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梁庆之意寄老友 冯学士心忧国运 (三)
众人见梁庆之大义凛然,都佩服不已,冯安慨然说:“区区几个贼寇,来我驿站惹是生非,我乃朝廷命官,岂能容他们。大哥,这事小弟跟你一起扛了。”
说完几个人抄起长短兵器来到屋外,梁夫人保护梁景武留在屋内。
梁庆之带领冯安、张乾、梁横来在门口,之间驿站院外被围困数匝,为首的贼寇身穿兽皮袄,手持马刀,跃马院内,嚣张跋扈。地上两个驿卒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冯安大喝一声:“你这歹人,竟敢在此地杀害我们朝廷驿卒,知不知道该当何罪?”
那为首的贼寇勒住马,催了一口,歪着嘴说:“冯秀才?认得大爷我吗?”
“学生不认识!”
那贼寇哈哈大笑,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傲慢的说:“老子就是塞北的响马呼保义宋方腊。”
梁庆之撇了撇嘴没说话,梁横笑道:“你倒是把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了,不过听着虽然好听。可是估计不过是浪得虚名。”
梁庆之手提长刀,大声喝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了,谁先上来?”
此言一出,宋方腊和众匪寇们却安静了下来。梁横说:“我大哥什么敌人没见过,就你们区区乌合之众,要打就快上来呀?”
宋方腊手提着刀,注视着梁庆之,却有身后的贼寇叫嚣着要杀上来。梁庆之凛然说道:“既然你们杀人越货,到此惹是生非。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看我们如何将你们一网打尽!”
梁横和梁庆之对视一眼,会意点点头,两人持利刃直取那宋方腊。宋方腊大惊失色,仓皇迎战,只是他躲开了梁庆之的刀,却没防备梁横刺向他战马的刀,只听一声嘶鸣,战马摔倒,宋方腊跌落马下,但是他就地翻滚,随手向梁横扔出刀鞘,延缓他的追杀,顺势防滚躲过了梁庆之和梁横两人的追身攻击。
紧跟和一群匪寇从斜刺里杀入院内,双方交战起来。
话说这贼寇们平时打家劫舍是行家里手,真遇到了梁庆之和梁横这样武功高强、身经百战的将领,就变得毫无战斗力,一盘散沙。打了不到半个时辰,这群贼寇伤亡数十人,瞬间崩盘。
正在这时,就听外面人喊马嘶,来了一伙官军,贼寇们见势不妙,收起兵器,跳上战马作鸟兽散。
只见这群官军大约十五个人,为首一人看似正气凛然,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他手持三眼火铳,对贼寇们胡乱放了一枪,然后带着身后的长枪队,杀进院内。
梁庆之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正要施礼哪知道那人根本不理睬梁庆之,走到梁庆之近前十步远,突然扬起三眼火铳,对准梁庆之就是一枪,冯安在一旁早就看出了端倪,发现不妙,大喊一声:“当心!”梁庆之虽然毫无防备,但是听到这一声也下意识的向斜刺里躲避,得亏冯安提醒及时,加上那火铳向后力道较大,那将领突然袭击,打的还略偏,这一枪打出去,弹子击落了梁庆之头上的棉帽子。梁庆之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心中暗说:“好险!”然后站起身厉声问道:“你为什么暗算我?”
那将领一脸凶相,嘿嘿笑了两声指着梁庆之骂道:“打的就是你这贼人!”然后召集手下,“穷寇莫追,先杀了这些人。不留活口!”
梁横大喝一声:“尔等何人,冒充官军,在此乱杀无辜!”
那人还未回答,只听冯安大叫一声:“此贼是宋方腊!”
那人站住哈哈大笑道:“算你有眼光,死到临头认出了我,不过你们居然没上当!”
众人立即意识到,刚才那伙贼寇不过是前来虚张声势,真正的杀招是这些人。梁庆之厉声说:“尔等暗箭伤人,几次三番想置我梁庆之于死地。你们到底收了李成梁多少好处?”
梁庆之本来是下意识的问了这句话,哪知道那真的宋方腊竟然说:“李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我如今已经官拜沈阳府参将,今日就是要杀死你和贼人!”
梁庆之道:“果然是你们,好啊,想杀我放马过来呀!”
那宋方腊点点头说:“今天送你们去见阎王爷!”然后一挥手,身后的十四个人各持刀枪冲向院内,梁庆之和梁横迎上去接战,这一交手,梁庆之突然意识到,这群人武功高强,杀招狠毒,而且不择手段。
只见这伙人暗器、刀枪、弓弩、狼牙棒、藤牌、三眼火铳全都用上了。梁庆之和梁横相互掩护,顶住了前几个回合,只见那些人突然变换队形,几个人拿着刀枪猛冲上前,梁庆之举大刀迎战,可那几个人突然猛的向斜刺里倒下去,他们身后突然闪出两杆三眼火铳,梁横发现不好赶紧从身后扑倒梁庆之,轰然三声响,那弹子擦着梁横的后背打了过去。梁庆之二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几个匪寇的长枪就刺了过来,梁庆之和梁横就地翻滚也不防,各自腿上被枪尖划开了口子,梁横因为掩护他,身上还被射了两箭,还好不是要害,但也当场鲜血直流。二人虽然受伤,却还是奋力站起身,那群贼人的狼牙棒劈头盖脑打了过来。梁庆之挥动大刀弹开,稳住阵脚,只觉得腿上隐隐作痛。
梁庆之和梁横两人向后退了几步,那十几个人在宋方腊的带领下再次逼近他二人。梁庆之长叹道:“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了。”
宋方腊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我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实话告诉你吧,这一路都是我们的人,我们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小喽啰,如今你们士气全无。我们又有火铳,你们还不是死定了?”
