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一个多雾的黎明,伯威军的旗号静静地在晨风中招摇,顾长斌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列,身后跟着的,是七千余他麾下第二兵团以及卡兰堡溃军组成的部队。
顾长斌抬起手,六千人如同一个人一样,同时停了下来。
两边的传令官在收到顾长斌的命令之后,默默地策动包裹好了马蹄的军马,迅速向队列两侧传递顾长斌的军令。
很快,一支超过千人的弓箭手队伍走在了队列的最前端。
然而他们手上所持的,却并不是普通的弓箭。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看起来,甚至算不上是弓箭。
这东西长约六尺,宽三尺,两端各有一个单手持握的套环,前段还专门的有一个用于插在地上用于固定的支架。
在这群弓箭手的身后,是清一色的重铠骑兵,骑兵们胯下乘坐的,并不是那些看起来神骏飘逸的战马,而是一种看起来模样丑陋,却长着四条粗腿的高大马匹。
顾长斌拿出千里镜,看向卡兰城的城头,那里的吊桥已经被重新收了起来,然而前天的战火在吊桥上留下的豁然洞开的大洞,却一直存在。
“擂鼓!”顾长斌一声令下,军阵中一百余面牛皮大鼓同时雷响,鼓声震天,将城头上正在戒备的流民军吓了一跳。
“妈的,说好了进城强三天。偏偏上面非让我们先搬运那些粮草,旁边摆着的小康之家里的那些首饰珠宝金银细软拿不到不说,那些水灵灵的小家碧玉也没时间去碰,这帮伯威军就杀过来了,这次真倒霉!”一个流民军的士兵看着城下的伯威军,张口抱怨道。
这一声抱怨引来了无数赞同的声音,他们这些人本来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然而由于贫穷饥饿,为了生存,才加入了流民军的队伍。自从他们有了自己的组织,就再也不用担心没饭吃,不但如此,他们还过上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幸福生活。
从前吃不饱饭的他们,在攻占了一个粮仓之后,大快朵颐过后可以毫不心痛的将带不走的粮食付之一炬,徒留当地的那些人去哭天抢地。
从前娶不到老婆的他们,可以再攻占一个城池之后肆无忌惮的冲到当地居民的家里,疯狂的发泄自己的欲望。
他们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就像一群蝗虫,不断的席卷着每一个地方,所到之处,连根拔起。
然而自从那个狗屁军师来了之后,头领李献忠就仿佛中了邪一样,开始对他们指手画脚,管这管那,这一次,甚至连进城抢三天的惯例也被打破了。
“妈的昨天我去军械库搬东西,你们猜怎么着?”一个流民军士兵道:“一群不要命的士绅跑过来,说什么东北满真人正准备入侵龙古国,这些军械是国之重器,不可乱动。哈哈,我去他妈的国之重器,满真人怎么了,他们就算打进来,咱们还不会上别的地方抢了?再不济,抢上一票大的,再绑一个娘们回山上当猎户去,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这群酸秀才烦透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同样抱有这样的心态。
“别聊了!上面传话,对方没有投石器,让飞球队出发,射死这帮狗娘养的伯威军。”一个军官跑过来,踢在士兵的屁股上:“你们全都给我上飞球去。”
士兵们懒洋洋的爬上飞球,开始出发。
另一边,顾长斌阵前的探子传来消息:“流民军出动了飞球队,至少一百只飞球正在向我方逼近。”
顾长斌心里一紧,毕竟那些被士兵们传的神乎其神的飞球他也不曾见识过,但是这飞球着实是在一天只内,就帮助流民大军攻下了他们视若最坚固堡垒的卡兰堡。
昨天夜里,大公子唐阔和王兆邦谈到半夜,随后调集军械部的人用半晚上的时间赶造出了两千支奇形怪状的“箭矢”,配发给了前方的劲弩营,此刻,王兆邦正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指挥着劲弩营瞄准着远方的天空。
一夜之内就想出破敌的办法?连专门用来破敌的武器也制造好了?顾长斌心里再怎么信任大公子,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心里没底。
很快,城墙内冉冉升起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飞球,这些非球就如同王兆邦昨天形容的一样,硕大无比,行动缓慢但是却让人觉得无比危险。
“报!目测飞球距离我军阵地三百丈!”探子伸出大拇指,向前方比划着,报告除自己测算出来的距离。
“再探!”王兆邦毫不犹豫的说道。
片刻之后,探子再次出声:“敌方飞球距离我军阵地二百丈。”
王兆邦一皱眉头,对着劲弩营的人下令道:“箭矢上架!”
