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

接下来的彩排他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常常会不自觉地偷偷瞄向许若雨。

彩排结束后各年级解散各回各教室,高一年级的十名同学一起回去,路上其它同学互相问候着交流着,只有余日成脸憋得通红一声不吭。谭化剑发现了老四的异样,特意问了声:“怎么了?老四”

余日成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谭化剑紧紧跟着。

回到教室,余日成竟然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对自己这种情绪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又是慌乱又有些高兴又有些酸楚,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感到他正在体会一种原来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第二节课后,他呆呆望着窗外,这时候许若雨刚好路过,两人目光碰个正着,许若雨怔了一下,笑着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余日成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也跟着傻傻地笑了一下,忙乱地点了几下头,然后像被枪击中一样,定定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无处安放。

晚自习后他回到宿舍早早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其它同学都鼾声四起,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不断在眼前显现。他悄悄披衣到走廊,呆看冷月一点睡意都没有。

是夜空的新月

还是你额头的弯眉

或许是人生片段的点缀

我已痛饮生活满杯

是窗外那一抹粉红

还是天际多彩的霞霓

或许你是陈年佳酿

我才安静得如此沉醉

是心海的巨浪

还是水面泛起的涟漪

那一眼的神采

我已伤痕累累

是眼前你的美丽

还是歌声里的玫瑰

那一种感觉痛入骨髓

你是我心中永远的蔷薇

余日成睡不着,七拼八凑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短句。那一夜,他失眠了!

二十四

第二天余日成开始持续否定自己的这种情绪,他成绩不如别人、家庭不如别人,他感觉是自己没什么可以吸引别人的地方,他告诫自己老老实实把高中上完找个企业上班,既不要影响自己的既定目标,也不要给别人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这样一想,他心似乎好了许多,但一股酸楚之意不断上涌。

第一周还没有结束,张一飞找到余日成,说自己要退学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实在没有钱再供自己读下去了,关键是自己成绩太差了,没有读下去的必要,高中有个肄业证书就可以了,他已经跟老师商量好了,没有特殊情况,本周他就铺盖回去了。

余日成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暂时准备先到无锡去打工,听说那边机会多。余日成说也好,反正大家迟早都要走这一步,说不定你先出去你的机会就比我们多得多。然后两人又谈起上学期打架的事,双方又都作了一次深刻地检讨,最后大家达成一致,男子汉嘛,打个架很正常,不影响彼此的同学友谊和兄弟感情。

那个年代农村中学的孩子辍学很是正常,有的是因为家庭困难,有的则是因为成绩不好,有的则是为了早点出去见见世面,更有个别的是为了回去结婚,早点完成家里老人的心愿。

到了周末,按惯例兄弟四人要一起洗澡吃面条看录像。那天大家没有洗澡没有看录像,而是好好坐下来吃了一顿饭,因为谭化剑来了个女客人。

这个女客人是谭化剑的初中同学孙秋意,孙秋意当年就考到重点中学市一中去了,而谭化剑复习了一年来到了黄中。

孙秋意到了高二明显跟不上一中的节奏,于是家长就几方面托人弄了一个病休。那时不少学生因为学习跟不上,家长便会在几方面找人托关系,给孩子做一个病休,病休期间另找个学校先寄读,来年可以回到原校重新来过。但能做这样操作的家庭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不是农村一般家庭可以做到的。

孙秋意在一中做了病休,然后来到黄中寄读。这样她既可以把基础打好也防止闷在家里把学业荒废了。

因为在路上谭化剑把孙秋意抬得太高了,等大家坐下来后,余日成不禁多注量了孙秋意几眼,看孙的衣着果然不是一般农村家庭出来的,头发烫做的痕迹比较明显,似乎还描了眉,戴着一副深度眼镜,但为人举止倒还端庄,不属于那种性格特别开朗的。

孙晚意毕竟是名校出来的,谈吐不俗且有理可循。另外她已经读过高二,对当下的高考政策似乎掌握得不少,其中有个最明显的信息就是90级的学生依然会分大文大理,参加全国统一的高考试卷。

