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茵瞧见那白千鼠泛起一双怪眼瞅着自己乱瞧,心中顿生不悦。嘿然冷哼一声,美眸间闪过寒光,忍不住就想给此人些苦头尝尝。
柳少阳见江雪茵神色转为不善,心中已知其意。紧忙暗地里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道:“雪茵,这三人我都识得,尽是浙南武林道上的悍匪。如今除夕将至,也不知何故却聚在了这杭州府里。你先不忙着着恼,咱们且听听这三人说些什么!”
江雪茵点了点头,勉强按捺下心中愠怒,哼声朝里转过身去。那“雁荡三英”捡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酒菜便出言将店伙计支开。
那黑脸瘦小的乌千仞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率先开口道:“白老二,年前咱们兄弟三人分往江北川蜀,去做那无本的买卖。如今眼瞅着就是除夕,你传信于我和屠老大来这杭州城相聚,可是发了什么横财诶?”
他说话声音甚是低沉,但柳少阳与江雪茵玄功深湛,酒楼中虽是人声嘈杂,两相又隔着三五丈远。但凝神静气之下,却听得一清二楚。
白千鼠听了这话嘿嘿一笑,低声道:“屠老大、乌老三,你们两人这一年光景里,买卖收成几何啊?”
屠千山听了这话神色讪然,沉声道:“二弟,大哥我也不瞒你!咱们绿林中做强人的最为讲究趁火打劫,才不会惹祸上身。可这些年里明庭的世道太平多了,大哥我近来在川蜀道上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勉强混口饭吃。生怕动静闹得大了,招来武林中那些个狗屁正道之士群起而攻,这买卖说不得便要折本了!”
那乌千仞也摇了摇头,恨声骂道:“难不成咱们兄弟走背字不成,我乌老三几个月前在陕甘道上劫了几票,总计不过弄了区区千两白银。谁曾想那帮官府的草包竟察出了是我所为,如今西北各州府皆发下了海捕文书,四处贴有画像缉拿。公门中的那帮有些身手的捕快和武林道上的好事之徒,三番五次找我晦气。我几次脱身端的是万般侥幸,说不得只好跑回江南来避避风头!”
江雪茵听这三人身为盗匪,说起所做恶事毫无羞愧之意,禁不住轻啐了一声,心中暗自鄙夷。柳少阳于“雁荡三英”的这等行径早有所知,面上神色只是如常,暗中凝神继续往下去听。
那白千鼠脸色转为神秘,干笑数声道:“大哥、三弟,我白老二这一年到头来,也是没弄上几样宝贝。不过却机缘巧合,知晓了一件天大的秘密!这回急着约了两位哥哥杭州府相聚,便想是要和你们商量则个!”
乌千仞听了这话“咦!”了一声,奇道:“二哥,什么天大的秘密?”屠千山也神色一凛,从旁道:“二弟,你便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白千鼠四下里瞧过,又压了压声音道:“大哥三弟,你们可知道二十多年前纵横湖广,而后死于鄱阳之战的汉王陈友谅么?”
一旁的乌千仞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旋即不屑道:“那陈友谅乃是一代枭雄,天下谁人不知!二哥你尽会小题大做,这又能算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了?”
那老大屠千山摆了摆手道:“乌老三你先别插话,听老二往下说完!”
乌千仞轻哼一声不再言语,那白千鼠顿了顿,又低声道:“陈友谅之名天下皆知不假,可又有几人知晓他当年鄱阳之战前,曾将自己富可敌国的财富藏了起来!而这宝藏的具体所藏之地,如今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一人知晓!”
柳少阳蓦然间听到这白千鼠居然说到了陈友谅的昔年宝藏,心头间一震之下,暗自忖道:“想不到这白老二竟知道汉王陈友谅的藏宝!叔父前些年着我去鄱阳湖探访此事,几经周折也只是小有眉目,但却全然不知那宝藏具体藏在何处。如今听这白老二的口气,难道是从何处探得了准信儿,谋划着要去盗宝不成?”