一声令下, 劲弩营的将士们两人一组,一个支起那个样式奇特的弓弩,死死地抓住两侧的套环,以稳定方向。另一个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脚顶着弓弩前方的支架,使出吃奶得劲将手边造型奇特的箭矢架在弓上,狠命的将弓弩拉满。
看着大家准备完毕,王兆邦对着探子道:“一百五十丈的时候再报。”
很快,探子说道:“报!飞球距离我军阵地一百五十丈。”
几乎是在同时,王兆邦一挥手:“点火!”
劲弩营队列后面跑出来二十多个手执火把的士兵,用跑步的速度飞快的点着箭弩前方的箭头。
“放!”
王兆邦怒吼一声,五百余支箭矢如同飞蝗一样冲天而起,直奔天空中的飞球而去。这种劲弩发射方式奇特,几乎用尽了两个发射着所有的力量,射程比起普通弓箭多出六七倍由于。箭矢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纷纷刺中半空中的飞球。
伯威军中传来一阵赞叹,而半空中流民军的飞球队,则传出一阵惊叫。
然而,这只是开始,那看起来丑陋无比的“箭矢”的箭头,仿佛一个小型的狼牙棒,刺中飞球之后并不穿透,而是像刺球一样扎在飞球的表面,飞球下端的小皮囊里,装满了半固态的猪油,在火焰点燃下,顿时将飞球上的皮革烧出一个大洞。
飞球燃烧的速度迅速加快,而飞球也渐渐承载不住篮子里为数众多的流民军,很快,第一架飞球带着满心的不情愿,坠落向了地面。
咚的一声过后,飞球彻底坠毁,上面的八名流民军,也同时摔成了肉酱。
伯威军传来震天彻底的欢呼,然而前方的劲弩营则没有半分的松懈,紧接着就射出了第二波箭矢。
两轮射击过后,超过一千支特制弓矢造成了五十多架飞球的坠毁,剩余的飞球则惊慌失措的调转方向,准备向城内逃窜。
“愣着干什么!”王兆邦怒道:“不是告诉你们了,这些飞球行动缓慢,还不痛打落水狗!”
劲弩营的将士如梦初醒,纷纷继续装填箭矢。
“全部射出去,不要吝啬。”王兆邦怒道:“天上飞的这些家伙,就在前天,杀掉了我们六千多弟兄,他们都是和你我在一个锅里吃饭,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死了,我们要为他们报仇!”
王兆邦竭嘶底里的怒吼声中,带着火一样炙热愤怒的箭矢再次腾空而起,这五百支箭矢,又将前方的飞球射落了一大片。
“冲!”
眼看着对方的飞球队彻底失去了威胁,顾长斌长舒一口气,身后的两千骑兵发起了第波冲锋。
流民军们傻了,用重铠骑兵攻城?哪怕他们都是出身于野路子,也不由得觉得负责指挥这场战役的伯威军指挥官是脑残吧。
但是面对着那些气势汹汹杀过来的骑兵,城上的流民守军还是有些慌了神,他们的弓弩数量并不多,当初能打下卡兰堡,全是仗着飞球的出其不意的取得了制空权,如今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攻城部队,直接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助感觉。
零星射下来的箭矢,以及那些细碎的石块,根本没有对这两千重铠骑兵造成任何的威胁,就这样,骑兵们无所顾忌的向前前进着。
两千骑兵轮换着将马匹身上携带的稻草包扔进护城河,很快护城河上填起了一道窄窄的通道,然而在建好这条通道之后,骑兵们却并不冲锋,而是直接迂回到了本方阵营后面。
紧接着,同时推进的三千步兵几乎是在骑兵刚刚让出道路的瞬间,开始向城内冲锋。
流民军长着飞球的威势,嚣张的没有及时去修补城门,而就是这个城门上的大洞,让步兵们如入无人之境。
把守城门的一百多流民军很快就被这些训练有素的伯威军绞杀干净,他们来不及擦拭刀剑上面的鲜血,转而杀向了城里的总兵府。
就连流民军都看傻了,城里聚集着三万流民军,而攻城部队总共加起来却只有六千人,这三千人没有任何支援,却如此虎气生生的杀进了盘踞着三万流民军的卡兰堡。
“疯了疯了!”所有的流民军都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