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孤峰寇影随风去 野村穷寇伴客来 (三)
高里长摇头叹气说:“此女子貌若天仙,乃是万中无一的尤物啊!”说罢他示意家丁将女子请上来。
“梁壮士,我敢保证,就算你走南闯北,你都没见过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
这时,偏厅里走出两个女人,为首的四十多岁,长的很富态,颇有些富贵相。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姑娘,梁景武一眼望去,感觉惊为天人,那姑娘的美丽浑然天成,生的是:
芙蓉面杏仁眼,冰肌雪骨惹人怜;柳叶眉樱桃口,杨柳腰肢似天仙。头戴金钗,身披狐裘,一颦一笑妩媚无双,哪里是这山野村姑,真好似月里嫦娥离开广寒下凡间,又如同七仙女抛开董永舞蹁跹。
梁景武看得发呆,心里暗想,这样的绝色美人,难怪那个高家村的里长会这样保护爱惜,不惜和山贼一战,若是个平常相貌的村妇,山贼会来吗?但是这个高家村怎么会来了如此美艳无双的女子呢?他们这等山野乡村,能留住这天上仙女般的美人儿吗?
想到这他看了一下周围的长老们,遗憾的是,那些长老们似乎都忘了梁景武。只见高家村那些正襟危坐的所有的老男人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姑娘看,而那几个女人则向这位姑娘投来了嫉妒鄙视和痛恨的目光。
高里长虽然也看得发愣,但是很快在他夫人的提醒下,反应过来,指着姑娘说:“梁壮士,这位就是我的外甥女,前些日子来我们村的王姑娘,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仙女下凡啊!”那个姑娘听了这话,当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梁景武向里长点点头说:“这位王姑娘果然美貌脱俗。”他转过脸问那王姑娘说:“不知道姑娘芳龄几何呀?”
只见那姑娘眉头紧锁,却很从容的说:“年方二十”。
里长连忙说:“她家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走投无路,便来到咱们村子投奔我了。”
梁景武问她:“姑娘,你家人因何而死啊!”
那姑娘沉默良久双眼一闭,两行清泪滚落,良久才说:“小女子父母,病亡!”
大厅里的人听完她的话,无不为之动容。梁景武说:“小姐莫担心,有我在,必可保本村无恙。”里长大悦,当晚就摆开酒席,款待梁景武。那个姑娘也跟着去了后厅,但是她三步一回头,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梁景武心中暗暗感慨,当初见到蜜桃的时候,就觉得她已经是倾国倾城,而这个姑娘则远胜过蜜桃一筹。
就在这时,雕花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是个年轻的女人,可是却不失个漂亮的女人。只见她:
一张方脸,白皙不足,粗糙有余,滋润略有光,尽是粉黛颜色;膀大腰圆,身材圆胖,自是丰胸肥腿;走路横颤,昂首撇嘴。好一副剽悍模样:山中母大虫,海里夜叉娘,自是天上女斗仙,赛过人间狠泼妇。
她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身后两个横眉恶面的胖丫鬟紧紧跟随。只见她边走路,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高里长见她走过来,赶紧给大家引荐,“这是我家最小的婆娘,刚刚身怀六甲。”
“高张氏见过各位前辈英雄!”
这女人原来姓张,嫁给高家,自然随了夫君的名姓。她逐一给大家见礼,到梁景武这里,梁景武勉强的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而她也不屑的瞟了一眼梁景武,然后接着却给其他人见礼。梁景武看着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恶心。他转脸看众人,目光所及,她来到李老汉近前,李老汉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张氏,只见李老汉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慈爱的目光。高张氏做了个万福,李老汉受宠若惊一般的不知所措。高张氏红着脸转身走开。
梁景武却在一旁看得真切,再看高张氏,神情略羞涩慌张,不断用手将鬓角的头发拨向耳后。
梁景武心中暗想,这两人倒是有趣,大庭广众之下,很是不对头。
王姑娘见高张氏出来,她的神情略显紧张,然后推说身体困倦就告退了。高张氏见王姑娘走了,她在众人面前转了几圈,然后对高里长撒了个娇说:“奴家身怀六甲,今日听闻老爷在前厅忙于大事,奴家不放心老爷身体,可是奴家来看老爷却觉得好累呀!”
高里长眉头微皱,赶紧说道:“娘子还是到后堂去歇息吧,前面有我照应着就是了。”
“那奴家告退了!”
梁景武感觉心里很堵,看不下去了,就借口解手,跟着高家庄的一个小仆人去偏厅后面的茅房,他告诉那仆人要大解,然后吩咐那小仆人回了大厅。等那小仆人走了,他赶紧除了茅房,长出一口气,心中暗想这高家总让人感觉压抑,让人感觉甚是神秘。想到这,他从偏厅向后走,一阵寒风吹来,他感觉有点冷,于是沿着屋檐下走,转过几间矮房子,来到了仓房,他随性的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大的谷物和农具木材仓房,里面横竖几十垛粮食袋子,梁景武好奇的走了进来,可是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他顺着声音悄悄的往里面走,他越发轻手蹑脚的靠近声源。然后他感觉已经距离说话人非常近的时候,赶紧躲在了一垛粮食后面,然后他仔细听居然是一男一女两人在说话。
男人说:“你怀了我们李家的骨肉,你及时我们李家的大功臣。”
女人暧昧的说:“我就是敬重您老人家的为人,给您生下一儿半女的也是我的造化,您可不像他们高家,做人不能那么抠门的。这回让他们抠门儿呀,他们要养活咱们的孩子。将来还要把这良田千顷的高家庄归了咱们,等那时候我就让咱儿子改姓李!”