余日成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就埋头吃菜,间或问一句。

谭化剑则表示出极大的关心,告诉孙:“你过来插班要找人插到一班,那是学校的尖子班,其它班没有去的必要。”孙则说家人已经找过艾副校长了,应该已经定下来到一班去了。

艾副校长、一班、许若雨这三个名词基本成了余日成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提到就有些隐隐作痛。但因为孙晚意,这几个词总被不断提及,余日成这顿晚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周日余日成想睡个懒觉,谁知被老叔给吵醒了,老叔是大爷爷家的四儿子,比余日成大了五岁,余日成从记事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大爷爷家子女多,虽然谈不上多困难,但连续几个儿子结婚,确实不是一般农村家庭负担得了的,老叔在十七岁那年带着恋爱的对象跑到无锡打工去了,算是私奔,那个年代小对象结伴私奔外出打工的不在少数,过了一年,生了一个儿子。

老叔因为能吃苦脑子活很快得到老板的赏识,听说在那边做得不错,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老叔点了支牡丹,跟余日成聊了起来,老叔的意思老在外面飘也不是个事,自己这几年有些积蓄了,所以想回来发展,先在黄沙岗上弄个门面店,慢慢找准机会再做大。

因为自己不熟悉,想今天请余日成带着到镇上去转转。余日成高兴地答应了,赶忙起床洗漱,陪着老叔到镇上看看。叔侄两人一直转到傍晚,终于相中了一个店铺,缴了订金。两人胡乱吃点东西,老叔回村,余日成则回校上晚自习。

晚自习课上徐蓝告诉余日成,有确切消息了,这届还是要分大文大理,后面的课程可能要作调整了,比如历史和地理,如果挑选理科的学生可能就不需要跟课了,而挑选文科的学生,则不需要深入学习物理和化学了。

徐蓝说余日成好像文理都不错,问准备挑选什么科。余日成说没想好,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目标,选哪个科都差不多,反正不就毕业拿个文凭嘛,但可能选理科的可能性更大,男生选文科会被人看不起的。

徐蓝正准备选文科,听余日成这么一讲,心里老大不舒服,说自己准备选文科呢,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就学习不行一样。

余日成说我说的是男生呀,女生应该学文科呀,再说了徐蓝同学你不服你也可以选理科呀。

徐蓝愣了一下,说你还是有道理的,我还真是不敢选理科,我感觉物理我已经真的学不进去了。

二十五

徐蓝家住在黄沙岗镇上,但不是黄沙岗的城镇户口。父母在外面搞水运,收入不错,便在镇边上购了一套平房。平日里父母出于生意需要,经常开驳船出去做买卖,短则十天八天,长则月余。妹妹和弟弟则需要徐蓝在家管着。

弟弟还好,刚刚上三年级,学校离家不远,平日里和几个小同学同来同往,徐蓝只要负责他穿暖吃饱即可,不需要多操心。

妹妹却不一样,只比徐蓝小两岁,特别有主见,不服管理,经常与徐蓝唱反调,有时甚至会联合弟弟反对徐蓝的一些决定,如果她感到吃亏了,等父母回来还要恶人先告状。

那些年徐蓝其实就是充当父母的角色。因此,徐蓝从小很独立。

特别独立的人也有几种类型,一种是温润如玉,一种是隐忍不拔,徐蓝则是第三种,责任她扛了,但在表现形式上,她既不是温润如玉也不是隐忍不拔,她表现出很骄傲的样子,能够入她法眼的同学不多,所以日常她看人的眼色都是乜斜的。

但她自己知道她的这种骄傲也可以说是自卑,她自卑因为两个原因:一是自己虽然住在镇里面,但全家都不是城镇户口,她要成为城里人必须通过考学这条路。二是她自己还没有成人,却需要带着弟弟妹妹,她怕带不好,她怕邻居说闲话,每天早上她都要把弟弟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出门,然后自己收拾妥当再上学;每天中午她还要回来做饭给三人吃;每天晚上她都早早地做好晚饭,安排好两个小的吃好在家做作业,下了晚自习要赶紧回去安排他们洗漱休息。

余日成成为她的邻座,开始她很不爽,这个小伙子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有点不着四六,但一个学期下来,她彻底改观了。

余日成表面上嘻哈,嗓门震天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但实际上分寸感很强,至少在她所知情的范围内他从来没有做让别人下不了台的事,更不会说让别人难堪的话。这种分寸感其实是很难掌握的,甚至说需要情商极高的人才可以驾驭。

另外,余日成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比自己好,虽然说自己带着弟妹,家务负担很重,但余日成是真的不怎么学习,除了上课特别认真外,其它时间他都用来看小说、练字去了,他就属于那种不需要特别努力,但成绩自然好的类型。所以,在这点上她和刘长英老师认识是一致的:未来这个班学习脱颖而出的很可能是余日成。

