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谣（一）
“您别介意，这是我们警方正常的办案流程，毕竟出了命案，还请万先生配合我们，请跟我来。”方小松说道。万衡神情恍惚摇了摇头，跟着方小松来到了一件询问室内，旁边还跟来一名女警，三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女警负责记录，而方小松则开始向万衡盘问起来“万先生，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前妻在生前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三月十二日星期五下午五点十一分，当时您在哪？在干什么？”
“那时候我好像在家刚健完身。”万衡说道。
“你们通话的内容是什么？”方小松问道。
“是这样的方警官，我跟我前妻离婚后，每周都会安排她跟我女儿见面，毕竟孩子还小，虽然不是我的原因，但这么早就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愧疚，那天她正好来看我女儿，应该就在那时候我们通的话吧，具体内容，呵，我和她说实话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无非就是这些事情而已。”万衡口中说道，旁边的女警认真记录着万衡的话述，方小松再次问道“方先生，我们也正在排查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请问她平时都跟什么人往来，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
“这个？”万衡想了想，说道“我前妻她是做模特出身的，之后涉足过影视行业，跟我结婚后就开了一家网店，她的交际圈中无非就是一些演员，模特之类的，平时经常在一起玩的也不多，我倒是也都认识，不多他们的关系都很好，至于跟我离婚后她又交往过什么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据我所知万先生，您别介意，您和您前妻的离婚原因是因为您的前妻婚内出轨所导致的，她的出轨对象正是她在上大学期间交往过的前男友，这个人叫徐瑞，根据公安系统记录，这个人还曾经跟您有过肢体冲突对吧。”方小松这一番话，顿时让万衡变了脸色，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咀嚼肌在绷紧，徐瑞，这个破坏他家庭的人，他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如果可以，他真想手撕了这个人！
“我们还得知，这个人曾经伙同一伙人到您所在的小区围殴过您和您的堂弟，导致您和您的堂弟均达到了轻伤的程度，目前这伙人除了徐瑞以及另一名嫌疑人没有落网外，其余人已经悉数被抓获，并被我们公安部门依法追究了刑事责任，我想问您，关于这个人，您了解多少？”方小松继续说道。
“徐瑞？你的意思是他有嫌疑？”万衡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方小松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万先生，我们认真勘察了案发现场，发现您的前妻有很大可能行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你试想一下，您前妻一个女性，为什么一个人跑到南山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呢？如果她有轻生的念头，为什么非要跑的南山那么远的地方去呢？我们刚调查过您前妻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发现您前妻并没有过大的花销以及向他人转过任何巨额款项，所以我们怀疑是情杀。”
“你说什么？徐瑞……”万衡的面目阴沉了下来，跟方小松结束了短暂的问话后，万衡便和方小松一起从讯问室内走了出来，二人边走边简单地交谈着，刚走到大厅时，突然间，迎面冲过来二老一少三个人来，年轻的那个冲到万衡身前二话没说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并怒骂道“你个王八蛋……”
“干什么！”见状，方小松立刻上前将这名年轻人放倒在地并制服住他，大声喝止道“在公安局也敢打人？”随后又冲过来两名警察擒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见旁边和这年轻人同来的那对老夫妇也冲到万衡身前，边打边揪住他的衣领，痛哭着破口大骂道“你还我女儿命来……”
“二位先冷静一下……”方小松连忙挡在万衡身前，见到这种场景，周围的警察全都围了上来，将万衡和两位老人隔开，这三人便是陈嫣的父母与弟弟，陈嫣的尸体被发现后，警方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的家人，三人在听到陈嫣的噩耗后，放下所有事情立马从老家赶来帝京，最后，万衡并没有追究陈嫣弟弟的法律责任，他也不想追究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使他大脑目前一片空白，他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派出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五十，内心悲痛的他没有去开车，而是叫了一辆专车，坐在车上双目无神的他愣愣的看着车顶，连司机和他交谈都没去理会。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万衡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机，接听后机械性的放在耳边，愣愣的说道“喂？”