男人得意的低声笑了,声音很低沉。
梁景武听这声音很熟悉,于是顺着米袋子的缝隙细看,不禁大吃一惊,那男人正是李老汉,而那女人正是高张氏。
梁景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这高家庄的水真是太深了。这李老汉竟然和这张家嫁过来的婆娘通奸,还怀上了孽种,高家居然还奉他俩为上宾。梁景武再看他俩的时候,那李老汉伸手抚摸着高张氏的肚子,望着一袋袋的粮食柔声说:“这高家的后仓库和勤务是我李某人说了算,高家的女人,也是我李某人的。”
“你瞧你,就会跟奴家吹牛。”
“美人儿,你别这么讲啊!当年你被那小学徒欺骗,幸亏跟了我,要不是我借刀杀人,把他气走,怎会成全了咱们呢!”
“您还提那挨天杀的,他口口声声说跟我学写字,明明是我们的徒弟,却看我姿色出众百般勾引,惭愧我年轻无知,竟然着了他的道,幸亏有李哥帮忙悬崖勒马。我才不至于万劫不复。悔不该当初年轻气盛。”
梁景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心想这高张氏,年轻时候跟自己徒弟勾搭成奸,然后不一定因为什么有跟了李老汉,如今蝇营狗苟实在无耻,这对狗男女让人作呕。想到这他蹑手蹑脚的悄然离开了。
梁景武回到大厅,高家已经开始安排晚宴了,梁景武低声把这一切说给了梁横,梁横撇着嘴轻蔑的笑了笑,然后低声告诉梁景武以后不得如此好奇,多管闲事。梁景武会意。
日暮西山,酒席开宴,里长请来了村里有地位的年长者和任劳任怨的年轻人,大概三五十号人,坐在大厅内外。大家推杯换盏好不欢喜,就在梁景武给里长敬酒的时候,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绊倒在门槛上,大家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去,那个家丁还没站起来便结结巴巴的禀报说:“西,西门,西门,西门堂来了!”
酒席宴上的人们刚才还觥筹交错,老人们夸夸其谈,好不快活,可是听到西门堂的名字,立即都闭上了嘴,屋里一片死寂沉沉。
里长看了一眼梁景武说:“来的正好,马上派咱们的几位长老,点齐人手,准备好大刀长矛,我们高家村怎么能被他们所欺负!梁壮士,你认为呢?”
梁景武说:“我去会会他再说!”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梁景武。
里长非常坚定的说:“我不同意,你打不过他的!”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长老们便纷纷数落起年轻人的缺点,什么冲动,鲁莽,做事不细心,不周全等等。
梁景武站起身愤然说:“我是年轻人,但是我有你们老人所没有的勇气,面对强寇,不管是什么西门堂,东门堂,我们都要勇敢的面对,你们这些老人长者就知道用嘴抱怨,你们其实不敢去,更不该去,但是你们别说风凉话!我梁景武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让你们村子蒙难的!”
说罢他站起身离开座椅,到门口抄起大刀,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出了里长大厅,然后他直奔村口而去。他身后的高老二,也就是李老汉涨红着脸大喊道:“年轻人,我跟你一起去!”梁景武回望李老汉,蔑视的笑了笑,马上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身后,里长一脸严肃的望着他的背影,而他身边的老者们议论纷纷,那些村里的年轻人则麻木不仁。
里长长叹一声,赶紧站起身,组织这些长者老人们准备迎敌。
再说梁景武,他来到村口,见到了西门堂,还有他身后的几百个披红挂绿的匪寇。灯笼火把将村口照得亮如白昼。这个西门堂长得英俊潇洒,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头戴棉布白色方巾,旁边插着一个红绒球,身披白色公子氅,胯下一匹白马,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亮银枪,红缨耀眼。
西门堂一见到手持大刀的梁景武,一脸诧异的问:“你们里长呢?让他出来答话。”
梁景武义正言辞的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匪寇?竟然到这里扰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大刀的滋味!”
西门堂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甩开扇子,缓缓的扇起来,一边扇一边问:“知道我是谁吗?”
梁景武说:“西门堂。你是个淫贼!”
西门堂一脸诧异的问道:“难怪你们里长说你们村里的年轻人是愣头青,我看你简直就是个傻子,你知道你们里长跟我是什么关系吗?你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梁景武当时愣住了,“你说什么?关系?”
西门堂愣了一会儿说:“小伙子,每次来接待我的那个老头呢?怎么派你来了呢?还拿着那么个打把势卖艺的花哨大刀。你们里长答应的事是不是变卦啦?”
梁景武问说:“答应你什么了?”
西门堂仰天大笑,“你这小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一个人来,说明你起码是里长的亲信。但是如果你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我告诉你,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给我躲开啊!”
梁景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顺嘴问了一句:“我替里长和全村人问你,你为何来欺压良善?”
西门堂哈哈大笑说:“我?欺压良善?这是我这些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你自己回去问问你们的里长好不好?这些年我抢过你们村子一只鞋吗?他每次到我的山寨,我赠送给他的那些金银财宝都不计其数了,他都没告诉你吗?现在找了你这么个毛头傻小子来迎接我?”
梁景武心中一颤,暗想眼前的西门堂的话根本不像是撒谎,莫非这件事是里长有意捏造的?但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