徐蓝不仅与余日成的关系日渐亲密,余日成的几个结义小伙伴她也越来越熟悉,这四个大男孩确实都比较阳光比较讨喜,她基本都快成了第五个人了。但她没有提出过加入,她也是一个极有分寸感的人,她与四个人可以成为好哥们,但绝不可以真的加入进去。

有时候家里有些好吃的,她也很愿意带过来和林竹及四个小伙伴分享,当然林竹和余日成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无意中会得到更多的实惠。

家里有什么重体力活比如做蜂窝煤、搬移大宗物件,她也会请四个人过去帮忙,这四个人只需要一声招呼没有二话说的,开开心心就过去了。这些活如果她一个人忙,可能要花不少时间,但有了这四个实力军的加入变成分分种的事。

徐蓝听说了高二还是要分文理科的。她简单把自己的情况梳理总结了一下,感觉物理确实比较难,现在单元小测验老师稍微加大点难度,全班都没几个是及格的,她没有把握学好物理,她自己决定要选择文科了。

她知道谭化剑早就被艾副校长钦点了,没有特殊情况,他肯定会到理科重点班并且会继续担任班长,倪焕然和林伟全的学习成绩相当一般,没有讨论的意义,所以,她想了解一下林竹和余日成的选择。

林竹说要选择文科,因为物理确实有些难。余日成则还是不着四六,没有给出一个特别明确的答案,但她知道如果他选择理科,进入重点班无疑,如果他选择文科,那么将会成为自己学习的有力竞争对手。

二十六

林竹情况与徐蓝不太一样。

林竹不是本地人,她父亲是机械工程师,原来在龙岗机械厂工作,因为业务过硬被黄沙岗机械厂聘请过来的,那时还没有挖角抢人才这一说,但黄沙岗镇的企业家无疑更灵活更开明,好多企业运作模式已经走在同行的前面。

林竹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没有续弦,领着姐姐和她过日子。姐姐现在已经在老家结婚成家了。

父亲被黄沙岗机械厂聘用后,她也就跟着转学过来了。

林竹也是一个早熟懂事的孩子,父亲忙着厂里的事,家里的里里外外缝缝补补则都由她承担了,她和父亲诠释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也许因为遗传也许因为家庭成员较少,林竹人淡如菊,争强好胜之心较弱,但正因为如此,她有静气,她想搞清楚一件事就一定追根溯源,她的学习成绩超级稳定,一直是全年级的前三强。

徐蓝性格比较要强,锋利如刀,但遇到林竹就是棒子打在棉花上,不着力,所以这俩小姐妹关系特别好特别铁,几乎无话不谈,更因为两家家庭情况都比较特殊,所以两人似乎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这种关系一直延续了好多好多年。

林竹也很喜欢余日成这四个小伙伴。

四兄弟中,她最喜欢和余日成聊天。因为余日成看的闲书多知识面广,好多道理经他一解说总是那么顺理成章,通常情况下余日成还不抬杠,遇到分歧总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她也看好余日成的潜力,因为其它人付出许多努力才能达到的学习成绩,余日成总是轻轻松松地就能实现。

别人在考虑选科的时候,林竹几乎没有犹豫就定下来要选择文科。其它人不知道,她自己知道,物理已经成为横亘在她面前的一座大山,随着课程地不断深入,她的压力越来越大,同样的一个受力分析题,余日成七划八划就出来了,她要看半天,更关键是好多题目她做出来了,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余日成不是这样,他不仅做出来了,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就这么浅显就这么直白。

她还发现了余日成学文科也是一把好手,历史他能脱离书本从头讲到尾,而且会增加许多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到的历史掌故。至于地理,余日成则是全班第一个不需要死背书,直接用经纬分布来判断某个地域的气候及其它情况的,当时把地理老师都吓了一跳!

