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继续南行,在车厢里找到几张熟悉的脸孔,彭海滨,乔立峰,陈国良,关家良都是我职业高中的同学,洪辰,白宇是原来在家就认识的朋友。
洪辰和白宇凑了过来,白宇说:“这得啥时候能到沈阳啊?”
我伸个懒腰回道:“谁知道啊,这军列也没个准儿啊。”
“喝点啊?”白宇掏出来几罐啤酒,洪辰不喝酒,拿来一只烧鸡,我也拿出来几样吃的放在桌子上。
我站起来对着彭海滨他们几个招手:“海哥,过来一起喝点啊?”他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就没多叫他。
对面坐着的二位有点眼熟,体检时候见过。自我介绍,孙宏伟,孙永伯,都是民主街的,巧了,俩个都姓孙嘿嘿,来,一起喝点。
列车突然待避了,不知道给谁让路,这运新兵的车就是费劲。漫漫长夜,慢慢等待,车厢里也慢慢的静下来了。
此刻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和惆怅,不知不觉又回到那个记忆当中,停课一周,改变了我人生道路的痛苦的一周…
好容易熬到周末,总算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周日。
周一上学,可怕的第二节课间操时间到了。此刻我的预感很强烈,这是个不祥之兆,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我叫个同学和我一起去给班级打水,有意躲避一下。
各个学年的班级已经集合在**台下,教我们初二体育的白老师组织列队。
“稍息,立正……下面有请杨校长讲话。”
白老师把扩音器递给从台阶上来的杨校长。
他的名字叫杨文举,私下里大家都叫他杨大楞,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有些微胖,挺着肚子派头十足。一身浅辉色制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好像从穿上就没脱下来洗过。灰白的头发留着背头发型,风吹过来显得有些凌乱。他的牙齿里出外进极不规则。声音高亢尖利,讲话时有唾沫星星喷出来,那个和卖豆腐手里拿着的一样的扩音器,我们叫“电喇叭”,在他的手里有节奏的挥舞。
“同学们,就在上星期我们教导处的赵主任抓到一个坏的典型。今天就让大家认识认识这个胆大妄为的学生,初二、五班上周一上课跳窗户那个学生在哪里?”
两名值周的学生眼尖:“他在打水。”
水井旁边的我楞楞的定在那里,看来这是躲不过去了,该来的一定会来,逃避是没有用的。
这两个带红袖标的学生飞快的跑过来,一人拉着一只胳膊,拽着我往**台前跑去。
杨校长摇着电喇叭冲着我大声吼道:“到台上来!”
我战战兢兢的顺着台阶爬到了**台上,低垂着头,站到了校长的旁边,我的个子刚刚到他的肩膀下面,台下一千多双眼睛一齐盯在我的身上。
“同学们,就是这个学生,叫什么来着?”
他低头把电喇叭往我嘴上触,我一咧嘴感觉到喇叭磕在牙齿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你抬起头来,说,上课为什么跳窗户,快说?”校长怒吼着。
我的腿早就转筋了,畏惧感加上羞耻心,自己整个人已经懵了。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哪里还能回答他的问话,哪里还能有辩解,嗓子哽咽着,大脑一片空白。任凭那喇叭撞击我的嘴和牙齿,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校长批判我的话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慷慨激昂的语气,和挥动着电喇叭的动作。后来对我说的那句:“下去吧。”才让我如释重负。
我嘚嘚瑟瑟的走了下来,马上被几个老师围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台上的杨校长还在继续总结着。
一个老师过来摸摸我的头说:“就你这小样儿还敢上课跳窗户,你他妈还反鞭了呢?”
原来是那个上课时喜欢抽一种“芜湖牌”香烟的地理老师王贵,“反鞭”这个词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至今也没听其他人说过。我只记得他抽那香烟的味道很香,奇香……
我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这时候教导处赵主任过来叫我跟他走。
来到教导处办公室,赵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让我站在他的对面。他面带慈祥的对我说:“你年龄还小,还有改过的机会,听说你平时学习成绩不错,不要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你父亲是评剧团的宫老师吧,我认识他,我知道他脾气不太好,这次就不找你的家长了。”
我千恩万谢的点头,感动的热泪盈眶,心里想只要不告诉家长就行,我爹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我这小命难保啊。
接下来赵主任给我讲了许多人生的道理,又讲了好几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事例来教育感化我,我心想你一次跟我说这么多也记不住啊,还是让我回去上课吧,我有好久没上过课了……
走出教导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操场早已静下来了,我独自回到班级。
班主任刘志强老师正在讲课,班里多了一个新转来的学生,他已经坐在了我的位子。我的书包被放在老师的讲台上。站在门口,看着整个教室,自己俨然成了这个班里多余的人。
刘老师对我说:“拿上你的书包,去后面站着听课吧,下午你自己从家里带个板凳来,班级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椅子给你了。”
我低着头背起书包,来到教室最后一排,靠墙站好。此刻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这个学期要坐自己家的凳子了,回家得挑个坐着舒服点的,可是怎么跟家里大人说呢?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爹,这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啊,真的谢谢啦……
感谢:校长杨大楞,感激:教导处主任赵眼镜,感动:班主任刘氏小强,太谢谢你们了。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忍不住还有点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