“喂，万衡啊，稿子写的怎么样了，最近更新的不是很积极啊。”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万衡有力无气的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车一直开到了万衡父母所住的小区，下车后，万衡走进小区，目光依旧恍恍惚惚的上了楼，来到他父母的门前，敲了敲房门“妈，是我。”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老妇人，也正是万衡的母亲，在看到儿子这个模样后，她不由一惊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儿子，魂没了？这脸是咋招了？赶紧进来。”说完便急匆匆的将他拉了进来。
“这是跟人打架了？”万母扶着万衡的脸，看着他脸上的淤血，神情心疼的说道。
“多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又想进局子是吧！”万父此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数落道，一旁的万母则满脸的担忧，万衡此时的状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儿子？赶紧跟妈说说！”万母催促道，万衡低下头，双手托着脑袋，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目而出“妈，陈嫣…陈嫣她死了……”
“什么？陈嫣……”万父和万母同时被这骇人的噩耗闷头一震，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万母坐到万衡身旁，轻抚着他健壮的后背，叹了口气说道“你对她还有感情啊，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就发生这种事了？”万衡将早晨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二老讲了起来。
万父听完万衡所言，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跟联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严声冲着万母喊道“老太婆，过来！”说完便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啥事啊？”万母疑惑的问道，万父急匆匆拽着万母的衣袖，将她拉到了卧室内，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能传来万母的声音“不可能！你瞎猜什么？”虽然声音模糊，但不难听出他们好像吵了起来，万衡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双手紧掐人中，扑通一声便靠在了沙发上，这晴天霹雳的噩耗来得太过突然，直接将他的生活给打乱了，一整天，他什么也没做，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躺在沙发上，渐渐进入了梦乡，连午饭都没吃。
梦中，万衡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的家中一片狼藉，海水缸碎了一地，各种各样的海水鱼在他客厅的地上来回乱蹦，正当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面部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随即，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还没了两颗门牙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万衡不由一惊，只见此人二话没说抄起旁边的花瓶，猛然朝万衡的头部砸去，万衡躲闪不及，连忙抬手去挡，花瓶硬生生的砸在了他的手臂上，碎了一地，紧接着，万衡的肚子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将他踢得撞在了电视机上，这人还想再踹第二脚，却一把被万衡抱住，愤怒到极点的他一把就将这人甩了出去，将其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冲上前去一把就将此人抬了起来，一拳直接将他打翻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将上面的器具全撞到了地下，万衡仍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见他冲上前去，薅住这人的头发，用力向茶几上连磕好几下，随即将他整个人抱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并疯狂的对他施以老拳！一下又一下，此时，这人已经被他打的满脸都是血迹，终于，万衡停了下来，但他那沙包般大小的拳头仍高举在空中，小臂肌肉线条因为紧绷的原因如刀刻般分明，身下的这人被他打得动弹不得，只见他咧了咧自己被打的十分骇人的嘴角，咳了几声鲜血之后，声音颤抖地的万衡说道“怎么样…被戴绿帽子的感觉爽吗…我…我发现嫣嫣跟了你之后…活好像变差了…哈哈…哈哈哈哈……”如此不堪的话语使万衡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只见他暴喝一声，紧攥的拳头猛然间砸了下去……
“啊——”大喝一声，万衡在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的额间与手心布满了汗珠，听到儿子的喊声后，万母急忙从厨房冲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儿子？又做噩梦了？”万衡坐起身来，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双眉紧皱的摇了摇头，万母叹了一口气，话语有些低沉的说道“你看看你，把你妹妹吓了一大跳。”