就在大家纷纷讨论选科时,余日成遇到了麻烦,或者说住校男生都遇到了麻烦。学校伙食本就差强人意,男生宿舍公共卫生更是没法细说。男生宿舍里不知谁先得了疥疮,然后迅速传染开来,不少人都感染上了,一到晚间熄灯休息时,宿舍里充斥着抓挠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余日成未能幸免,他的四肢布满了疥疮,白天在教室里上课不敢抓挠,奇痒难熬。一回到宿舍后则立马加入抓挠大军,抓个不亦乐乎。

后来余日成等几名学生实在严重了,只好请假回去治疗。

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余日成回去一天洗三次高锰酸钾溶液澡,然后敷上硫磺软膏,一周不到,基本痊愈。

父母亲跟余日成商议,看来住校是不行,当年你姐姐就在借住在表叔家,现在事既如此,不如你也借住到表叔家中去,这样伙食和卫生条件有保证。

余日成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第二天余吉初就带儿子到张鼎立家里商谈此事。

二十七

三年前余日成的姐姐余扬到盐城来借读时就寄宿在张鼎立家。

张鼎立入赘时是镇办厂的小会计,齐英的父亲还在世,家里大小事情都由齐老头说了算。小夫妻俩虽然感情好,但家里的事都作不了主。

后来张鼎立提升为厂里的总账会计(现在通常叫财务科长或财务部长或财务总监了),经济收入上有了很大提高;夫妻俩又在三年内生下一女一男,算是为齐家很好地完成延续香火的任务。

再后来齐老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年多,张鼎立尽心尽力服侍,比对亲老子还要好。临死前齐老头拉着齐老太的手说老太婆我们招了一个好女婿,这么多年来,我没见过这样孝顺的孩子,前些年我对小夫妻俩管得太多了,我死后,你要把权交给人家小张掌,我们不能让人家孩子寒心,这样对你对这个家都有好处。老太太一边淌眼泪一边连声答应。

余扬寄宿时,正是张鼎立正式掌家的开端。整个家庭与余扬相处得如同一家人一样,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是张鼎立天生就是古道热肠,对自家亲朋好友热忱;二是齐家老太记着老头临终的交待,现在小张亲戚借宿在家,无论如何要对人家好,而且要让小张感觉到;三是余扬是农村小孩,从小就帮大人干活,而且有眼力见,手脚勤快,讨喜。余吉初也隔三差五到齐家看看,顺便带些油、米、菜、柴禾等补充家用,一年后余扬顺利考入江苏财会学校,跳出“农”门。

余扬寄宿应该是一个成功的范例,无论是张鼎立、齐家还是余家,都是满意的,是多赢的格局。现在听说余扬的弟弟要过来寄宿,张鼎立和齐家都很欢迎。

余吉初带着儿子走进齐家门时才发现老表正在招待客人。余日成一看,原来是赵金锁!

赵金锁去年因为被老李家软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近亲还是远友,见到赵金锁都像看到瘟神一样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充分体会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似乎就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何况这件事到底谁错还说不清楚)他原来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要知道当年他也是过高考独木桥的骄子呀!

去年回到家后,他还是蛮想念李娟的,但父母像看囚犯一样寸步不离,后来听说李娟跟同村的一个小伙订了亲一起到广东打工了,他也死了破镜重圆的心。

他想想一些陈年旧事不由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从此一心读书不闻窗外之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三月份研究生考试成绩公布,清华大学数学研究所通知他去面试。这件事很快成为小镇的特大新闻,外面的风评一下子又变了天,他又成了励志榜样!似乎去年和李娟的事完全没有发生一样或者说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要怪只能怪李娟那个贱丫头。

通过面试后,赵金锁在父母的陪同下开始走亲访友道别,正巧今日到张鼎立家中来。

大家彼此都是亲戚,就着赵金锁上清华的事,大家又畅谈畅想一番。从赵金锁的父母言谈中得知,现在四叔赵奕庆也主动为金锁协调办理报名报到所需要的各类手续,已经完全不是原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赵镇长了。

午饭时大家围在一起热闹了一番,张鼎立端起酒杯说:“我们大家一起为金锁干杯,祝贺他考入清华!”

他转过身来对余日成:“我希望日成也能接过这杆大旗,在我这里寄宿两年一样考上好大学!”

