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澹台照走出来的时候,李呈昔和张伯典已然半跪候着半天了。
“起来吧,跪着腿也怪累的。”澹台照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确实如如澹台照这样身份的人,张伯典和李呈昔这种层面的人平常连觐见的机会都没有。
而澹台照也浑然没有刚才一手造就了满门血案后该有的样子。
“张统领,你的顶头上司是谁?”
“回殿下,卑职直接受镇东都督管辖。”
“镇东都督陆东谦?青州舰队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他手上,最近东海红莲国、苍虬城不太安宁,恐怕他的日子也不安生。既然这次碰巧你遇上了本世子,我就先提前告知你一句,徽州府军的五千兵力实在羸弱,也不知道你这统领怎么当的。三年,我就给你三年时间。倘若三年后五千徽州府军没有二十位战将水准的将士,你也就不用当这统领了,回家种田去吧。”
一字一句直听得张伯典心如擂鼓。这徽州府军的战力如何,张伯典比谁都清楚,也就拿出三千人来吓唬吓唬青莲剑宫这种百人门派还行,可是真的调动起来进行征战,怕是两个府兵都不见得能硬挑一位无为关驻兵!这地方府兵都差不多是这样子,实在不是个例。毕竟他们的职责只是当地治安,却是比不得与朱厌王朝大军那般能征善战。张伯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世子殿下了,二十位战将?战将可是相当于剑道第四境!自己也不过相当于战将巅峰,也就相当于剑道第六境。
但是惟一令张伯典感觉惊奇的是,为什么澹台世子要这个时候对自己的治军如此严苛?
澹台照说完就直接走了,但是他却是一脸笑意地望着李呈昔:“女儿楼这两年弄得不错啊,听说徽砚不错,回头送两个直接去我府上吧?”
这在外人听来感觉无异于天方夜谭的话语在李呈昔听来,却是无异于天大的喜讯!他也没想到这澹台世子是这样一个直爽的人,对于澹台家来说,哪会缺他手上那两个区区徽砚,再名贵的珍宝怕是都不缺。愿意收自己这样一个商人的礼,这其中的意味再是明显不过,李呈昔忙点头哈腰地称是。
“徽州历来是经商重地,而我们整个青州读书风气可能比不上雍州、中州,但是即使如当朝礼部侍郎慕容庸大人也是出自我们青州慕容阀,虽然他们几个门阀老古董不建议通商,但是整个青州而言,宁墨府、京杭府、徽州府都是经商之地,再加上如今青州府,四分青州商贸。海域贸易已经由宁墨府、京杭府占了八成,但是青雍地界、青蜀地界的青茶古道还是得由你们徽州女儿楼挑起重担啊。内河通往中州的漕运是历来由地方官府把持,这一点你们就不要想了,但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皇帝陛下近来想让我父王主持新安河道修整一事,此事一年之内必有结果,由新安河道直通京杭河道,连接着新安河直通中州,沿途漕运仓储势必大通。到时,青州的北上贸易有新安河运,西南有青茶古道,说一句轻的,够你们吃上百年了。”
李呈昔听着这些话,却是句句说到了心坎,倘若这真的干成了,数百年的家族兴业说不就成了!虽然说这里还有一些猫腻,这世子殿下的意思也很明确了,就是海域外贸这一块希望他们女儿楼就不要碰了,运河生意和青茶古道贸易这一块会让他们女儿楼独占鳌头!李呈昔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澹台照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忽悠他,但是如此一来,他就更加笃定了内心那个想法:接下来数年之内整个青州要变天了!甚至,战乱也会随时而生。否则那位皇帝陛下又怎会如此心急地开始整治那内河漕运这种大动干戈的事情!甚至一年之内整修新安河道!
