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被一个男人带到了另一个村子,有了半晌,男人便指着一座建在庙台后面的石头房子道:“咱们到家了,回到家有什么意见你再慢慢提,只要你不跑,咱们好好过就行。”男人望着妹,憨厚的傻笑着,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妹先是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她迷茫了,好好过是什么意思,自己是来干活的,打工的,怎么还敢提什么意见。可这眼前一片陌生的荒凉,让她竟不敢随意作答。
远处从坡上跑来了一个女人,一个跟头摔得连滚带爬,后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妇人紧紧的追着,一边追一边咒骂“死蹄子,你还敢跑,看你往哪跑,这里不通车,到处都是地,你跑到哪都得被我逮回来?”边骂边扬起了手上的鞭子照着女人一顿狂抽,没几下女人已是口鼻流血,慌忙抱起男人的大腿“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回去,以后都不跑了。”
显然男人是不信的,拿起地上的石头又在女人头上砸了下去!女人捂着流血的头不在叫喊,男人一把扛起了地上的女人带着妇人往回走,边走边嘟囔“妈,以后她说啥我们都不能信,回去就把她捆到柴火屋里,就饭点送点饭就行,啥时候给咱生了儿子在放出来过日子。”妇人也是迎合着连连点头。
妹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默默的后背发凉,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要被吐出来一样,只觉得两腿发麻。她清楚的意识到了什么,却已什么都不敢做了。
这个男人说:“你别怕,俺不是那种人,虽然你是俺买回来的,但是俺会对你好的,你说你都来到这了,走你也走不了,俺对你好,你就跟俺过吧,放心,不会亏了你,别人家正常娶媳妇的标准俺也给你,明天去给你买衣服,带你去镇上逛,你想要啥,能力范围之内的俺都满足,俺娘在家做了烩菜,就等你回去开饭呢。”
到了家,一个妇人便迎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肉菜和一个大白馍馍就往妹手里塞,又搬来桌子放到妹的跟前,拿来凳子,男人也是把煤球炉子搬到了妹的跟前,还找来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妹的身上。妹不敢抬头,她也确实又冷又饿,便大口吃了起来,在她狼吞虎咽的同时,眼泪也默默流了下来,却没有半声抽泣。
这户人家共五口人,男主人是个孤儿,因为父母都在战乱的年代早早死去,自己皮肤生的黝黑,许是常年在土地里劳作被太阳日积月累留下的。村里的人叫他老黑,小辈儿的叫他黑爷,那妇人就是她的媳妇儿,人家叫黑奶。黑奶也是苦命人,小时候家里是地主被批斗,十六岁就嫁给了他的第一任丈夫,并生了一儿一女,可丈夫好酒,并常常打人,村里人看不下去,劝说他改嫁来了这里,跟黑爷过了日子。来到这边没多久就生了儿子,可还没满月,孩子便早早夭折。后又生一子,也是如此。便找来看卦的,说是他们的命跟这块地基不合,命太弱,要找神仙靠靠才行,这才搬来了这庙的后面,建起房子一家过活。说来也怪,搬来不久黑奶就顺利生了一名女婴,养活了三四年又有了老二是个男娃,就是带妹回来的男人。女婴叫雪芬,三四年前已经嫁人,现家里还剩这个男人叫军,还有她的弟弟雷。
吃完饭,黑奶便带着妹来到了内室,内室放着一张床,床边一个黑色的四方大箱子,箱子被几块砖头垫了四角,高过床的一半,上面放着一个老式的黑白电视机,两根天线倔强的立着。屋子正中间的墙上还贴着大大的老母像,老母像下面是个高一米的正方形大桌子。上边摆着香炉,还燃着香。
黑奶拿来热水壶,在输液用的大瓶子里灌满热水,封好口放进被子里对妹说:“这么远的路,我们这又冷,你肯定冷坏了,先躺被窝里暖暖身子睡一觉解解乏吧。”
妹躺进被子里,身子慢慢变暖,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她做梦了,梦到小时候。
梦里还是那条回家的路,她被姐姐拉着走,走过了鱼塘,前面就是自己家的房子,是一座苗家常见的木房子。到了门口,门是开着的,走进去,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妈妈,还有正在上吊的爸爸,爸爸已经踢翻了凳子,两腿还在挣扎,姐姐大喊邻居前来帮忙,这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爸爸。
原来,妈妈和厂里的一个工人好了,想跟他过,就骗爸爸假离婚,说这样到时候厂里分房子就能一人分一套,等风头过了在偷偷复婚。一套自己住,一套将来给儿子结婚。离婚后儿子跟着爸爸,姐妹俩便跟着妈妈。妈妈把俩人安排到了外婆家,说是有些东西还没拿回去拿东西,可大中午的走,都天黑了还没回来。老大便带着妹妹过来寻人。可不知爸爸从哪知道了真相,两人争吵不下爸爸失控拿刀砍了妈妈的头。直到妈妈死了爸爸才意识到大错已成,一时悲愤想不开就找来绳子寻了短见,被赶来的姐妹俩发现才活了下来。
爸爸被判了二十年,兄妹三人一时间成了孤儿,那时的妹也才五六岁的样子……
妹在睡梦中出了一身冷汗,醒来身边一片黑暗,她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现在回是回不去了,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怎么回去,路往哪走都不知道,就算回去,自己没事做,也是给家里添负担,再说,如果逃跑免不了跟白天那个女人一样的下场,自己这个样子,回去了街上人又该怎么看自己呢,被人指指点点了这么久,她也确实想脱离,那就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吧,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家人。现在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好好活着才行,总比跑出去风餐露宿,流落街头的好。就算要走,也要先想办法攒钱,摸清路线,起码知道自己在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