酒足饭饱后,余氏父子先告辞回去准备家什物件来寄宿。

二十八

余日成当晚就搬到齐家,从此开始寄宿生活。

齐家是一幢独立二层小楼。张鼎立夫妇带着一双儿女住在楼上,楼下东厢房住着齐老太,西厢房是厨房,中间是客厅,客厅后面则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面原来是个空闲的杂物间。

张鼎立到底是当过兵的,他带着余日成收拾了一会,杂物间便焕然一新。然后再支上钢丝床,摆一张办公桌,一个小卧室兼书房就成型了。叔侄俩相视一笑,觉得都很满意。

张鼎立因为入赘的经历,对自家的亲戚有种说不出的袒护心理,同时他要显示他现在在家里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加上以往余扬和余吉初在他心目中加分不少,所以,他对这个表侄很是满意。

齐英在家是老幺,没怎么干过家务活,所以齐老太虽然小脚且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仍然负责家里大多数的家务活。余日成是个懂事的孩子,洗锅抹碗样样在行,凡在家的时候,都会抢着干活,直至最后把清洗衣服的家务也包揽过来。

这一下齐老太轻松了不少。每当这时,她都乐呵呵地坐在一旁指导着余日成干活。时间一长,老太太喜欢这个孩子,无论家里吃个什么好吃的,她唯恐自己的孙子孙女全部吃掉,都想办法偷偷藏一点起来,留给余日成回来吃。余日成也心疼老太,尽量利用在家的时候把眼前的活都干掉,免得老太太一个人还要在家忙前忙后的。

彼此熟悉后,老太太经常和余日成拉家常,从她小时候做童养媳开始一直到今天,讲到其中所经历的苦楚,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又夸女婿,说张鼎立人好,这个家靠他撑起来了,老天爷开眼了,所有的一切都圆满。

齐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丈夫认可妈妈认可,她自己也就认可了。

小儿子齐如华性格敦厚,加上家里突然来了个长三、四岁的男孩子,余日成点子多可以陪他玩,余日成成绩好可以教他做作业,他很开心很接受。

大女儿齐如燕却有点叛逆心理,尤其是奶奶及父母把余日成夸成一朵花的时候她更不舒服,不舒服她就要挑挑刺,余日成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只管做好自己。

终于有一天下午放学她带两个同学回来玩,把余日成做的蛋炒饭全吃光了。余日成就饿着肚子去上了晚自习。余日成倒没有放在心上,一顿晚饭不吃对他来讲不算什么事。但老太太不乐意了,等张鼎立回来后好一顿告状,张鼎立那天刚好喝了点酒,张鼎立本来特别宠这个女儿,但那天岳母一告状,他不知哪里来的天大的怒气,等女儿回来后甩手就是两个耳光。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齐如燕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打过,今天被打了,不行,受不了这个窝囊气,要离家出走。这时候老太太站出来说话了,你要出走就出走吧,以后就不要回来了,我就支持小余!齐如燕一看奶奶也是这种架势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只好认栽。

从此余日成成了齐家的一份子,有时周末也不回家,而是留下来帮着老太太干点活。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余日成有一天放了晚自习回来,老太太突然难受,那时没有出租没有公交,张鼎立和余日成两个人轮流把老太太背到两公里外的镇医院去,虽经全力救护,然而终究风烛残年油尽灯枯,老人最后清醒时分掂记的不是张鼎立也不是齐英,而是拉着余日成手说:“孩子,你一定要努力呀,你会考上大学的,老太太在天上都会保佑你的!”余日成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从心里特别认可这个奶奶。

二十九

寄住在齐家,余日成还有两件值得高兴的事:一是老叔的门面店就在齐家附近,自己偶尔可以去串串门。二是齐家与许若雨家是一个方向,而且相距不远,余日成每天下晚自习有见到许若雨的机会。

老叔人长得帅又灵活,很快便在镇上站稳脚跟。余日成隔三差五地会去转转,老叔老婶见到余日成也很高兴,再忙也会做点好吃的给大侄子打打牙祭。

因为拿不出彩礼钱,老婶十七岁就背着父母跟着老叔私奔,小两口子在最困难的时候紧紧依靠在一起,在苏南打拼,现在好不容易在黄沙岗镇安顿下来,两口子总算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平时老叔在外面跑着业务,老婶则相夫教子,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直到高二下学期的有天下午,余日成像往常一样去看老叔老婶和小弟。老婶正抱着小弟在哭,原来老叔人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余日成赶紧帮着报警。派出所的人经过简单走访调查发现原来是老叔带着隔壁一个理发店的女学徒跑了。

他又一次私奔了,只不过上次是带着老婶背着父母跑了。这一次是背着老婆儿子和别的年轻女人跑了。等到余日成再见到老叔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能共患难的人未必能走到最后,总有人日子过好了,就会离谱了走偏了,其中的隐情和恩怨谁又能诉说清楚呢。