李呈昔当下就打定了立马开始研究部署的事宜。
而这心意打定之心,李呈昔当下对于这位澹台世子越发感觉深不可测,这位世子做事完全让人难以看穿,其年才不过二十出头,江湖、军治、商贸所谈所见皆非常人,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这澹台家的盛势怕是要挡不住了啊。
“过两天我要回青州府,到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到时宁墨府和京杭府的几大商会都会聚集,我给你介绍几位青州漕运署的人,回头你也好办事。”
“多谢世子殿下,以后有什么事用得到小人的,还望尽管开口。”
正在澹台照还欲与李呈昔多做客套寒暄之时,一名青衣剑修忽然来报:“启禀殿下,青莲剑宫林远棠誓死维护一众三境以下弟子,云水怒气大人处决他之后,一众弟子欲作困兽之斗! ”
澹台照不由眯起了眼睛,一双清秀眉眼刹间便成了刀锋:“既然如此,张统领,你便将这群山匪剿灭了吧。”
“是,卑职领命!”张伯典心下大道终于可以派上他们的用场了。说着骑着战马,迅速整军进谷,三千徽州府军缓缓如黑色长龙般进谷。
“殿下,那谷中似乎还来了一位黑衣老者,青丘坟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位老者的信息。”
“哦?难不成还来了一位强援?”澹台照顿时不由来了兴趣,这青莲剑宫的底蕴早在青丘坟中有着极尽详尽的情报记载,从这一点上来说,青丘坟更为确切的应该是澹台家的情报中心,整个中楚几乎所有的情报都通过青丘坟直接上报给澹台王。这也就是为什么澹台照会很惊异,居然这青莲剑宫之中还有一位青丘坟中没有任何情报信息的神秘之人?
澹台照说着,便带着李呈昔一齐进谷。
而当他们俩随军进谷之时才看到澹台照终身都难以忘却的一幕——那王叔忌整个人一只右手臂已然被斩,甚至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周宣业已横尸,而刚才的剑台已然被猩红的鲜血染红,无数的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地,仿佛一个个小山丘!当真如蚂蚁草芥,一股血腥味冲得直欲令人作呕!
但是在那断臂王叔忌背后,仍有不少弟子负伤于后,手中长剑业已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王叔忌身旁正站着一位黑发高冠老者,这个老者此时正与银甲覆面女子于剑台之上对峙!
“这老者,难不成是剑道第九境?”澹台照还是第一次看见能有人能与自己的师父对立之下而不处下风!
“澹台世子,这青莲剑宫百年以来都未曾扰世,隐居于黄山之间传剑道而已,不论何故,你都不应该于此大开杀戒。你让那三境以下的弟子丧命于此,林远棠作为一宗之主,又怎能答应?此事即使上报朝廷,你恐怕也说不过去。”
澹台世子听闻此言不禁莞尔:“这是担心起我来了吗?这点就不劳烦您操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师父,待会这九境的剑修强者就交给您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红袍女子周身云水剑气如烟奔腾,甚至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
这黑衣老者赫然便是与那李延陵有一面之缘的那位老人。
“叔忌,当初你回归这青莲剑宗,我便不答应,如今可好,怕是我们这两条老命都要留在这儿了,哈哈。”
“岑雪,你速速离去,晚了怕是真的来不及了。”王叔忌以左手中剑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他早就看出了林远棠的打算,他自知青莲剑宫剑阵被那潜伏多年的内奸程此荧和陈明雍里应外合破阵之后,青莲剑宫根本无法抵御这三千徽州府军和青丘坟。为保青莲剑宫一丝香火,才出此下策以比武赌局来定输赢,赢了自可保其安生,输了也可苟且偷生,也算保住了青莲剑宫遗学不断。可是他再怎么也想不到那年纪轻轻的世子竟然要将这三境以下五十多人的弟子一并屠尽!林远棠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条性命尽丧此地,就算绝地求生也要放手一搏!
“当初你我年少同游江湖,才会与女英结识,如今女英已逝,我自是不会看你任人宰割而袖手旁观,你就不必多言了。”被唤作岑雪的老者也缓缓举起手中极其普通的长剑,剑指红袍女子。
“你已经老了,手中的剑是胜不了我的。”红袍女子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剑道已然臻至化境,达到九境之初。但是这剑道九境之后想要寸进都是难如登天。红袍女子虽然同为剑道第九境,但是她的名剑早已与她融为一体,达至天人合一的另一种剑道化境,就凭这一点,眼前这老者即使已然返璞归真,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这一点岑雪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