他此时心中讶异间诸般念头转过,但脸上却丝毫未露声色。只是看似盏箸未停间,更是玄功内敛,凝神细听。
那乌千仞听到此处不由“咦”了一声,亦惊亦喜道:“此话当真?那二哥你快说说知道宝藏下落的那人是谁!那陈友谅当年地连数千里,拥甲百余万,真可谓是雄极一时,所囤的宝藏定然了得!咱们兄弟三人若是得了这笔宝贝,便是下半辈子日掷千金,四海逍遥,那也是享用不尽了!”
旁边的屠千山见乌千仞激动之际,声音竟而越来越大,紧忙沉声道:“老三你小声些!这地方人多眼杂,此事莫让旁人听了去!”
乌千仞朝四周扫了几眼,撇了撇嘴笑道:“大哥你忒也小心!咱们三人坐在这角落里说话,旁人倘若没有多年的内功修为,如何能够听清咱兄弟三人说了些什么。我瞧这酒楼之上不过尽是些没练过武的酒囊饭袋,嘿嘿,也就是二哥方才直瞧的那小娘皮和他边上的毛头后生,看着像是半个练家子。不过瞧着这两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只怕是练气还未窥门径吧!”
屠千山侧眼暗瞥,朝柳少阳和江雪茵这头微微斜觑几下,没好气道:“老三,你还是这般大咧不顾的性子!这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江湖之上人委实大有能人,咱们兄弟三个虽说武功不弱,但做起事来却也不可不慎!”
这几句话坐在窗边的柳少阳听得真切,不由与江雪茵对视一眼。只见江雪茵虽是侧身坐着不去瞧那“雁荡三英”,但脸上秀眉微蹙,牙关暗咬,显然正是心抑恼怒。
柳少阳见她神情如此,蓦地想起,禁不住想起自己在瓜洲鸿雁楼上第一次见江雪茵时,少女也曾对自己生过敌意。想不到三年不满的光景,自己与江雪茵竟能有今日。
他心中感喟之余,心间暗觉好笑:“那乌老三忒也托大了,倒是这屠老鬼还算有几分见识。嘿嘿,那白千鼠盯着谁瞧不好,偏要来惹这位江女侠,说不得一会儿定然是有苦头吃了!”
那边角落里的白千鼠干笑数声,将桌前酒尊一饮而尽,低语道:“听说当年朱元璋攻破武昌城受降陈理之后,也多少听到了陈友谅藏宝的传闻,当下便问起陈理宝藏的下落。那陈理本就贪图安逸,无心复国,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只是知晓此事,知道宝藏藏在鄱阳湖左近。但这笔财宝具体何处,他虽曾被拥登帝位,却也不曾过问详尽。”
乌千仞听到此时心有不耐,不禁嚷道:“二哥,你这囫囵话绕来绕去,忒也啰嗦。倒是快说说知晓这宝藏所在的人是谁,咱们兄弟三人也好寻到那人,逼他说将出来!”
那白千鼠摇了摇头,微叹道:“乌老三,要取这笔财宝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那知晓这桩隐密的人,可当真是大有本领!此事干起来稍有不慎,咱们‘雁荡三英’别说下半辈子逍遥快活,身家性命只怕便要就此交代了!我晓得这桩隐秘之后,只因自忖委实拿不定主意,这才当即传信给大哥三弟,速来到这杭州城聚首商议!”
乌千仞满脸不信道:“二哥你何出此言?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瞧着咱们三兄弟只要协力联手,那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怕对付不了诶!”
老大屠千山深知白千鼠平日里极少说过如此丧气的言语,此时听他说了这话,禁不住奇道:“老二,你且说说那人是谁?”
那白千鼠脸上现出不甘之色,又仰头喝了口酒,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此人遁隐山林已有多年,可昔年里江湖上素有传言,大哥和三弟定然知晓。那句‘八卦刀掌翻日月,六合神拳震楚天’,说的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