这时，万衡才注意到，房门前那个被自己吓得一脸失色的妹妹，他站起身来，神情仍有些恍惚的说道“小雅，你回来了。”这是万衡的妹妹万雅婷，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目前仍跟父母一起住，万雅婷面目失色的看着万衡，好像有些怕这个哥哥一样。
“嗯…刚…刚回来。”万雅婷眼神有些飘忽的说道，随后便小碎步走到了厨房，跟万母不知交谈着什么，万衡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刚想喝一口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去接彤彤呢，刚放下手里的杯子，一阵声音忽然从卧室里传了出来“小呀么小儿郎啊，背这个书包上学堂……”
“彤彤？”万衡疑惑道，这声音他在熟悉不过了，分明就是自己女儿所发出的，他来到卧室，正好碰到彤彤在卧室的床上玩着玩偶熊。
“妈，你把彤彤接回来啦？”万衡随口朝门外问道，说完便抱起了彤彤，宠溺的说道“彤彤，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谁去接的你啊？”
“奶奶。”彤彤说道，随后便又开始唱起了这首童谣。
“吃饭了！”厨房内，万母朝外面喊了一声，便跟万雅婷一起端着菜从厨房内走了出来，万衡也抱着彤彤走出了卧室，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起饭来，在吃饭的过程中，万衡还是如往常一样，宠溺的给女儿碗里夹着饭菜，不过今天彤彤却没有跟往常一样不想吃这不想吃那，万衡向她碗里夹什么，她都没有拒绝，一旁的万雅婷似乎有意要回避什么，却被万母一个眼神所制止了。
“儿子，你也吃啊，别老给彤彤夹菜了，他吃不了这么多。”万母皱了皱眉头说道，一旁的万父好像心中有事一样，端着碗若有所思的唉声一叹。
“小呀么小儿郎啊，背着个书包上学堂……”跟往常不同的是，彤彤今天在饭桌上并没有往常的调皮，反而继续唱着这首童谣，万衡故作生气瞥了彤彤一眼，道“彤彤，好好吃饭，怎么总是唱这首歌啊？”彤彤则朝他做了个鬼脸，只不过奇怪的是，就单纯小孩子做了个鬼脸，却把万衡吓了个哆嗦。
“怎么了？”看到儿子奇怪的反应，万母不禁问道。
“没事。”万衡有些心悸的说道，太奇怪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他扭头仔细的盯着彤彤看了起来，彤彤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模样，看到爸爸在盯着自己看，彤彤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爸爸，你在干嘛啊。”
“哦…爸爸在看我的小宝贝啊。”万衡摸了摸彤彤的小脑袋瓜说道，一旁的万父闷了口酒后，对一旁的万母说道“老王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预约上了吗？”
“已经预约上了，星期一去。”万母说道，随后接着拍了拍万衡的小臂，叮嘱道“儿子，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妈不放心，这不妈刚联系上你王伯伯的闺女，你还记得秀妍吧，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她现在是我们市医院的心理医生，星期一妈带你到医院让她给你做做心理疏导，想着和妈一块去啊。”
“妈，我又没什么心理疾病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啊？没那个必要。”万衡满不在乎道，万母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语，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这代人可是社会的顶梁柱，工作压力大太平常了，不做做疏导放松放松怎么能行呢？听妈的啊，再说了，你有机会也跟人家秀妍多聊聊，帝京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本科毕业就去美国深造硕博连读，多好啊，你珍惜着点……”
“老婆子！捣乱你这儿。”万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万父打断了，只见万父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觉得行吗？真是，老糊涂了都……”万母平时这张嘴是丝毫不让万父，但今天却和理亏似的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说说又怎么啦…真是的……”
“妈，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人家条件这么好能看得上我吗。”万衡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万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怎么说话呢？你条件就差啊？帝京三环别墅住着，二百万的车开着，就连买个鱼养也买那种五位数的鱼，怎么啦？也不一定跟人家有什么发展啊，但等过去这一阵子之后这事你必须给我重视起来听到没？”
“哎呀妈我不想考虑这个。”万衡刚说完，万母立刻便放下碗筷，转过身来面对着万衡，神情严肃地对他说道“是不是还想着陈嫣呢？她人都没了你怎么还想着她呢？我就纳了闷了这个祸根苗有什么好的啊……”
“你能少提这个人吗？”还没等她说完，一旁的万父立刻带着训斥口吻打断了她的话，眉间微怒的瞪了她一眼，万母没有继续说下去，饭桌上的氛围也变得别扭起来，而万雅婷，则始终埋头吃着晚饭，一句话都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