梁庆之倒吸一口凉气,梁横环顾四周却突然笑了:“你们若真杀了我俩,谁告诉你们天书的下落呢?”
宋方腊等人听完一愣,梁横突然向他们身后一指高喊:“天书在那!”众人回头观看,却忽然听到两声枪响,四个贼人应声倒下,倒下去的人当中有两个正是施放三眼火铳的人。只见冯安和张乾手持冒着烟的火铳正对着众贼人。
梁庆之和梁横趁势持刀上前,砍翻了三个贼寇。那宋方腊反应还不算迟钝,高喊一声“退后”众贼人撤到门口。
梁庆之身后摸了一下刚才被刺中的左腿,鲜血渗透了棉裤。他咬牙道:“若不是腿上有伤,这几刀早就解决了你们。”
宋方腊虽然意识到形势不妙,却也没乱了方寸,“梁将军,你们倒是很会学兵法呀,真后悔我们刚才没把你们一网打尽。”
梁横道:“兵不厌诈,你们可以反复偷袭暗算,我们为求自保,学学你们也不错。”
宋方腊哼了一声说:“死了几个弟兄,这仇是要报的,我们现在没了火铳,不过我们还有更厉害的。”他转脸看了一下众匪寇,大喝一声:“鸳鸯阵!”
梁庆之等人瞬间愣住了,这些人深知,那鸳鸯阵是当年戚继光大破倭寇的阵法,藤牌掩护,长枪狼宪佯攻,后排刀斧手或者火铳迎击敌人,前后往复,众人配合。虽然他们贼寇们没带狼宪,但是他们手中的长枪和弓弩也足够威胁。
梁庆之心想,这些人若是用鸳鸯阵,我们就算有两杆火铳也无济于事,他们的弓弩也足够替代火铳,而且还能连发连射。
宋方腊哈哈大笑道:“你们死到临头了!”
话音刚落,就听飞鸣镝一声响,紧跟着嗖嗖破风之声,几十箭从斜刺里射倒了宋方腊。再跟着一群官军突然从屋后杀了进来,冲到这些倒地的贼寇近前,官军为首一人高喊一声:“不留活口。”众官军上去对宋方腊等贼寇补刀。
那为首一身转过身对梁庆之说:“梁将军,金云来迟一步。”
梁庆之等人大惊,金云说:“他们是奉命前来追杀梁将军的,我也是奉命来追杀他们的。”
梁庆之缓缓的问:“你有没有奉命追杀我呢?”
金云摇摇头道:“他们不会这么信任我的,不过我其实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杀光这些贼寇,不留一个活口。”
梁庆之嗤之以鼻的说:“这倒挺符合李家军的作风啊,从当年古勒寨屠城杀了努尔哈赤的祖父到今天,连一帮地痞土匪都灭口。我劝你今日你杀我一人,不再乱杀无辜,你也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顺道纳一个投名状。看在你三番四次救我,加上之前兄弟一场。今日就算你要取我性命,我也可引颈受戮。”
金云将刀收入刀鞘道:“我金云这几年来,为了去报部族之仇,杀人放火丧尽天良,为了他们无恶不作。但是对梁大哥你,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无论如何实在下不了手。这几年我虽然越来越受到他们的信任,却也越来越看清他们的面目,指望他们,我报不了仇,那李成梁身边的苏精卫、朴家兄弟只知道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我也决定不再跟他们同流合污。”
梁庆之叹了口气道:“你今天不杀我,如何跟他们交代?”
金云微微一笑道:“众贼人冒功领赏,造谣生事,我追杀到宁远附近将其彻底剿灭。梁庆之不知所踪,估计已经进入山海关内。”
梁庆之说:“你我曾兄弟一场,可是大哥实在看不惯你为虎作伥,这才跟你恩断义绝,你却几次救我,让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你。”
金云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那就不要面对了,兄弟一场到此别过,剩下四散的贼寇你们也不用担心,交给我了。”说完对众官军命令说:“我们赶紧追赶其余贼寇,不剿灭贼寇,就别回去跟总兵大人交差了。”众兵将齐声说是,然后留下部分兵将清理尸体,收缴赃物据为己有,不再细说。
梁庆之等人回屋包扎,众人后怕心惊。梁夫人感慨说:“这一路,简直比草莽江湖更加凶险。”
梁横一边处理箭伤一边说:“嫂子,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众人默不作声,良久梁夫人突然问道:“都说咱们被李成梁派人追杀,证据呢?”
众人恍然大悟,梁庆之也忽然意识到,金云不过是整个暗杀过程中一个收拾残局的棋子,他只要做到毁尸灭迹,对匪寇们杀人灭口,而梁庆之无论死活,或者梁家其他人想要告状,也无凭无据了。
就像梁横说的,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这正是狠辣决绝杀人不眨眼,阴险卑鄙管杀又管埋。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