许若雨上学极有规律,特别是每天晚自习都是按时下课,既不会提前也不会拖后。余日成掌握了这个情况,几乎每个晚自习最后阶段都在等铃响下课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快步走出学校小北门然后再放慢脚步前行,这是许若雨必经路径。余日成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等到许若雨。

每次许若雨经过的时候,余日成都会心跳加快,无由地开心起来,整个晚上都感觉畅快淋漓,好像每天只有这样做了,当天的任务才算是彻底完成。偶尔有等不到的时候,也会无由失落并难受,晚上回去的路上劲都提不起来。

有时候只有两人同行,有时和其它同学同行。开始几乎没有交流,但毕竟两个人曾经在一个班呆过,还是前后排,时间长了,偶尔也会聊聊天,两个人话都不多,但余日成总是兴奋得不能自已,似乎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

他就这么耐心地等候着守望着,感受着对方靓丽青春的气息。那段时间,他如痴如醉如梦似幻,真希望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都这样!

不知不觉中,高一下学期结束了。正如前面所传的那样,他们这一届还是要分大文大理的,还是要面临着分班的。

许若雨和林竹、徐蓝的想法一样,感到没有把握学好物理,而理科生如果物理不行,那会大大影响总分的,因此她已经早就想好了选择文科。

艾书金副校长则不同意,根据他多年任教的经验,他认为在黄沙岗这样的中学选择文科基本就等于放弃高考升学机会,他找了老同学许成梁作了游说,但许成梁知道自己的女儿太倔强,作出的决定根本不可能扭转。许成梁反过来劝说老同学,让许若雨自由选择一次吧。

余日成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在黄沙岗中学排名第七的学生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的,文科理科于他也无所谓,反正拿个毕业文凭不是问题。那时的人们普遍认为选择文科的人是因为理科学不好,余日成当然不能丢这个脸,他要选择理科。其实他还有个考虑,如果他到文科班,成绩到时不如许若雨、林竹、徐蓝,被三个熟悉的小姑娘死死压住,他将如何是好?情何以堪呀?而且这是大概率事件。所以,选择理科其实是余日成的唯一选项!

三十

黄沙岗中学有个规定,各科成绩都需要达到及格线以上的年级前5名方能获得“优秀生”称号,前6-20名只能获得“三好生”称号。

没想到,这届学生高一结束时出现了新情况:英语考试全年级竟然只有8人及格!也就是评奖时,最多只有8人有资格参评,而且这8人中保不齐还有其它不及格的科目。

怎么办?艾副校长紧急召集英语老师开会研究。最后艾副校长集思广益定下了决心:这次英语只要过50分就算及格了,不影响参评!

更离奇的还在后面,物理成绩出来后更令人抓狂,全年级只有4人及格:李大圣、余日成、苟坚刚、宋青词。

如果套用解决英语的办法还没办法解决,因为许若雨、林竹、谭化剑等几位校长和老师们心中优秀的学生们考分实在不高,即使降下标准,她们几位杀进前五名的可能都不大!

怎么办?艾副校长拍板:“重新考!”

第二次考试结果果然不一样了,及格人数增加到11名,更可喜的是许若雨和林竹的总分拼上来了!

余日成英语考了64,物理第一次考了68,第二次考了63,就他自己的参考感受,他觉得第二次的试卷应该难度更大,但偏偏及格人数和平均分反而高了,因此他一直怀疑当晚晚自习物理老师有透题的嫌疑,偏偏那天他自己感冒发热没有参加晚自习。

如果不重考,余日成刚好能杀进前三,但因为重考,他又跌到第七,高一整个阶段综合考评他全是第七名,既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优秀生”的荣誉对他而言总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但他很开心,一是按照目前形势向前推,他高中毕业没有问题!二是他心中为许若雨高兴!

李大圣领先许若雨12分,继续雄踞冠军宝座,完全在余日成的预料之中!

许若雨亚军,虽然物理成绩不尽如人意,但她选择文科的决心已定!

林竹第三,她也正走向文科班大门的路上!

谭化剑没有杀进前十强,但余日成知道艾副校长爱惜人才,必然会选拔他的这位老大哥进入尖子班,而且会任命为班长!

徐蓝因物理和化学拉垮,总分没那么光鲜,但她看重的文科科目考得相当不错,她已经在规划下一步如何学好历史和地理了!

余日成也很开心,第七名嘛,肯定进尖子班了!总算在几位同学尤其是许若雨面前没丢人,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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